“启禀父皇,儿臣有话要说。”四皇子叶培仁忽然起身行礼。
“培仁,你有什么想法?”青云皇帝眉头微皱道。
“这场诗会,儿臣终究是输了。”叶培仁摇了摇头,“在场的皇兄皇妹,哪个不是有博士作参谋?两个人的才情,还不若齐兄一人,儿臣自愧不如。”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没考虑过孤身一人的叶晓冰的存在,但后者神色平静,似乎叶培仁所说与她并无半点关系。
“二姐能将齐兄收于麾下,自然是二姐之能,倘若二姐不能开府的话,这次开府的机会,儿臣也不愿接受。”
“叶培仁这家伙发生什么疯?”
三皇子叶少甫皱眉,自己与四皇子等人开府建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叶培仁偏要提出异议,这让他颇为不悦。
“还请父皇收回成命。”叶培仁目光灼灼,上前一步行礼。
“臣女附议。”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叶晓冰却忽然开口,众人不由得一怔。
“八妹是想干什么……”叶少甫眉头紧锁,朝叶晓冰的方向看了一眼。
从他调查的资料来看,叶晓冰和叶素君并无瓜葛,甚至不曾见过几面,为何这叶晓冰会为叶素君说话?
“莫非二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三皇子思索起来。
叶素君心中同样大为不解,叶培仁性情正直,倘若被齐道天写出的这首诗触动,一时冲动为她请愿,倒也勉强说得通。
但她与叶晓冰并无交情,对于自己这个八妹薄凉的性子,叶素君也是清楚的。
那么,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青云皇帝坐在龙椅上,摩挲着身边的扶手,他现在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倘若叶素君不能开府,叶晓冰和叶培仁也跟着拒绝,但若是命令叶素君开府建牙,对其他皇子公主而言,又有失公允。
“皇上。”就在这时,罗丞相上前一步,低头开口,“微臣有表上奏。”
“说。”青云皇帝抬了抬眼皮。
“距京城五十里外,有一县城,名为安宁县。”罗震顿了顿,“数月之前,安宁县县令因贪腐被革职下狱,眼下职位仍有空缺……”
青云皇帝点了点头:“素君,你不肯在京中开府,但培仁和晓冰却记挂手足之情,既然如此,你便去这安宁县城,暂代县令一职,处理各项事务吧。”
“这也算是对你的一项考核。”青云皇帝又转向四皇子和八公主,“培仁,晓冰,你们意下如何?”
“儿臣(臣女)遵旨。”
……
“罗丞相没把话说完。”回去的路上,马车内,齐道天面露思索之色。
“什么意思?”二公主眉头一挑,有些不解道。
“安宁县距京城不过五十里,乃京畿要地,数月之前县令就被革职,为何现在还没有官员上任?”齐道天开口,“青云国以武立国,行政体系不至于如此臃肿才是。”
“难道是另有原因?”
“京城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齐道天点了点头,“这安宁县十有八九是各方势力争夺的一个焦点,京中各派系争夺不下,谁也做不了主,索性就让这个县令的职位空下来,自己捞不到好处,也不能让别人得了便宜。”
“这些事情,父皇就不知道吗?”二公主皱起眉头,“这种内耗对整个青云国都没有半点好处。”
“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齐道天不置可否,“京城各个势力需要保持一个平衡,而平衡往往在斗争与妥协中产生,对于皇上而言,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罗丞相此举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齐道天继续道,“让二公主殿下暂代县令,表面上止住了风波,但却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
齐道天心中清楚,在安宁县,等待二公主的将是明里暗里的各种绊子,那些势力安插的棋子,可不会轻易迎合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公主。
“这老狐狸,果然没安什么好心!”齐道天心中暗骂。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二公主有些担心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齐道天叹了口气,“二公主还要在京中待上一段时间,等京中事务处理完毕,再作打算也不迟。
先不说这个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请二公主帮忙。”
齐道天一脸认真,二公主正了正脸色,“说吧。”
“借我一千两银子。”
“干什么用?”
“我想开家包子铺。”
“……”
二公主默默取出一个小袋子,从中抽出几张皱巴巴的银票来,交到齐道天手上:“记得要还我。”
齐道天点头如捣蒜,虽然身为青云皇族,生活比平民百姓要优渥,但二公主并没有母家支持,对她而言,一千两银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至于为什么要开包子铺,齐道天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不好向二公主言明。
而且,他也不是二公主护卫家仆,住在公主府邸难免有些不合礼仪,还是搬出去住比较好。
下了马车,齐道天慢悠悠地在京城内逛着,眼下正是宵禁的时候,街道上不允许行人出行,整座城都有些冷清。
当然,有一个地方例外。
百花楼。
这间白天不关门晚上也营业的娱乐场所,为京城夜间GDP增长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寒冷的夜里飘着雪花,周围一片黑暗死寂,唯有百花楼灯火通明,如同母亲的怀抱,呼唤着疲惫归乡的游子……
呸呸呸,这都什么鬼!?
齐道天用力甩了甩脑袋,神特么母亲的怀抱,神特么归乡的游子,不就一青楼吗?!
不过,对于室外的人来说,里面有温暖的火炉,温热的饭菜,温情的姑娘……
齐道天想了想,这还真是致命的诱惑。
百花楼三层,大门紧闭,里面却传出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客人们在宵禁之前就留在店里过夜,自然没有违反律令。
几天后,爆竹声中,百花楼对面,一家包子铺开起来了。
老板齐道天笑着在门前迎客,和对面百花楼的老鸨隔着一条街喊话。
“客官,进来玩啊!”
尖刻的声音传来,百花楼的老鸨,脸上涂着厚厚的粉,手中捏着一柄团扇,正扶着门框招揽客人。
“开业酬宾,全场五折!”齐道天满面春风,将蒸笼卸下,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展现在往来行人面前。
“本店有新酿的梅子酒……”老鸨不甘示弱。
“猪肉大葱馅的,皮薄馅大啊!”齐道天扯着嗓子喊,压过了对面老鸨的声音。
老鸨颇为不爽,她瞪了齐道天一眼,转头看见熟客,连忙笑着迎了上去:“贾公子,本店有新酿的美酒,要不要进来斟一杯啊?”
“贾家娘子,馅大皮薄热包子,来一笼带给你家夫君可好?!”齐道天高声道。
百花楼门口,衣冠楚楚,正要迈步进去的贾公子当即正了正脸色,伸手拨开老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齐道天点头,觉得自己这是为夫妻感情和谐做出了重要贡献。
百花楼老鸨可气坏了,一大早就有人跟自己过不去,当即决定要去对面包子铺闹上一阵,非得把这家伙骂个狗血喷头不可。
能在京城开青楼,还是宵禁营业的那种,她身后的势力自然不小。
“东南西北四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老娘在这一片儿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穿开裆裤呢,臭小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娘的厉害。”
老鸨挺着胸,叉着腰,双脚不丁不八地站在路中间,正当她猛提一口气,准备开骂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炸响。
“啪!”
马鞭在空中炸响,伴随着一道威严的声音:“前方何人,敢阻王驾!”
老鸨浑身一个激灵,却发现自己周围一个人没有,一驾马车停在自己身前,上面挂有青云皇族的标志。
马车旁站着一名满脸横肉的护卫,凶神恶煞,明晃晃的大砍刀足有一米多长,已经被他抽出,横在了身前,似乎下一刻就要砍出去。
“大人!”
老鸨傻眼,两腿一软,当即跪伏在地,“民女,民女冤枉啊!”
“冤枉?”持刀大汉晃了晃手中的长刀,又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马车,“青云皇族的车架,你是看不见吗?还是说……你有意对二公主不敬?!”
“民女……”老鸨整个人都哆嗦起来,“民女,民女不敢呐!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啊!”
“滚!”
老鸨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钻到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齐道天一脸茫然,他耸了耸肩,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齐兄弟倒是个务实之人。”持刀大汉哈哈大笑,上前一步道。
“吴都头谬赞了。”齐道天笑了笑,“民以食为天,我卖卖包子,倒也是个糊口的营生。待会给你装两笼,你拿去尝尝鲜。”
“那我老吴确实有口福了。”吴都头眉开眼笑,“齐兄弟那天熬的鹿肉汤,我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味,可比我家婆娘烧的强多了。”
两人寒暄几句,马车车帘拉开,露出了一张精致美丽的容颜,正是二公主叶素君。
“道天,今天是太学开学的日子,我带你去。”叶素君声音平静,面无表情道。
齐道天看了看那架马车,又看了看二公主,心中有些疑惑。
“这算是公车私用吧?”齐道天思索起来,“也不对,毕竟是家天下,对于他们而言,公车就是私车,这可没什么分别。”
齐道天想了想,揣了两笼包子,登上了公主的座驾。
“你饿不?”
马车内,齐道天拿出一只雪白圆滚的包子,在二公主面前晃了晃。
“我吃过了。”二公主摇头,“那老鸨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齐道天对着包子深吸一口气,一股暖流顺着鼻腔涌入体内,“大概是同行竞争吧。”
“你和她能有什么竞争?”二公主不以为然。
“比如……都是卖肉?”齐道天试探性地回答道。
二公主一阵无言,半响后才回答道:“你不要和那老鸨有太多接触,百花楼背后的主人,来历很不一般。”
“嗯。”齐道天咬了一口包子,汤汁在口中迸溅,“能在京城做这种生意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齐道天一边说,还一边竖起了大拇指,以示敬意。
他倒没什么行业歧视,倘若放到修真界,这百花楼就得叫“妙欲庵”,“化情宫”之类的名号。
这些赫赫有名的修真门派,想要和她们的弟子双修,还要经历各种考核,非才情惊艳绝伦者不能入内。
二公主直接无视了齐道天的动作,“从我掌握的信息看,三皇子曾多次派人试探百花楼的底细,可最后却都以失败告终,就连他下的那些绊子也都被人化去,至今都没能查出百花楼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
“不会是青云皇帝吧?”齐道天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一国之君推动“服务业”发展……还真是诡异。
当然,他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毕竟是当着二公主的面,总不能给她老爹扣一个龟公的帽子。
“不过,这些事情我派人去做,你就不用操心了。”二公主开口道,“今天是太学入学的日子,太学中有专门的博士讲解修行奥秘,你多听一些,对你修炼大有益俾。”
“公主殿下不在太学修习吗?”齐道天问道。
二公主摇头:“太学所授修行经验,功法已于我无用,我还要面圣述职,交代封地上的一些事情。”
马车在太学门口缓缓停下,齐道天将一笼包子塞到吴都头怀里,抹了抹嘴,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慢悠悠地向门内走去。
太学门前,正中央的位置,放了一张藤椅,一个身材干瘦的老头躺在上面,脸上还盖着一张蒲扇。
齐道天熟视无睹,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诶诶诶!”老头身体向后一仰,抬起蒲扇拦住了齐道天,“你是哪家的小子,怎么如此无礼,一声不吭就往里走?!”
“小子齐道天,太学新生。”齐道天掏出信符,在老头面前晃了晃,“太学规定,凡先生博士,皆穿皂青服,腰悬玉带,你这老汉衣不蔽体,手拿破扇,是不是想讹诈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