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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立威

1.

邝世民在地图上逐一指点,并向安毅通报右路纵队的战况,让安毅惊讶之余,对李宗仁将军的指挥能力佩服不已,对来自两广的第四、第七军的强悍战斗力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第七军四个旅强渡汨罗江,占领了北岸的芩川、长安桥、立师桥、谈家坊后,马不停蹄齐头并进,将仓皇逃遁的敌军赶进北面山区,第七军的战事由此而进入山地战。

溃败的数千敌军大多来自直鲁豫平原地区,进了南方的崇山峻岭、羊肠小道,倍感艰难,走进莽莽大山就像走进八卦阵一样难以分别东南西北。而第七军官兵多来自西南山区,从小就打着赤脚翻山越岭,此消彼长,再加上天渊之别的士气,很轻松就抓到了数以千计的俘虏,缴获大批武器弹药。

第七军将士在李宗仁的鞭策下,毫不停息,各路劲旅日夜兼程,于二十三日到达湘北重镇北港,与第四军将士顺利会师,稍作商议继续进击。

英勇善战的第四军也是战果累累,十九日攻克平江,迫使敌将陆云含恨自尽。乘胜追击的四军将士几乎是踩着惊慌失措只顾逃跑的一万多残敌脚后跟前进,追到大沙坪时已经歼敌近万缴获无数,打得沿途守敌魂飞魄散闻风而逃。

第四军将士看着敌人万余有生力量逃向西北方向,毫不犹豫挥师追击,竟然越过自己的战区,进入第七军的进攻线路。

李宗仁见状,将错就错,急令麾下七军将士调整方向进入四军战区。两军在大沙坪以北擦肩而过,漂亮地交叉换位,于二十四日双双攻至汀泗桥以南地区,将湘鄂之间的铁路、公路交通完全截断,湖南境内的敌军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四、七两军的惊人速度和辉煌战绩,令北伐军总部欣喜万分,也令各友军自叹弗如,无比钦佩。

李宗仁一面指挥四、七两军稳扎稳打,向汀泗桥推进,一面向北伐总部呈报战绩,最后提到七军各部由于速度太快,无法俘获遁入山区的大量残敌,呈请总部后续部队予以清剿,避免残害无辜平民。于是,就有了安毅营的这个意外任务。

安毅与邝世民略作商议,叫来胡子、尹继南和六个连副、教导员,直接将新颁发的作战地图挂在树上:“各位,目前的形势有所变化,李宗仁将军指挥的右路纵队已经攻占了汀泗桥以南的所有地区,一举切断湘鄂之间的交通要道,三日之内定可成功抵达汀泗桥头。我师主力仍需跟随左路纵队主力第八军沿铁路两侧北上,进攻羊楼司至蒲圻一线,肃清走投无路的残敌。第八军两个师已于上午八时乘火车快速北上,我师主力将在下午两点开始出发。

“基于总部既定的作战计划,我师主力无法兼顾肃清右翼残敌的任务。为避免友军不必要的猜疑和误会,保证左路纵队以强大的实力威慑和打击羊楼司一线的三万余残敌,师座和诸位长官研究后决定,利用我营刚刚整理的有利时机,给我营一、二连官兵一个锻炼机会,沿着左右两路纵队的结合部快速穿插,清剿溃散的残敌。六团一部届时将在北面羊楼司以南地区策应,三连由于辎重等原因,仍需在尹继南教导员的带领下,跟随师部直属机关一起行动。”

弟兄们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只有三连的几个弟兄愁眉苦脸。尹继南上前细细查看地图,颇为不舍地坐在地图前的石头上。他清楚地知道,师部让他的工兵三连跟随直属机关一起行进,完全是掩人耳目的一种幌子。一面对外高调地说我师所部没有任何的擅自行动,一面利用胆大包天的安毅率领两个连的弟兄清剿残敌,也是着眼于尽可能多的收编战俘、自我壮大这一目的。

沉思片刻,尹继南吩咐自己的连副陈志标、教导员杨飞立刻率领弟兄回营埋锅造饭,做好一切出发前的准备。

安毅也打发一、二连的几个连副、教导员带队回去做好准备,与邝世民、胡子和尹继南四人围坐一起低声商议。十分钟后,负责带领三连跟随师部进发的邝世民乐呵呵地与尹继南一起前往三连,安毅与胡子一起策马赶赴师部,很快便见到视察出发准备工作的刘峙、胡树森和徐庭瑶等人。

几个老大蹲在空地上,听取完安毅的几点建议和要求,略作商议全部同意,并给予安毅的特遣分队“临机处置”的权力。别小看了这“临机处置”,虽然听起来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但是这一权力的赋予,就意味着安毅可以放心决断,甚至可以击毙任何阻碍其行动的地方武装。

中午一点,安毅和胡子率领一、二连两百零四名官兵悄悄离开营区向北出发。由于此去道路复杂,需要翻山越岭,安毅一行只能徒步行军,对这支刚刚整理尚未磨合的部队将是一个巨大考验。

入夜,特遣分队一路向东快速行进,经桃林、过牙山到达忠镇东北面的青溪村宿营。五个半小时疾行二十四公里山路,让弟兄们非常疲惫,在村中地主家吃上饱饭之后,弟兄们都进入地主家正房前的宽阔廊檐下睡觉。安毅走向一路跟随的向导,掏出两个大洋塞进他手里,感谢他让自己的队伍少走了很多冤枉路。

憨厚的中年向导说什么也不要,不停地说长官你的部队在我们村里驻扎几天秋毫无犯,还帮我们村拓宽两条小路,搭建一座木桥,我们穷没什么给你们,轻轻松松带个路绝不能收你们一文钱,否则良心对不住,还会让村里人戳脊梁骨的。

安毅坚持让他收下,说你路过桃林镇就给村里的孩子买点糖饼回去,也算是你为村里的孩子带去点乐趣。一席话说得质朴的向导无法言语,收下钱抹着泪转身离开。

姓曾的地主将一切看在眼里,等向导离去,他吩咐丫环端上茶水点心,礼貌地邀请安毅和胡子到正堂叙叙。

宾主谦让地坐下,脸色红润、蓄着文人三缕长须的曾地主和气地问道:“两位长官,你们怎么会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山沟里来的?”

安毅放下茶杯,将第四、第七军击溃直系军队的事情简要通告,随即告诉他自己一行的目的:“……我们不能让那些残兵败将祸害地方,所以我部奉命进山清剿,也是保一方安宁的善举,还请曾叔多多支持。”

老曾听安毅称自己为叔心情大好:“难得你如此抬举老朽,老朽却之不恭啊,哈哈!贤侄啊,自从康熙年到现在,我们这一带百里之内从未有军队到过,就连当年无孔不入的太平天国匪乱也没蔓延到我们这里,你们这可是第一遭啊。而且你的部下中有不少咱们的湖南子弟,所以我今天才壮着胆子把你们留下。只是不知贤侄要在此驻扎多久,又如何剿匪?如果需要粮草税捐的话,老朽明天一早就聚集五百乡亲齐心协力,不过我们这儿山多田少,产出实在有限啊!”

安毅和胡子相视一笑:“曾叔你误会了,小侄的队伍是中山先生创立,我们和旧军阀不一样,不会让你和乡亲们缴税捐粮,而且我们今天承蒙你招待的这餐饭也会如数付钱,烦请曾叔明早天亮前再叫下人们作餐干饭,能加点荤腥更好了。如果方便的话替小侄和弟兄们看看哪家有腊肉腊鱼,送来之后我们如数付钱,绝不让乡亲们吃亏。这些事情办好我们就马上离开,时间紧迫不能久留了!”

老曾大为惊讶:“这……一切好说,我等会儿立刻吩咐下人挨家挨户收些腊味回来,不过我想问问,贤侄你们明天要往何处开拔?”

“不瞒曾叔,我们明天还得请个向导,打算走东北方向,先到双港再东走大坪,那里是我右路军的战场边沿,估计溃散的敌军就在那个区域。”安毅如实道来。

老曾摇摇头,抬起手连摆几下:“两位贤侄,请恕老朽直言,你们这么走哪怕走一个月也到不了大坪镇。因为双港以东全是延绵百里、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自古就没听说有谁能翻越那两条千仞高山。正常的走法是,一路北上翻越马鞍岭到达坳背湾,然后再折而向南顺马车路可到大坪。如果不怕山高路险,也有另一条小道,这条道路除了本地村民,外界知之甚少。就是从我们村出发到了北面十里的双港村以东,别进村,一直向北再走十里,左边有条三十余丈的小道,进入小道前行数里翻越一座矮山,就会看到一个清澈的百亩山塘,山塘北面有个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到了那儿就好办了。从那里到大坪有条鲜为人知的羊肠小道,只需一个时辰就能到达镇上,哈哈!不知贤侄想走哪一条?”

安毅和胡子大喜,立刻从公文包中拿出地图,老曾大声吩咐丫环再点上盏油灯,三人围着八仙桌一阵低语。

老曾看完地图啧啧称赞,说地图不错,可惜很多条道路没标上。安毅立刻拿出钢笔,拧开递给老曾,老曾也不客气,一面说自己少年时太过贪玩,方圆百里无所不至,为此被老爷子痛打过无数次,一面认认真真画上一条条小道,并写上七八个小村名,让安毅和胡子感激不已。

三人高高兴兴地继续谈论,年轻的管家突然急冲冲进来,跑到老曾身侧,贴着他耳朵着急地低语。老曾听完大吃一惊,站起来颤悠悠走向满脸疑惑的安毅和胡子:“贤侄,不得了啦,北村被流寇洗劫了……”

安毅和胡子也是大吃一惊:“曾叔别急,你说的北村是哪里?什么时候遭劫匪的?”“北村就是北面十里的双港村啊!我那小女上个月才嫁过去……”

2.

不待安毅下令,胡子几步奔出正堂吹响集合哨,二百零二名弟兄全都飞速爬起,不到一分钟就整队完毕。

安毅在焦急的老曾夫妇陪伴下来到院子,仰头望了一眼中元节刚过的天上明月,沉下脸,用凌厉的目光扫视神色慌张的两百余官兵:“弟兄们,我们来晚了,直系军阀的散兵游勇已经流窜到北面五公里的双港村,正在祸害我们的善良的兄弟姐妹,抢劫乡亲们微薄的可怜财物和粮食。弟兄们,身为革命军人,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只顾清扫自家的门前雪,坐视这些人作恶?”

“杀!杀!杀!”

两百多弟兄习惯性地齐声怒吼,几十位湖南籍的弟兄眼里更是几乎喷出火来。

“好!拿出咱们的血性来!”

安毅大吼一声,随即果断下令:“一排立刻跟随胡子出发,必须在四十分钟之内赶到双港村,从双港村跑来报信的弟兄会协助你们,具体行动由胡子全权指挥,出发!”

“是!”

胡子和一排四十名弟兄大声回答,这个由原三连五排为骨干组成的全营精锐率先出发,跑出院子立刻加快速度向北飞奔。跑在胡子身边的是前来报信的双港村十七岁小伙曾长庚,全力奔跑了十几里路的他尽管有些疲惫,但他担忧自己父母和乡亲们的性命,潜力激发了跑得比谁都快。

一排表现出来的旺盛斗志大大刺激了所有的弟兄们,二、三排在连副陈侃的率领下,快速跟进,只有二连八十余名官兵仍站在院子里,着急地注视着安毅,等候他的下一步命令。

安毅走到老曾夫妇身边,低声安慰:“曾叔、曾婶,你们千万别着急,最多半个时辰,我的弟兄们就能赶到双港。长庚来报信时,流寇才刚刚进村,这些人被革命军追逐驱赶,又累又饿,此刻估计正在吃饭,否则他们没力气作恶。小侄现在就带剩下的弟兄们赶过去……曾叔,你最好把村里的青壮组织起来随后赶去,人多些总是好的。小侄这就出发,定当全力以赴,救出我那没见过面的大姐姐、二姐姐和乡亲们,你就放心吧!”

“贤侄一路小心啊,我这就召集人马赶过去……”

皎洁的月光如白霜般照着崎岖的山路,安毅率领弟兄们向北疾行,不出两公里,弟兄们的身体素质表现无遗。原三连的二十几个弟兄紧紧跟随在安毅身后,包括单薄的冬伢子在内,仍然保持着开始行进的速度;另外五十余名来自原来一、二连的弟兄脚步沉重,已经出现极限状态,速度越来越慢,逐渐落在了后面。

安毅吩咐连副蔡光庆领着弟兄们继续前进,停下来等到身后五十余名弟兄追上,安毅向迎上来的教导员穆追忆低语了几句,完了带着冬伢子奋力追赶前面的弟兄。

穆追忆又愧又急,左右看看,折下路边一根树枝,几步冲到队伍后面,一面怒吼一面朝落在最后的弟兄身上一阵猛抽。只听几声惨叫响起,整个队伍似乎突然获得了力量,所有弟兄都没命地向前猛冲,拐过三道弯时竟然追上了前面的队伍。

一排长鲁雄在距离双港八百米左右的拗口上拦住了安毅:“副营长,村子三面环山,只有东头一个入口,胡连长和铁头悄悄干掉了村口两个哨兵,已经率领弟兄们摸进了村子。二排、三排的弟兄们正在占据村子南北的有利地形,敌人约为一百四十余人,全都在村中大晒坪上吃吃喝喝,两挺重机枪和七挺轻机枪扔在一边。村里和四周制高点无一设防,村中男女老少似乎都被集中到大晒坪上服侍他们吃吃喝喝。胡连长让你率领弟兄们直接从村口冲进去,以三声枪响为号,与一连三个排的弟兄们从三面围上,出其不意闪电一击,定叫这群流寇一个也跑不了!”

“漂亮!胡子这一手干得好啊!”

安毅回头叫来蔡光庆和穆追忆:“你们俩带领六排封锁村口并稳步推进,决不让一个敌人逃脱!四排五排打起精神,跟我上!”“是!”安毅拔出驳壳枪一马当先,和鲁雄一起领着五十余气喘吁吁的弟兄全速冲向村口,拐过两间茅屋就见到篝火熊熊、乌烟瘴气的大晒坪。埋伏在西头暗处的胡子看到安毅率队冲来,举起枪连开三枪,三个排一百三十余弟兄齐声呐喊,从三个方向冲入晒坪,转眼间就将惊慌失措的百余名流寇围在中间。

东面主桌上满脸胡须、眼露凶光的敌军中校慌乱之下拔出手枪,一把搂住身边被迫斟酒服侍的孕妇,用枪顶住孕妇的太阳穴,大声吼道:“谁敢动老子一根毫毛,老子就拉这娘们儿垫背。”

弟兄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端着枪全都不敢轻举妄动,敌酋身边的几个头目看到老大得手,也纷纷拔出驳壳枪指向四方,整个晒坪突然沉寂下来,只听到偶尔传来的孩子哭喊声和篝火噼噼啪啪的轻响。

安毅向对面十余米的胡子微微示意,上前几步含笑盯着满脸胡须的敌酋:“这位老哥,大家有话好商量嘛!我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二师的少校营副,本人姓安,此次奉命率领五百弟兄进山剿匪,职责所在迫不得已啊!听老哥的口音,是湖北孝感人吧,不知老哥如何称呼?”

敌酋微微一惊,看清三面房顶上架设的五挺机枪,颇为忌惮:“哼,老子叫什么你管不着,识趣的赶紧带着你的人马让开道,老子也不会为难这里的村民,只要带上几个人走到安全的地方,就会放他们回来。”

安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点点头:“好吧,你我都是军人,希望你不要辱没军人的名声。我这就叫我的人让开条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啊!”

安毅说完,缓缓后退,一面收起驳壳枪,一面转身示意身后的弟兄们散开。

胡子看到安毅悄悄做出的手势,也挥手示意弟兄们后退。敌酋见状,吩咐身边的头目每人抓个娘们儿护身,接着大声命令四周吓傻的弟兄赶快拿起武器端起机枪,自己一面紧紧勒着年轻孕妇的脖子,一面四处张望呼喊,手里的驳壳枪口不知不觉离开了孕妇的脑袋指向空中。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敌酋动静的安毅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安毅突然转过身体,抬手就是一枪。啪的一声枪响过后,立刻飞速前冲,在眉心中枪的敌酋倒下之前,一把抱住缓缓摔倒的孕妇,冒烟的枪口顶住了另一个头目的脑门儿,冷冷盯着这个瑟瑟发抖、用枪指着自己胸口的上尉大声吼道:“有种的就给老子来上一枪……不敢了?你他娘的开枪啊……”

咚的一声,敌军上尉扔掉驳壳枪跪到地上:“饶命啊,长官,小弟也是迫不得已的……饶命啊,长官……”

胡子抬手两枪打死一名举枪瞄准安毅的军官,弟兄们见状全都扑向圈中之敌。一个负隅顽抗的敌军少校刚刚抬起枪口,就被冲到身前的鲁雄一拳击断脖子,发出清脆的“咔嚓”断裂声。剩下的敌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一阵阵怒吼声中被解除武装。四周的三百余村民也围了上来,呼儿唤女,声声凄凉。

“长官,这就是我大姐啊……”

报警带路的曾长庚跑到安毅面前,接过安毅怀中昏迷过去的孕妇,坐在地上大声呼喊:“大姐,大姐,你醒醒……”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孕妇老公也跑了过来,跪在妻子身边凄声呼唤。

安毅看着孕妇被撕开的衣领和青紫的胸脯,难过地摇了摇头,走到胡子身边低声吩咐一番,胡子点点头派出一排的弟兄出村警戒,和安毅一起走到跪成一大堆的一百三十余名俘虏面前,另七个军官则被五花大绑,扔在人堆前方。

“你们不用跪着,都坐下吧!”

安毅和气地吩咐,看到俘虏们犹豫片刻后全都改成了坐姿,安毅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七个被结实捆绑的军官面前:“你们中间谁是头儿……不愿说?好!”

安毅转身走到晒坪中间的石碾旁,一步跨了上去,对满场的乡亲们大声说道:“乡亲们,我们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的剿匪部队,受青溪村士绅曾大叔的委托,紧急赶来解救被流寇荼毒的乡亲们!好在我们来得及时,没有让这群匪徒继续作恶下去。下面,请乡亲们都来指认一下,这些流寇中谁最狠毒、谁最欺负人,今天我和两百多弟兄就给乡亲们做主了!喂喂……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此言一出,群情沸腾,愤怒的乡亲们几乎全都涌向重兵看守的俘虏,特别是七名作恶多端的军官,被蜂拥而上的乡亲们围了一层又一层,哭诉声、咒骂声响成一片,无数只脚和密密麻麻的拳头成片落在七名罪人身上。要不是事先得到胡子密令的弟兄们极力阻拦,这七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头目非被群殴毙命不可。

好不容易劝住情绪激动的乡亲们,老曾也率领近百名青溪的青壮年人匆匆赶到。在村老的引领下,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婿和已经醒过来的女儿,知道怀孕的大女儿没事之后这才放下心来,泪流满面地安慰女儿几句便与一帮哭哭啼啼的村老来到安毅面前:“贤侄啊,你让我怎么感谢你啊?如此大恩大德,我两村数百乡亲……何以为报啊……”

安毅连忙跳下石碾,一把扶住泪流满面的老曾:“曾叔,没事了,没事就好!你和村中前辈劝一劝乡亲们,让小侄和弟兄们来处置如何?”“好!好!一切听从贤侄安排。”村老规劝乡亲们退后,安毅与胡子低语几句,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大步走到一百余名俘虏兵前面:“弟兄们,我知道你们和我们一样,大多数人也是贫苦出身,今天之所以会流落到这儿,并非是你们的错,但是你们欺压和自己一样贫苦的乡亲们,你们于心何忍?将心比心想想,要是你们的家乡也遇到别的军队像你们这样,抢劫你们的家人,殴打你们的父母甚至糟蹋你们的妻女姐妹,你们心里会怎么想?告诉我,你们会怎么想?”

俘虏们惭愧地垂下脑袋,不敢再看安毅一眼,安毅却没有因此而放过他们:“我知道你们的军队和我们革命军不一样——我们打仗的目的,是消灭军阀,解放天底下受苦受难的人,让大家都过上有田有地、不受欺压的日子,而不是为了哪个长官、哪个军阀打仗,我们只为天下的老百姓打仗。你们看看,老百姓支持我们,把我们当成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子弟兵,而你们呢?接受的只能是仇恨的目光!”

“好了,这些道理你们会慢慢明白的,现在我只想问问你们,这七个作恶多端的头目该不该杀?等会儿我的弟兄将一个个把他们揪出来,我也一个个问你们,尊重你们的意见。如果你们之中有一半的人说不该杀,我立刻就放了他;如果只有不到三成的人为他求情,那他就是死有余辜!听好了……现在开始!”

鲁雄和苏铁名两个立刻将一个中尉头目提出来,微微用力,就将小头目弄成跪姿。胡子缓缓拔出腰间的七星宝刀,寒光闪闪的刀锋熠熠反射缕缕月光和火光,将胡子冷酷的脸照映得更为凶悍。

全场百姓鸦雀无声地注视着场中的一切,不少青壮年人眼里闪耀着热切的光芒。安毅面向俘虏,和气地问道:“弟兄们,你们好好看看,此人该不该杀?”俘虏们看着桀骜不驯的小头目,纷纷低下头来,安毅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胡子手中宝刀闪电般落下,嚓的一声,脑袋飞起三尺,几股血箭从平整的脖腔激射而出,浓浓的血腥味儿顿时四下飘散。

接下来的六个小头目就没有那么坚强了,不是吓得大小便失禁、无法发声,就是瘫如烂泥,高声哀求。可一百多俘虏兵,愣是没有一个为他们求情的,胡子手中的宝刀连挥六下,一切均已结束。

二排的三十余名老兵油子飞快入场,抬着一具具无头尸体,提着一个个狰狞的脑袋冲出村子,宽阔的晒坪在月光和篝火的照映下,只剩下一摊摊流淌的血迹。

浓郁的血腥和残酷的杀戮,瞬间化解了数百村民心中的怨恨,也将一百三十余名俘虏吓得魂飞魄散,心中暗存的一点侥幸和顽抗之心,在寒光闪闪的刀锋下早已支离破碎,荡然无存。

安毅却在这时大声宣布:“首恶已除,余者无罪!弟兄们,希望你们记住今天这个深刻的教训,今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肆意欺辱老百姓,不要为了逞自己一时之快而犯下人神共愤的罪行!好了,此事到此为止,现在我向大家宣布,愿意加入我军的,本人和弟兄们热烈欢迎,既往不咎,从此就是一个大锅里吃饭的好弟兄。不愿加入我军的也没关系,我这里为弟兄们准备了一点盘缠,每人发放两个大洋,希望能让弟兄们在回家的路上不用挨饿受冻……胡子,整队!”

“是!”

胡子敬个礼转向俘虏:“起立……立正!愿意留下的,到我左手边集合,不愿留下的到右手边集合,开始!”

俘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绝大多数走投无路的人来到胡子的左手边排好队,只有十七个人走到了右边。安毅和气地把十七个人叫到冬伢子临时摆放的桌子前排队,每人发给两个大洋,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完了安毅哈哈一笑,走到一百二十余名选择留下的弟兄们面前,看看这个拍拍那个,问寒问暖亲热无比,大声宣布与大部队汇合之后,每人嘉奖五个大洋,好像这群惊魂未定的俘虏本来就是他的兵一样。

五分钟不到,离开的十七个人又转了回来,怯生生走到安毅面前,要求加入革命的队伍。

安毅好奇地询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其中一个大胆的士兵回答:“我们不认识路,再说走出去估计还是被其他革命军围剿或俘虏,不如和弟兄们一起待在长官麾下心里还更踏实些。”

安毅哈哈一笑,让他们归队,随即大声宣布:“弟兄们,我知道你们中间很多人留下是迫不得已的。没关系,就暂且跟随老子的队伍打到武汉,到了那里你们谁想走尽管开口,老子还是今天这句承诺:要走的弟兄老子不但不勉强留下,还给每人送上两个大洋的路费,也算你我认识一场吧!哈哈……下面,弟兄们自己推举五个信得过的弟兄们出来,老子有事要请你们帮忙,其余弟兄听从其他长官安排。”

十分钟后,五个被推举出来的俘虏代表忐忑不安地来到场中石碾旁,坐在石碾上的安毅乐呵呵示意他们随意:“冬伢子,给这几位弟兄发根烟,哈哈……这位壮实的弟兄,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年约三十的壮实俘虏赶紧立正回答:“报告长官,小的叫史俊仁,是第六混成旅王梦弼将军麾下,在通城被革命军打败之后退往大坪。谁知没站稳脚跟,那些杀红眼的革命军又追了上来,我们两个团全都被打散了,跟在驻守大坪的湘鄂边防军七团的身后没命地逃,糊里糊涂就逃到这儿来了……长官,在这的弟兄大多是我们三营的,二营的也有一部分,被长官第一个打死的那人叫于秋江,是我团二营的营长,几个被砍脑袋的也多是二营的长官,他们自己的部队没了却抓住我们弟兄使唤,这一路上对弟兄们不是打就是骂,还把弟兄们身上的钱财全都掳走,所以刚才长官询问咱们弟兄时,没一个愿意开口保他们。二营的二十几个弟兄平时也挨打惯了,也没一人愿意出面保他们。”

安毅叹了口气,掏出火柴给史俊仁点烟:“来来,客气什么,老子又不是没给手下弟兄点过烟……老史,你们是怎么走过来的?据我所知,没几个人知道这条进山的路啊!”

“报告长官,我们都是跟在大坪第七团两个营的友军后面一起逃过来的。本来在东面一片大山之中一个很大的山塘北面歇息,可是湘鄂边防第七团和我们处不来。他们人多足有四五百人,武器也齐全,霸占了小村十几间茅屋不让我们靠近,我们二营那个营长上去交涉,结果他们指指这个方向,让我们自己去找吃的,还说到了这个双港村再北上一两百里就到湖北了,于是我们就稀里糊涂地过来了。”史俊仁老老实实地禀报。

安毅飞快跳下石碾,一把抓住史俊仁的手,把史俊仁和他身边的几个俘虏吓了一大跳。安毅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松开手,弯腰捡起史俊仁掉在地上的半截烟,吹吹上面的尘土递给他:“对不住了,老史,老子一激动就吓着你们了。你赶紧给我说说,那个山塘边的小村子里驻扎着多少人马?他们的武器装备怎么样?快给我细细解说,说完老子得好好谢谢你和弟兄们……来来,都坐下,坐下说话!”

几个俘虏老兵看见安毅一屁股坐在地上乐呵呵望着自己,也诚惶诚恐地坐了下来。在安毅和气的询问下,争相把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说出来,就连山塘岸边有几条小船和竹排都无一遗漏。

其中两人说完,立刻意识到安毅这是想要收拾那帮人了,只不过两人看到安毅的人马不多,自己这一百多号弟兄有一半的人只顾逃命枪都丢了,想到要以少敌多心里没底,不禁脸色有些慌张。

安毅望向胡子,胡子微微一笑重重点点头,安毅立刻站起来,跳上石碾大声吼起来:“全体集合——”

3.

史俊仁五人回到一百多弟兄们身边,惊讶地看着革命军快速集合。原本在一边荷枪实弹、高度戒备看守自己的一个排,也在安长官的呼唤下走个干净;三面房顶上的五个机枪手也跳下房檐奔向晒坪中央。除了前面警戒的十余名弟兄之外,一百八十余人在三分钟内就集合完毕。

史俊仁望向距离自己只有七八米远的一堆步枪和子弹袋,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弟兄们,安长官没把咱们当贼防着,这分气度难得啊!”

另一弟兄接口说道:“说的是啊……不过他们根本就不用防着咱们,想想刚才那两个长官的枪法和身手,还有那分杀气,打死我也不敢惹他们,比咱们前几天面对粤军的恶战更可怕……”

俘虏弟兄们望望不远处无人看守的枪支子弹,再望向场中整齐集合、正在倾听安长官训话的近两百名革命军官兵,看着回家歇息之后听到哨声再次赶来的数百乡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不一会儿,三十二名手拿砍刀梭镖的村勇在几个村老的带领下,走到安长官和那个连砍七颗人头不眨眼的凶悍长官面前,千恩万谢大声哀求收下这些村中子弟。安长官询问几个村勇之后欣然答应下来,吩咐站得笔直的弟兄们解下背包,拿出一套套替换的军服送给三十二名村勇换上,一旁的五六个连副、排长当着数百乡亲的面,和气地领着穿戴一新兴奋莫名的村勇分别加入各自的队伍。

安长官扯起大嗓门,喊出几声口令,整个队伍再次排列整齐,三十二名村勇顿时被淹没在精神抖擞的官兵之中,看得史俊仁等一百三十余弟兄眼都直了。

只见安长官与一群村老商议片刻,乐呵呵作个揖就领着五六位弟兄大步走来,史俊仁等人立刻紧张地站直,大气也不敢出。

胡子拉碴的安长官走近一百多俘虏弟兄和气地说:“各位,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安毅,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工兵营少校营副,这位是营部参谋兼一连连长胡家林上尉,这位和弟兄们聊得来的是黄应武准尉,他是我们一连的教导员,弟兄们今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商量。好了,既然弟兄们已经加入了我们的军队,从现在开始就是革命军中的一员,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兄弟,请大家不要拘束。老史,你们五个被弟兄们推选出来的请出列!”

史俊仁等五人惶惶不安地慢慢走出来,安毅转身接过手下递来的缴获驳壳枪,连同腰带弹夹一一发给五人:“配上吧,你们是弟兄们推选出来的人,证明弟兄们信得过你们,所以由你们带领信得过你们的弟兄最合适。你们这一百三十多名弟兄都是老兵,军龄最短的也将近一年,没有必要和刚才那些没摸过枪的村里弟兄一样,需要分散到各排由老兵们带上一段时间……还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把枪背起来绑紧腰带,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老子的排长了!”

史俊仁几个大吃一惊,相视片刻才手忙脚乱地披挂起来。

胡子领着一个排的弟兄将五十多支汉阳造和弹袋分发给其他俘虏,大声询问弟兄们谁是机枪手请站出来。五人中的矮壮老兵秦子荣激动地跑到胡子面前,说自己就是重机枪手,站出来的这十几个弟兄也都是原先一营、二营的机枪手,只不过一路被追杀跑得太急,大多数人的机枪没了。

胡子点点头,当即任命秦子荣为自己一连的机枪排排长,命令他带领站出来的十六个弟兄,跟随连副陈侃中尉前去检查那九挺轻重机枪,并清点弹药。

“怎么这么看着我?有什么困难就直说吧。”安毅对表情怪异的史俊仁和其他三位新排长说道。

史俊仁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问道:“营长,你……你就不怕我们这些人扛着枪跑了?”

安毅哈哈一笑:“老子要是怕这怕那的,早就不穿这身军装了,哈哈……没什么好奇怪的。弟兄们,你们落到今天这步,错在你们的上司,错在吴佩孚,他们都不是真正为天底下老百姓着想的人,他们只需要弟兄们为他们拼死拼活,从不会体恤弟兄们的生活、家人和前途,这些道理回头让黄应武准尉跟你们慢慢说。

“大家都听过这句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老子第一眼看见你们就知道你们绝不是孬兵,只是因为你们的上司无能,才害得你们像丧家狗一样四处溃逃。只要你们跟着我们的队伍一段时间,就会知道革命军和你们的旧军队到底有何不同。

“现在弟兄们都给我听着,老子不怕你们在背后打黑枪,也不怕你们见了敌人吓得屁滚尿流不敢上去,因为老子相信你们和我这些弟兄们一样,都是有心有肺有血性的好汉子!好了,整队完毕立刻就地休息,一个小时之后全体出发,老子倒要看看,山塘那儿的几百号残兵败将能顶住咱们几分钟?哈哈……”

安毅的一席豪迈话语,把一群俘虏们感动得说不出话来,那位一开始就在弟兄们身边问寒问暖的一连教导员黄应武却在这时乐呵呵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村里的几个害羞的婆娘。

黄应武放下手中的箩筐,拿出一条红带子走到史俊仁跟前,也不征求他的意见就乐呵呵帮他系在脖子上,用纯正的武汉话喋喋不休地解释:“对不起了,老史啊,咱们出发前没带足新军服,所以冇得法子帮弟兄们都换上,只能先绑上这样的红带带以示和直系军队的区别,否则弟兄们看到你们都是土黄色的军服,很可能花眼。特别是一排那几十个小子枪法都不是吹的,个个都得到咱们安老大的真传,哈哈!

“等咱们走出大山,就能全都换上新崭崭的结实军服,你们也不需要再穿这割脚的破草鞋了,全都能穿上和我脚下这双一样结实的新式军鞋,哈哈……好!非常好看……来来,弟兄们每人一条都扎紧,否则枪子不认人喔,被敌人打中没什么,被自己兄弟干掉就冤枉了……”

“老哥,你是说一排那些弟兄们的枪法都是安长官传授的?”老史身边的新排长张继祖惊讶地问道。

黄应武扫了五大三粗的河南驻马店人张继祖一眼,用流利的河南话大声问道:“咱们弟兄中间有多少河南老乡?”

“三四成是有的,第六混成旅大多数都是豫南和鄂北的兵。”张继祖回答。

黄应武高兴地大笑起来,翻转箩筐一屁股坐下:“中啊!俺就给弟兄们说说光荣的军史,说说我营闻名全军的营长安老大,哈哈!话说当年中山先生正要北上参议共和,广州城乌云盖顶风云变化……”

随着黄应武唾沫四溅的评书表演,一百多系上红领巾的俘虏们全都围在他四周,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自己年轻的新长官竟然那么有本事,那么讲义气,那么风趣坦诚,尤其是那么能弄钱。

随着黄应武摇头晃脑的述说,弟兄们全都被工兵三连的一个个成绩和一段段感人肺腑的小故事所打动。叹息声、叫好声不时响起,就连坐在一旁裁剪红被单制作红领巾的五六个婆娘也听得忘了手中的活计,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站上两个倒扣箩筐上的黄应武,一颗颗心随着黄应武生动的描述起起落落。

“……只见安老大端起德制步枪轻轻一扣,逃在最前头的高大骑兵应声落马,敌军上校立刻高呼不要开枪。当时我领着弟兄们飞也似冲进稻田,几个起落就将死伤惨重的彪悍敌骑全部控制,等安老大和骁勇的胡子长官细细一问,剩下的最后一个敌骑终于无可奈何表明自己的身份。

“弟兄们,大家猜一猜,这位身高八尺豹头虎眼、龙行虎步巍然不惧的被俘敌骑首领是谁……猜不出来吧?哈哈!老子告诉你们,此人就是被直系军队数万弟兄誉为‘小张飞’的嫡系精锐骑兵部队的上校军官、吴佩孚帐前鼎鼎大名的张承柱张团长,如此能人却在咱们安老大的面前高声哀叹,动弹不得……”

“等等!黄长官,你不会是吹牛吧?这不可能!‘小张飞’张承柱将军不可能被你们活捉,否则定会全军震动,人人知晓的。”

史俊仁猛然站起大声反驳,在众多直系官兵心目中,作战勇猛从无败绩、爱兵如子、恩怨分明的张承柱就是全军中下层官兵心中的骄傲和英雄,要比许许多多的军长、师长更能赢得弟兄们的认同和尊重。

黄应武惊讶地跳下箩筐:“老史,看你这样子,好像你小子认识张承柱?”

史俊仁骄傲地抬起头:“我虽然不认识,但在半年前我和弟兄们有幸见过我们张将军。当时张将军领着他麾下数百弟兄骑着北地骏马,飞也似的跑进咱们六旅的咸宁大营,补充给养驻马歇息,还是老子领着一个班的弟兄送去马料的,老子和弟兄们亲眼看着张将军骑上骏马,率领麾下将士向南驰援的!以咱们张将军的能耐,怎么可能被革命军俘虏?要是真如你说的这样,岂不传遍所有军中弟兄了?哈哈……”

史俊仁的弟兄们也都随声附和,几个不服气的弟兄还大声指责黄应武撒谎,搞得黄应武狼狈不堪,安毅却在这时悄悄来到众人后面,看到这个情景哈哈一笑:“老史,你过来……黄应武虽然说得夸张一些,但他没有撒谎。既然你是看着张承柱骑着马率领麾下离开的,而且你和你的弟兄们给他送过马料,那么我问你,你可知道张承柱所乘坐的马是什么颜色?又叫什么名字?”

“当然知道,是匹黑色的关外三河马,名字叫‘黑貂’,是匹价值千金的七八岁母马。”史俊仁大声回答。安毅点点头:“不错,那么你是否知道那匹黑马如今在哪儿?一直跟着黑马身边的小马又叫什么名字?”史俊仁挠挠头:“是有匹黑马驹跟在‘黑貂 ’身边,但我不知道叫什么……咦?长官,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安毅哈哈一笑:“老史,这个世界看似很大,其实很小。就像你,当兵前你窝在豫鄂交界的偏僻小村里,什么时候敢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征战大江南北?什么时候想到过我和你还有这么多弟兄能在此相遇?哈哈……不妨告诉你,张大哥的副官名叫李金龙,那天在耒阳以北被我们误伤摔断了胳膊,还是我给他上的药,张承柱张大哥给他接的骨。至于我怎么知道‘黑貂 ’的儿子‘小黑驹 ’的,让黄应武告诉你吧,而且我允许黄应武告诉你们我和张承柱张大哥定下的赌约,哈哈……”

一百多弟兄看着安毅离开,立刻围住了黄应武。刚刚还急得满头是汗想法证明自己的黄应武,脸色一变再次显得无比的自信和权威,他极其卖弄地详细说出那天安毅和张承柱打赌的经过,直到最后才解开两匹黑马的谜底:“……很可惜啊!我们安老大的那匹‘黑貂’,在长沙北郊被他的师兄、一师的胡宗南团长抢跑了,老大如今只剩下‘小黑驹’。这次由于山路崎岖老大不舍得骑来,委托咱们营教导员兼三连连长尹继南长官代为保管。要是不信,弟兄们可以随便找我们两百多弟兄任何一个问问,咱们整个营没有一人不知道此事的,哈哈……喂喂!老史,你上哪儿去啊……”

史俊仁大步跑到安毅身边,也不管安毅正在和胡子及两个连副对着地图商议军机,一开口就说出一番让安毅等人大吃一惊的话:“长官,如果长官真的认识张承柱将军,也许能劝降山塘的湘鄂边防七团……”

安毅站起来走近史俊仁:“老史,你想到什么了?”

“军中传闻,第七团上校团长陆荣高曾经在今年四月被唐生智的一个师围困在宁乡以南的白马桥三天,当时第七团弹尽粮绝,剩下不到一个营的兵力,眼看全军覆没在即,是张承柱将军及时率部打败唐生智部,救下他一命的。”史俊仁大声报告。

安毅大喜,随即一脸凝重地背着双手来回踱步。数分钟后,安毅突然走到胡子身边向他耳语几句,胡子双眉跳动几下,接着频频点头,看了看表对安毅低语几句,立刻吹响集合哨,率领补充了三十二名本地村勇的一连提前出发,连同秦子荣的十七人机枪排也被胡子带走并委以重任。胡子率部离开后,安毅立刻找到地主老曾和几个村老,低声说出自己的一番请求,几个乡间士绅略微商量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半小时后,两个村两百余十五至四十五岁的成年男子全都被动员起来,双港村所有的婆娘集中晒坪,拿出自家的床单布料,在明朗的月光下将一块块白色土布剪成一个个多角太阳。安毅也不管这些太阳边上够不够十二道光芒,乐呵呵地吩咐婆娘们尽管快缝在蓝布上,婆娘们在安毅风趣的话语中,七手八脚地制作出一面面假冒伪劣的青天白日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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