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溟脖子上绕着狐狸,看着墨饬在地上打滚。
他很习惯墨饬的表演,但凭他的感觉,这次打滚更像是假戏真做了。
墨饬捂着左边的肚子,交换到,“溟?儿,你去,去我的包里,翻?翻药出来,蓝瓶的和绿,绿瓶的,给?我拿过来。”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倒吸着凉气。
“司命师兄,麻烦您先把营地收拾了,该装的东西都放进去,特别是熊皮,一定要保存好了。”陆溟走到墨饬身边,伸手点了几个气窍,墨饬感觉痛疼感轻了些,“谢了。”陆溟把小狐狸摘了下来,塞到墨饬的肚子上,又嘱托道,“不客。小狐狸先借你用用,你不要乱动,我找完药就回来。”
陆溟翻起了墨饬基本上空空如也的包裹。里面除了几套陆府的墨绿色便服,就是几身深红或是纯黑的小衣服。那个大小,给小狐狸套上大概很合适。陆溟有些感慨,没想到墨饬看起来胆小怕事、虚情假意,内心里也有一处难与人道的港湾。
“来来来,衣服揭开。”陆溟拿出蓝瓶,用手指沾了点里面看上去极其黑暗药品的粘稠汤汁,闻了闻,问到,“抹身上活血化瘀促进伤口愈合的,对吧?”
墨饬痛苦的点点头,然后更加痛苦的忍受着药抹在伤口上的疼痛。“轻轻轻?轻一点,真的很痛。你要是身上有地方破了,抹一抹试试?肯定叫唤的声音不比我小!再加上我还有内伤,你就不可以对我好一点?”
“是吗?真这么疼?”陆溟有些疑惑。
刚才闻味道时,他觉得里面有淡淡的酒味,自然知道抹在伤口上会有辛辣刺痛的感觉,但墨饬你身体上根本没有伤口啊!你那疼痛分明是来自我按压的手好不好!我那么轻的劲,你还能叫出来,我能说什么?
“司命师兄,你和药师老先生走得近,知不知道这药的成分是什么?”
司命也接过了小蓝瓶,闻了闻,说道,“这药叫跌打酒,是拿陆城外最普通的稻米酿制成的,跟药酒以及陆府的府酿酒工序是差不多的。尽管其他地方也会有跌打酒卖,但因为只有陆城外的稻米药效好,所以跌打酒都要从陆城进口,加上陆府里那些药师坚定要收加工费和品牌费,这跌打酒卖得是很贵的。咱那点钱,买不了多少。”
陆溟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见钱眼开的小人哟,这次坑到你们少爷了。
早知道如此,出门时就应该装满跌打酒。等到没有路费盘缠了,卖跌打酒也能赚大钱维持生计。现在身上带的这点钱财,能买个一瓶两瓶?以后要是还有人受了伤,只能忍着咯。
“绿瓶呢?”陆溟打开小绿瓶,从里面取出了一粒黑色的小药丸,闻了闻,然后把小瓶子递给了司命,后者回答道:
“这是一种麻药,接骨的时候,陆府里的药师都会用这种麻药,能缓解痛苦,但要是吃多了,容易造成昏迷不醒。具体用的植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但每次老药师配置麻药时都要去天山采一种花,然后把果子刨出来调制。一次一粒就可以了,看这个剩余量,应该是够用的,你给墨师弟放心吃就好了。”
陆溟把手里的小药丸塞进了墨饬嘴里。墨饬嚼了几口,疼痛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看到墨饬眉头逐渐展开,陆溟一把抱回了小狐狸,放在肩上,小狐狸蹭了蹭,绕在了他的脖子上。“墨师兄,出发吧,咱得去一趟铁城。跌打酒已经见底了,要是不买点药品,你这伤就一直不能痊愈,还会留下隐患。”
“那好,咱去铁城,顺便改善伙食和睡眠质量。那你们犹豫什么呢,咱赶快出发啊。”墨饬开开心心的向前蹦了几步,然后疑惑的看着身后一动不动的两人,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问题。“但是,去了铁城,是不是可能被抓啊?如果这样的话,有点伤就有点伤吧。比起受伤和疼痛,我觉得死亡才是真正可怕的。走吧,咱上山。”
陆溟看着开始向深山里迈步的墨饬,等了一会,没见他有迟疑或是后悔,于是叫停他,“师兄。铁城咱一定要去。就现在咱们的状态,根本坚持不到翼城。该花的钱得花,该去的地得去,该冒的险也得冒啊。走吧,咱进城。”
陆溟领着三人向山下走去。不远处,高高的黑色城楼静静地矗立着。
铁城的守将看到了三位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年轻人,背后的包裹瘪瘪的,于是叫停了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来铁城这里干什么?”
领头的是一位身着墨绿色长袍,看起来大概十二三岁的青年。他恭恭敬敬的鞠躬,道:“我们三人来翼城探望亲戚,不了在那边的山里——”指了指天山的山脉,“——遇到了只熊妖,我这位堂哥受了伤,不巧的是,我们身上没有药品,只能来城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名医和好药,为堂哥疗疗伤。”
守将看着他身后一身黑衣,大概十六七岁的青年,正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就算是站着也摇摇晃晃的,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行,那你们进去吧。从这里进城,走过三个街区右拐,有一家大药店。虽说是药店,但有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当诊,应该能治好你堂兄的病。”
墨绿色青年又弯腰鞠躬,道:“感谢大人。”然后搀扶着黑衣少年,进了城。
铁城的气息的确是铁一般,有些死气沉沉的。路上的行人很少,商铺就更少了。沿街的不是民居,就是冒出点点黑烟的打铁铺子。
“这城,真是住人的地方吗?”墨绿色长袍少年抬起头问到。身后的另一位青衣少年摇了摇头,表示也不知道这座城是怎么回事,至于究竟适不适合人居住,那肯定是比流浪在天山山脉里要适合多了,至少有住的地方,有吃的东西不是。
那位捂着肚子的黑衣少年,手已经从肚子上离开了,站得笔直,悠哉悠哉的走着,听到“堂弟”的发问,说道:“这铁城啊,本来就不是座城。从前这里就是做小镇,因为紧靠着的山下有铁矿,小镇里就做铁器制作的生意,后来攀上了高枝,被第一神城的城主看上了,从此包揽了第一神城守军的武器和铠甲,镇外建起了城墙,运送铁器的车辆有专人看护,而那些技艺精湛的老师傅们,都住进了豪华的大房子里,有修行高手保护安全。”
“知道的还挺多,堂哥你不错啊。”墨绿衣服的少年笑了笑,数了三个街区后,右拐进了一条小街道。这见不到打铁铺子黑烟的街道,反而更加脏乱和狭窄,没有一丝人气味。正前方,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挂着“治病救人医者仁心”牌子的小房子只有两层高,草药的气息混杂着火的味道,扑了过来。
三人迈入药店。店里是一排排整齐的药柜,一个个精致的小抽屉,散发出药物的香气。但药店里没有人,一楼到二楼的楼梯,被一块白布盖着,看不到上面的光景。
“有人吗?我堂兄,身边这位,穿黑衣服的,受了重伤,有医生吗?就算不治病,给我堂兄瞧瞧身体到底怎么样也好啊。没必要躲着藏着,您没治好我们也不会闹事,更不会报复您。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您出现下吧。”墨绿色长袍的少年大声喊道。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他叹了口气,道:“没人的话,我们就走了。但堂兄这病,不能拖着,要不然这内伤的病根落下了,以后再想好就不容易了。这样吧,我把钱放您桌上,我自己取些跌打药,就拿十瓶,不多吧?您医者仁心,不会怪罪小民的。”
“可别可别,刚才没听见,这不来了吗?我给病人瞧瞧。”一位白袍老者揭开楼梯上的帘子,快步走下来,“患者来那边床上躺着,哪受伤了啊?”瞟了眼黑衣男子捂住的肚子,补充道:“把衣服揭开,别挡住伤口了。”
黑衣男子乖乖躺下,露出了青紫相间的肚子。“公子,你这伤是怎么弄的啊?”白袍老医生看了一眼,惊讶道:“这内伤可重,是被什么修行者打得?”
“对,但不甚是恰当。我们从天山那边来,来这边探望亲戚。到了离这不远的那座小山里,被一只熊怪袭击了,一掌就扇成这个样子了。我赶忙背起我堂兄飞奔,这才逃过一劫。”绿袍青年道。
“哟,是吗?”楼梯上的帘子又掀开了,一位穿着黑铁重铠手提长枪的男子走了出来。“那熊怪是五境修士,不知道多少自告奋勇的修行者被杀得一干二净,您堂兄接了一掌之后只受了这伤,他也太强了些吧?你背起堂兄就跑,背着个显然比你重的人还能跑过熊妖,您也太强了些吧?”
重铠男子缓缓下楼,一步步铿锵有力,先后指着床上的黑衣青年和床旁的绿袍青年,又看了眼远处的绿意青年,“墨饬?陆溟?还有位我不认识。城主等候各位多时了,病呢,可以找时间再治,三位先移驾吧,请。”
握枪的手放在身侧,另一只手向门一指,等待着三人的反应。
绿袍里的陆溟起身,“给两瓶跌打酒吧。”
重铠男子点了点头,白袍老者取了两个小蓝瓶,递给绿袍青年,他点了点头,“行,那我们走,您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