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舞毕,高台之上的冷沁花像只雨蝶蹁跹而落,花瓣纷纷洒洒,白衣女子轻柔之躯若姮娥追月般飘飘欲仙而去。
冷沁花轻盈落地,赤脚踏在花瓣上。
她用余光打量着四周的宾客,目光在杜胥远身上停了一瞬继而移开。她施施然走到绯帝白王面前曲身行礼。
“起来罢,对面赐坐。”莫绯和颜悦色道。
冷沁花应了声“喏”,抬头时瞧见了坐在莫绯身旁的白王,心神忽地为之震慑,心道这人的眼神好生冰冷,难不成是传闻中的那位谪仙白陌?她暗道一声奇怪,天界之中并未听过白陌这号人物,他又是从哪儿来的冒牌神仙?
冷沁花稳住心绪,起身向对面的杜胥远走去,然后坐于他的邻座。
莫绯突然笑着向伊白陌倾过身来耳语道:“可是个美人,看来她对公子有意思,不若送给公子可好?”
伊白陌嫌恶地看了莫绯一眼,这风流滥情的性子令他万分不喜,如果可以动手,他定然不会多费口舌。他按捺住冲动冷冷地回道:
“本尊有洁癖,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绯帝听了哈哈大笑,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着桌上伊白陌扣着的酒杯道:“公子方才不也用过孤的酒樽?本来想提醒公子拿错酒樽,奈何公子饮得太急,没来得及说,现在孤手上的,才是公子的酒樽。”
伊白陌:“……”
莫绯说罢让江总管续满杯中的醇酒,浅尝辄止似有挑衅意味地睨视伊白陌,似醉非醉道:“公子生得好看,唔,若为女儿身就好了,孤一定会日日沉迷公子的美色不可自拔。”
面对莫绯的调戏,站在伊白陌身后的纸鸢心里在发笑,公子长得好看是没错,但无半点女儿姿态,这玩笑话是极为不恰当的。果然这绯帝无半点正经,差点被他的外表骗了去。
伊白陌的脸色早就凝固了,不遗余力地回道:“原来莫梁绯帝除了有恋童倾向,没想到还有龙阳之好啊,今日倒是开眼了。”
一旁的绯帝齿边的笑灿若星河,他紧盯着伊白陌不悦的脸色,笑道:“孤也只是说说,公子不必如此介怀。唉,左右孤的形象在公子眼中早已崩塌得彻底,已无挽回余地,白王权当孤讲了个笑话吧。
莫绯半趴在布满珍馐的桌上,抬着眉眼细细地看着伊白陌,像是观赏天下山河美景般陶醉,嘴里喃喃道:“孤真心想与公子交个朋友,天地可鉴,孤并无恶意,公子莫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因为,孤会伤心。”
伊白陌觉得眼前的红色晃眼得很,生平最是不喜的便是红色了,这种像血一样粘稠的颜色十分刺激人的神经。
莫绯之后还说了一些话,皆被丝竹鼓乐之声盖过,四下宾客只见两人尚在交谈,却怎么也听不清个中内容。
“孤认为,公子对我有些偏见。”
“哼,偏见?那你可能对‘偏见’一词有些误会,等你干了什么好事之后再来纠正本尊如何?更何况你们妖魔会在乎别人的偏见吗?”
伊白陌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带些倦意,他不明白这妖孽为何老想与他交朋友,旁边人倒是没注意到此话只有莫绯听得明白。
莫绯叹了口气,面色变得异常平静,眼睑低垂,眼眸瞬间无了光彩,反问道:“神族自恃无欲无求,的确高高在上。妖邪虽是三界最低贱不堪的生物,倒也和三界众生一样活在这世上,难不成连情感也不配有么?他们也有男欢女爱,也有人类的贪嗔痴恨七情六欲,不是说众生平等么,为何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把我们划为下等?”
舞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表演其它曲目,冷沁花那一支惊世之舞后就再无人愿意欣赏台上的歌舞了,她赢得了所有男性宾客的青睐,都想纷纷上前结交,这时已完全不再去注意绯帝白王二人。
花好月也美,歌舞配着美酒佳肴,琼英苑的气氛开始变得愉悦起来,就连冷沁花也愿意陪着旁边的杜胥远喝了几杯酒。
只是谁都不知道绯帝和伊白陌到底说了什么,一旁的纸鸢也听得他们的谈话云里雾里。
“呵,”伊白陌笑了声接着从容不迫地说,“恶者该杀,无论神人魔妖鬼,但凡心术不正者皆是恶,神若为恶便会堕入邪道,魔若为善尚能回头是岸,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因果循环,下场皆是自讨。”
在一旁的莫绯在听这话的时候若有所思,他在想这位白陌公子也真是个人物,自己活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会说出这种话来。
莫绯面容已经恢复往日的柔和,掩面而笑道:“公子高论,孤受教了。”
伊白陌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头有些痛用手轻轻地揉了揉额角,才发现自己竟然会和一个来历不明的邪魅说了那么久的话,完全不符合自己的一贯风格!更想不通的是居然在如此吵杂的会宴会上坐得下来,简直莫名其妙!
他对莫绯撂下一句“本尊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便携着纸鸢拂袖绝尘而去。
留在原地的莫绯嘴角不明意味地翘起,看着伊白陌离去的背影也无心声色犬马,留下一群正酣畅淋漓的宾客悄无声息地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