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破空而来的三人,司空有些意外,但脸上的表情又显示出并不出乎意料。自己初次看到陆夫人怀胎时,就已然觉出这孩子的异常——那种安静与不爱动,倒是让你怀疑胎儿是否或者,更多的是有到底怀的是不是怀了个小孩,只是不知生下来后,就这么的,习相远也。又想起这孩子出生时,自己在天山中看到的种种异象,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他觉得自己的直觉一直是很准的。这次陆溟令人惊讶的表现,不仅配得上他天才的名声,更是配得上司空对他的看好。他不自觉地相信,不久的将来,司命也会有名震全世的那一天,被人人称誉,再被挖出家族被灭门,苟全性命最后报仇雪恨的传奇故事,人人称颂,从此是为世间传奇与励志故事,当然了,也可以证明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司空本想着带着三个新收的学生,飞行而来此地,但是他们迟到,这能是几百年没位家主都毕恭毕敬的对待的,资历最老的供奉应有的待遇?就算是陆家的少爷,就算是有背景的公子,那也得让这三个初生牛犊体验下世间的艰辛,感受下什么叫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后自己再忽然出现,带着三个已然绝望的孩子扬长而去,拯救他们内心里仅存的那一点希望与对世界的期盼。如此一般,既能起到教训的作用,让他们发自内心的尊重自己,又能体现自己的人文关怀,几个孩子会口无遮拦的讲着自己的好。可陆溟整这一下,自己从在门口刚收到老药师送来的馄炖时就已经开始细细盘算的想法,就这样全部都落空了。
墨饬首先落地,然后是扶着颤颤巍巍的司命的陆溟,脸上满是笑容,而且是真心开心的那种。不断不正的鞠了个躬,道:“见过先生,我们来的还不算晚吧?”
司空内心愤怒,但满脸堆笑,眉宇间没能控制住从前老人面孔时的那一分猥琐。“不晚不晚啊,到的还挺快,走吧,咱们上山。”
司空快速向后转去,背对着三个正在重新适应地面,无暇顾及到自己的孩子,眼珠在眼睛里滴溜溜的转了起来:总得想点什么办法。想点什么办法,再整整他们。
身后的三人晃晃悠悠着,明显是不习惯在此脚踏实地的感觉。刚才空中一身轻松,如今地上重如铅球。牙牙学步一样,左晃右晃的站在司空身后。
“这座山啊,有渊源的很。”司空语重心长了起来,“据说是某位前代古神的遗蜕——至于是据谁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别问了——所以灵力充沛,元气运转的方式极为特殊,是打定修行基础和破开境界瓶颈的极佳选择。所以,能够在这里掠空飞行,也不足以骄傲,特殊的环境里自然有特殊的运动规律,但要是在陆城里,估计就难咯——”
司空猛然转头,直勾勾的看着陆溟,眼里满是烈焰,比家里燃烧的灯烛还要炙热,吓得陆溟一哆嗦,后退了几步,畏畏缩缩的点了点头,忙着连连说道“是是是”,司空很满意,“——我在这里苦修的时候,一次溜溜达达,偶然间就发现了几处宝地,这几次来天山上课,先带你们四处转转,等你们考虑好自己以后时日要潜修的地方,咱们再正式授课。至于司命么,就先跟着我,我帮你查查身体里的问题,等气窍都正常了,也就跟着你那两个小伙伴一起,在这山里修行。至于你们两个——”
司空又猛然转头,直勾勾的看着陆溟和墨饬,眼里满是冰霜,比家里冻得正严实的冰柜还要冷酷,这次不仅是陆溟,墨饬也被吓得一哆嗦,两人一起无辜的看着司空,等着挨骂,“一定要好好修炼,每次下课前,我都会再检查你们的境界和实力,不可以没有进步,若是不进反退,就等着吃好果子吧。”
一袭话毕,一行四人,便顺着前人踩出的道路出发,一路上山而去。若是此时有人也在山上,看到这四位,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一定觉得是哪家的老爷领着三位少爷,来此踏青赏景,谁能想到如此风景秀丽的地方,竟然被这位陆家的老供奉当作了修行的宝地。若是被陆降看到,估计是要被骂暴殄天物,然后被拉住,留在山间,烧水饮茶,下棋弹琴。再开垦块荒地,修几座楼阁,置几处水榭,居家搬迁,最后立个大大的红木牌,上书“陆府”两个大字,倒也不是做不出来。
刚才几次三番被墨饬批评,后面的三人,此时丝毫不敢言语,但内心里都打着各自的算盘。
司命目不斜视,自己什么都没做错,有什么必要退避三舍。况且听说你当初可是好不容易才把我从这里的深山老林里带出来,如今还能把我丢回去不成?
墨饬早就看出来了司空的小心思,所以分外乖巧,紧紧的跟在司空身后,不留出一点能被找的茬。一边尽力维护着自己的大家公子做派,一边看着身旁的陆溟驾着元气上蹿下跳,没有一点刚才长跑事劳累的感觉。
墨饬和司命二人甚至目不斜视,这就显得一路不安分的陆溟很不懂事了。本来外出,偶尔抓抓路旁的树叶,追追出现的小妖,不是什么不能出现或是不被接受的事,但司空几次三番回头,都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内心里暗自恨铁不成钢:怎么自家的公子是这么个邋遢的痞子样,一点也不顾事情的轻重缓急,更看不懂别人的心情和眼神,连点样子也不会摆摆,内心里只顾着自己开心,好歹学下身旁的墨饬,就算表情上能轻而易举的看出来一万个不乐意,至少行为上也没什么毛病啊。这要真等长大了可还行,那整座陆城不都得闹个底朝天。陆家已经出了个一点也不懂事,我行我素的陆降,如今又要紧跟着出现一个陆溟?看来未来自己到底要不要支持他当家主,还真得细细思量一下。
但不让他当,又让谁当呢?司命?好像可以,大智若愚,能识大体。墨饬?好像也可以,善猜人心,演员修养。陆溟?好像怎么都不太行,但就是太天才了点,不太压的住啊。
陆溟有几次左顾右盼时,或是一场短暂的追逐战刚刚结束回归队伍的那刻,视线正好和回头的司空相遇,陆溟是觉得有些尴尬的,但只会给司空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继续心不在焉的在队伍里走着,这又把司空气的不行。
于是,司命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整个队伍忽然间止步。“就这吧。”三人有些懵——这地方看起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元起也没说有多么充沛,怎么就在这停下了?
“此地是我苦修时发现的风水宝地,依山傍水,绿树环绕,生机勃勃,非常适合修行。至于你究竟是用心练功,还是做些什么别的——”又恶狠狠的望向陆溟,“——比如抓兔子啊,追狐狸啊,那全凭自觉,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咯。”
刚刚被吓得毛骨悚然的陆溟,此时笑了起来。
抓兔子,抓兔子好啊。长这么大还没抓着过,刚才就差那么一点,可惜了。
追狐狸,追狐狸干嘛?狐狸一身骚味,跑的还快,但追到只给爹带回去,好像也可以。
想着想着,越想陆溟越高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