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琼英苑,则与相情宫的惨寂大相庭径。
怜妃走后琼英苑依旧莺歌燕舞,大家反而没了拘束,底下的那些大臣们也都自顾自地谈笑起来。莫梁美人百色生香,贵族小姐个个步履婀娜多姿,频频对着白王眉目传情。
因为伊白陌座位与舞台离得近,台上的舞娘们不知怎的老爱在伊白陌面前舞步稍停一刻,多看一眼亦是知足。
伊白陌则视若罔顾,冰眼冷峻冻人,置眼前的千娇百媚于不屑,不时转头与身边的丫鬟们耳语几句,看他口型大概是在和纸鸢商量待会早点走人。
这些都看在绯帝的笑眼中,宴会开场大半了,然而莫绯今日却无心歌舞,竟专心地坐在伊白陌身侧。
只见他一手支头一手执着金樽饮酒,目光似醉非醉地盯着身侧之人,像在欣赏十分有趣又极其吸引的一道风景。
“听闻公子来自天外,不食人间烟火,看来是真事。”绯帝突然露齿轻笑,和颜悦色地说道,眼睛盯着并未动筷的一桌子佳肴。
伊白陌仍旧没转头去看他,可能觉得多给半分颜面都是浪费,只伸手拿了桌上的酒杯就往唇边送,喝完杯中酒水忽将杯子往桌上一扣,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并非不食人间烟火。
莫绯看完伊白陌饮酒扣杯的整个过程,完全没给他半点面子,这种性子越发对他的口味,他心头有一股火焰在烧,千万年了也不见这么有趣的人儿,如今怎能放过?
“呀,”莫绯拂唇温然一笑,十分给面地拍拍手:“见识了,神仙也是喝酒的。”
伊白陌有点坐不住了,昏君左一句神右一句仙的,仿佛已经认定了他是何身份。
莫绯那双眼睛在他身上逡巡已久,似乎要把他看个底朝天才罢休,伊白陌暗中唾道:怎么三番两次老遇见这神经病,真是该死的孽缘!
伊白陌终于转头看向身侧,对上目光烁烁的莫绯,抑制不住生出了一种要揍人的念头。
千古绝色的男子他也曾见过不少,却从来没见过黑腹如狐般狡诈,外表却装得和善无害的圣人模样,好像他连一只蚂蚁也未曾杀过,那些滔天罪名与之无关。
“长得倒是倾世皮囊,可惜却是蛇蝎心肠,嗬,好一只红蝎子,少在本尊面前装模作样!”伊白陌冷眼讥讽道。
“哈哈哈……”绯帝莫名开怀大笑,月眼弦眉嫣然生色,笑过一会,眼里点点星芒含泪珠,平复些后自我感觉良好地称赞道:“蝎子?嗯,不错,公子赐的别号孤甚喜欢,那晚我一见公子就觉得很投缘,孤敬我们的缘分一杯。”
莫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伊白陌黛眉微皱,他看着坐在龙椅上那美到过分的男人,不假思索地回道:
“蝎子阁下记错了罢,我们可是第一次见。”伊白陌一副铁了心吃秤砣,打死不认的样子,像在告诉绯帝是你自作多情了。
绯帝略微失落半晌,不知他是不是真忘记那天晚上的事,还是装作忘记了,那件锦袍明明还在寝宫挂着,洛玥珠此刻也在他的身上,人赃并获,他想赖账不成?
看来非得让他乖觉些才好,绯帝如是想到,心里已有算盘。
伊白陌虽素来有脸盲症不假,见过的人,看过的事实在多得不可胜数,对于相貌特征并不会刻意熟记于心,可对这莫绯的印象太深刻了些,如果可以他情愿不记得那两晚的事情。
伊白陌身后的纸鸢从刚才就一声不响,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又见绯帝突然坐了过来,便忍不住用杏眼的余光里打量着他。
莫绯只穿着一件赤红锦衣,衣襟微敞坐姿不正显得有些散漫,又因为离得太近的缘故,纸鸢不免觉得脸红心热。
这位莫梁的皇帝真的太耀眼了,其侧颜完美到不可挑剔,轮廓线条柔和明朗。他那迷人的笑不知是放了蜜糖还是加了砒霜,温情柔意的目光好像一首缠绵的诗篇。
伊白陌往旁边挪了挪身子,有意与莫绯隔开点距离,他身子往右倾斜,右手撑额,闭眼假寐,亦不去理会绯帝这莫名的殷切。
绯帝看着伊白陌的冷淡反应莞尔一笑,目光缓缓移到了纸鸢身上,此时纸鸢正好遇上了这多情的眉眼,纸鸢心下一慌把头低了下去。
“呵呵,公子身边这姑娘倒是伶俐乖巧,是公子的心上人么?”绯帝仰头仔细打量着纸鸢。
这时伊白陌兀地睁开双眼,发现莫绯视线不知何时落于纸鸢身上,此刻正津津有味地打量自己身后那位碧玉初成的少女,唇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似乎在打什么歪主意。
纸鸢蓦地听见绯帝在话中提及她与公子的关系,一脸窘迫地揪扯着衣角,小脸羞如天边的晚霞久久不散。
伊白陌见状用手划拉开纸鸢,直到纸鸢离得莫绯远些之后才放了心,吩咐站在身后的纸鸢说:“不必理会此人。”
纸鸢稍微平定了心情小声地应了个“是”,伊白陌犹不放心,余光藏有冷箭向莫绯犀利射去,接着对纸鸢说道:“你要对此人警觉些,不过你放心,若他敢对你动歪心思,我会让他这辈子都碰不了女人!”
这辈子都碰不了女人?什么意思,纸鸢不明觉厉得小鸡食米般点头,小心翼翼地避开莫绯,乖巧地躲在伊白陌身后。
旁边的莫绯拂去脸上虚汗,伊白陌的一字一句他听得清清楚楚,这话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这警告真是一点也不含糊。
莫绯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伊白陌,刚要开口夸他深情却被伊白陌打断:“找死吗,永不超生的那种?敢打她的主意你试试!”
绯帝眯起清眸静静听完伊白陌的讥刺,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面皮一阵青一阵白,良久无言以对,苦着脸干笑了一声:“不敢,公子千万别误会,孤只是好奇罢了,还请不要在意。”
伊白陌本想激怒绯帝,谁知这人认错认得这样迅速,整个人竟然像个软柿子任人拿捏,倒十分想看看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