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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中子

一个深秋的早晨,世界上最孤独的人诞生了。

那个人,就是李小鲤。

李小鲤背着书包,慢慢地走向教室。

已经快进入冬天了,银杏叶子已经快掉光了。只有那一片榕树林还绿油油的。榕树真是一种好树!一年四季都那么绿!成都最好的树就是大榕树,李小鲤最喜欢的树就是这些永远碧绿的大榕树。

又是一个人了。

还记得以前他也是一个人: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可那时他虽然孤独,但还算快乐。现在随着最后一根魔法火柴消失了,爸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再没有比孤独更让人难受的事了。可是现在,李小鲤不得不忍受,他得找点什么事来做。对于他来说,上学是唯一能做的事。

他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踩着自己的影子前进。影子真好,影子永远不会抛弃我。李小鲤爱影子。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了。郑老师走了进来,一身橙色加棕色的宝姿外套,这套衣服李小鲤在小姨的画报上看到过。郑老师身材超好,那套衣服跟她也很配,整个人看上去时尚清新,美丽极了。最近她老是换新衣服,头发也烫成了大波浪,光闪闪地披在肩膀上。女生们每天都在惊呼,每天都在嚷嚷老师好时尚、好漂亮,马屁拍得滚烫滚烫的。不过,李小鲤还是喜欢郑老师那头直直的黑长发。她怎么忍心把它剪短了呢?

郑老师怎么啦?最近脸上总是笑嘻嘻的,是不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女生们为郑老师鼓起掌来,李小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双眼发直。自从爸爸突然消失之后,他就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右边的徐茫茫突然碰碰他:“喂,你看!”

李小鲤抬起头来,茫然地往门外看,就见在郑老师的身后站着一个邋里邋遢、背着个破旧的大书包的新同学。这新同学虽然一身打扮松松垮垮,却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清秀而稚气,黑如点漆的双眸像梦幻的星空一样缥缈,额头光洁得像玉。他站在那儿,畏畏缩缩的,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李小鲤一看清楚他的面庞,陡然间大吃了一惊,嘴里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亨利?!”

是的,那个新来的男生跟亨利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他没有穿着亨利那样金光闪闪的王袍罢了。

李小鲤蓦地站起来,睁大眼睛,直瞪着那个“疑似亨利”,半天说不出话来。即使是一个鬼魂站在他面前,他也没有那么吃惊。显然,那“疑似亨利”也看见了他,因为教室里只有李小鲤一个人突然蹿起来直直地立着。但奇怪的是,他眼里并没有与李小鲤一样的惊讶,更没有和他一样的惊喜。他像对一个陌生人那样,目光从李小鲤脸上一掠而过,甚至都没有停留一下。他就像不认识他一样!怎么可能!李小鲤心里既纳闷又伤心。

他的眼睛还是直勾勾地望着那个人,真像见了鬼一样。

郑老师把那男生推到讲台上,说:“今天,我们要欢迎一个新同学,他就是新来的男生风中子。同学们,鼓掌欢迎!——李小鲤,你站着干什么?快坐下!”

教室里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对那样一个乞丐似的男生,关注的人并不多。只听见白晶晶小声地感叹道:“天哪,他真帅!”

云铃子笑着说:“你们看,来了一个乞丐王子!”

“乞丐王子?”白晶晶有点不明白。

“他穿着乞丐装呢!”云铃子小声说:“好破烂啊!咦,你们闻到什么味儿没有?”云铃子使劲扇着鼻子。

“没有啊!”白晶晶吸了吸气。

“白晶晶,你看人的眼光还真是不一样呢!”云铃子说,“直接把一只小蝌蚪看成了青蛙王子!”

“对呀,”白晶晶骄傲地说,“所以说最终嫁给王子的是本公主我,不是你!”

“切!”云铃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怎么穿成那样?那是今年最新款式的乞丐装吧?”班上穿着最讲究的吴昊天羡慕地咂着嘴,“待会儿我一定要问问他是在哪儿买的!”

“他真够糗的!”马波波说。

“我很丑,可是我很抢手!”何其亮对马波波唱着。

“你很帅,可是你很无奈!”马波波也不示弱。

郑老师带着那新同学找座位。

“对了,还真像呢,确实像个乞丐王子!不过上帝保佑,郑老师千万别让他跟我坐在一起!”胖胖的汪丁丁合着手掌冲着天花板乱嚷着。她旁边正好有一个空位。

“得了吧,才没人愿意跟你坐呢!”云铃子说。

“好,如果你愿意闻臭味,那就让他跟你坐好了!谁都知道你乐于助人嘛!”汪丁丁冲她挤挤眼。

李小鲤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她们都在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只是望着风中子发愣:什么?风中子?不是亨利?是不是我听错了?李小鲤在心里大声说:“郑老师,你搞错了!他不叫风中子,他叫亨利!他是树精王子亨利!蓝眼睛亨利!”可是,郑老师并没有听到他心底里的声音,那“风中子”很腼腆,慌乱地向大家鞠了一躬。

李小鲤大惑不解:这是怎么回事呀?亨利怎么成了风中子了?

郑老师把风中子带到李小鲤面前,说:“正好,卓苗苗同学转学了,你就坐她的空位吧!”

那刚好是李小鲤左边的位子。

李小鲤心都快跳出来了,他转过脸来,对着风中子小声说:“喂,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的吗?发生什么事了?你也想上学?不会是真的吧?”

风中子看着他,很奇怪地摇摇头:“你在跟我讲话吗?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李小鲤差点跳了起来:“什么,你不认识我?你——”

风中子看看同学们,发现他们都坐得端端正正的,他也挺直身子,学着大家的样儿把书本拿出来一样一样地摆好,然后奇怪地瞟了李小鲤一眼:“你是谁?”

“我是谁?”李小鲤被呛得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着他,“你——你不认识我了?”

风中子很有礼貌地点头:“对,我不认识你。”

李小鲤把头扭了回去,脸气得发青。同学们已经开始早读了,李小鲤也拿出书来,读不了几行字,他又扭过头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你有没有搞错?”

那风中子还是一脸茫然:“我真的不认识你,不过,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姓名,我就认识你了。”

李小鲤瞪大眼睛,在心里开始咒骂起来:“真该死!你居然说不认识我!小心我一会儿要你好看!真不够朋友!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回他真生气了,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风中子默默地、好奇地看着前后左右的同学,又东张西望地打量着教室,咂咂嘴,自言自语地说:“原来这就是上学呀。唉,上学有什么好玩的?”

徐茫茫一听,差点笑出声来,风中子后面的马波波拍拍他的肩膀:“喂,老兄,你是从哪个乡下小学校转来的?”

风中子回过头去,皱着眉头:“你问我呀?我——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是从丛林小学转来的。”

“丛林小学?”马波波使劲摇头,“没听说过!那是哪里的学校呀?是省重点还是市重点?要不,就是地球以外的学校?”

“什么省重点市重点?”风中子呆头呆脑地发懵,“那是什么意思?”

马波波小声说:“重点学校呀,名牌学校呀!你连这个都不懂?喂,这位同学,可别告诉我你是火星上来的哟!”

风中子摇了摇头:“可能吧,也许我就是从火星上来的……”

“啊?”马波波怔了一下,“我靠!”

风中子望着他,一脸真诚:“我们那个学校,和你们真的不一样。真的,我们没有黑板,好像也没有那么多同学,全班好像就我一个人……”

马波波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同情地说:“我知道了,贫困山区的孩子,有可能,电视上看到过,经常会有一师一校的情况。”

风中子看着他,显然,对马波波的话他的确有些搞不懂。他傻傻地笑了一下,“好像是吧。”

“喂,你说话怎么老是好像好像的?你记不得自己的事情了吗?”马波波很困惑。

“是,我脑子好像不好使,好像有人打了我一下……就不好使了,记东西老是迷迷糊糊的……”风中子抱歉地望着马波波。

马波波怔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小鲤听着他们说话,还是忍不住偷偷地瞟了瞟风中子:天哪,连笑起来都那么像!他不是亨利是谁!你还装!好,等一会儿下课再跟你算账!一想到亨利居然跑来跟自己一块儿上学,一个树精王子居然成了自己的同桌,李小鲤的心就怦怦乱跳!这简直太刺激了!太出乎意料了!

但是,他为什么不承认他就是亨利呢?

他突然想到爸爸离去之时亨利安慰他的话:你放心,明天,你又会有一个新朋友的!莫非,这个风中子就是亨利说的那个新朋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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