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赛由基赵佑、赛李广唐冲,乘林梁玉被李明珠拉一把,偶尔回头的一眨眼间,抢得先着,双弦共鸣,两箭并驰,直向林梁玉射来。林梁玉这时已无可闪躲,只得连忙将手中正弯着的弓,放松了拉弦手,只左手握住弓梢,迎面当胸,横圆一扫,想作个万一之计,或许能扫开这两支箭。不料那两支箭出自名手,驰道奇速,待林梁玉弓才开扫时,唐冲一箭,已突入她咽喉正中,赵佑一箭略被弓梢微碰着,向后一歪,恰射入李明珠颈项。因此两弓齐鸣的一霎时,却有两人同时倒地。
当下擎天寨四队、五队众好汉见了,一齐着力,喊声震地,兵刃漫空。顿时杀得那伙白莲教女教徒,如雀飞鸟散,四处乱逃,施威便待分遣众好汉跟追。文义连忙拦住道:“施铁臂,穷寇勿追,况且是一群小娘儿,逮着也不威武。中央大楼要紧,别延宕时候,给人抢了先着去。”几句话提醒了施威,立即和茅能一同督率着五队赵佑等,会合文义、潘荣等四队众好汉一同认定方向,径向霞明观中央大楼进攻。
将近中央大楼时,只见虎头孔纯和小活猴邓华、万里虹黄礼、红蜈蚣查仪,莽大虫陈曼、怒龙徐奎、恶虎徐斗、红孩儿火济、金戈种元等擎天一队的好汉已经到齐,正向中央大楼扑去,和许多妖匪狠斗作一团,杀声四起,人头乱动。各路败逃的妖匪因为擎天寨分九路齐攻,并没留半条活路,没法逃走,除却很少几个得着机会,得越墙出去以外,一般教匪妖徒全被围逼到中央来,越聚越多,偌大的地坪已将积满。擎天寨的赤虹白壮首先率领四队小游龙何雄等奋勇赶到中央大楼下,各队都没到时,四队已经趁守楼的教匪不曾提防、措手不及时,突破一方,冲近大楼跟前。这时,各队渐集,教匪也越聚越多,反把白壮这一队九筹好汉围在内一层,四五两队文义、施威等见了,知道四队已入险境,便约同分作两翼,一齐冲入相救。
施威首先起步,摇头狮子似的,耍开一杆点铜钢管凤翔枪,如一团白雪般,向众妖匪乱扎乱刺。这一方正是败逃来此的教徒万里红率一班小教匪围守着,施威一眼瞥见,枪尖便向万里红前胸扎去。万里红正在扬威逞势,猛不防有这一猛着,急切里不得主意,只得仰身向后,甩了个倒空心跟头,才侥幸胸前没成透明红窟窿。却是施威已经备着这一枪的势子,荡开一条大路,率领五队一群猛虎茅能、刘勃等风一般、轮也似的突入围中,两旁地上,顿时添了许多躺着流血、没肢少脑的教匪和横七竖八乱扔在地的刀枪军器。
擎天寨众好汉见有人先突破了重围,便合力进攻,见人就砍。一般白莲教徒连忙结作一团,死命抵挡,两方混杀一阵,不分胜负。徐季藩在楼上瞅见,便命随身教徒,装好连环弩和子母铳,照定擎天寨人聚集处乱射乱打。施威、文义、白壮等都因挡不住这铳弹、弩箭,不能上前,只得略退,却仍不肯放松,专心向教徒多处努力攻打。
正在十分紧急之时,忽见西北方上突然冲起一大团乌黑的浓烟。接着火星乱射,烈焰腾空,一阵惨呼急叫的声音异常凄厉刺耳。擎天寨众好汉一齐诧愕,不知哪队失事,欲待奔往救援,又恐失却目前机会。因此一踌躇,又被白莲教徒攻退好几十步。各队首领只得稳定心神,重行督率反攻。一阵呐喊,舍命反扑过去,才侥幸保得没大败下来,刚压住阵脚,重行混战之际,忽见起火的西北角上,哗啦啦天崩地陷般一声震响。惊得众人一齐挥刃保身,抽空回望时,却是西北角高墙倒了一大片。但见那倒墙处灰尘乱涌,一片迷蒙之中,虎一般扑进许多人来。众人认得是擎天寨三队铁狮子魏光,率三队众好汉奋勇杀进中央来。一见有人正在混战中,便也闯入伙中,并力攻杀。
这时,擎天寨众好汉见是自家人赶来,顿时由惊疑转成高兴,立时纠成一团,重向中央大楼猛攻。那伙白莲教徒这时大部分被逼到这楼上楼下,已成困兽没处逃退,却除舍身拼命,死里求生,别无他法。所以战了多时,擎天寨众好汉的本领虽是高强,却也一时不能将这许多亡命之徒杀绝,直杀得一片烟沙,没处去分谁和谁战,只是一场大混杀。
这一阵混战时,擎天寨八队牛儿丑赫、七队一阵风庹忠、六队豹子程豪先后赶到。各队便各按原来方位八面进攻。白莲教徒见八方受围,便集作几路,分头乱冲,想冲出重围。不料擎天寨众好汉已联成一气,如渔网般撒开,别想有半点罅隙。如此围杀了约莫两个时辰,擎天寨九队已经肃清观内各处残匪,前来会攻。各女英雄都散开来给各队通气,围困将越加坚固。
白莲教主徐季藩、徐鸿儒父子俩在中央大楼上,抓住心神,拼命念咒施法。不知怎的,越念越没灵验。后来闹急了,父子俩一齐摘去法冠,披散头发,将发尾咬在口里,瞪着双眼,龇牙仗剑,恶鬼一般,一面画符,一面膜拜。做了多时,仍不见丝毫效验。徐季藩大急,咬破舌尖,喷一口鲜血在黄纸上,再画符焚烧,瞑目低头,拜伏案前,静待了半盏茶时,但听得楼外面杀声更厉。徐鸿儒连忙禹步作法,手中捻诀,脚下步罡,鼓捣了好半晌,仰望天空时,仍是万里无云,光明普照。徐季藩大惊,一骨碌,翻身跳起,向他儿子徐鸿儒道:“完了,完了,天亡我父子了!怎么祖师傅的法术,今日全使不灵咧?哼!这是我圣教存亡关头,顾不得,我要下毒手了。你镇守楼内,别让外道得乘隙潜进,我到楼外去降这群恶魔去。”说着一撩道袍,披发仗剑冲出楼门,来到楼外走廊栏杆边。立定脚,闪眼一望,但见地下躺着许多裹白巾、着白衣的死尸,鲜红的血染在白巾衫上,分外刺眼攒心。
徐季藩心中惨然,大叫一声:“罢了,我拼了吧!”声未了,忽见楼下陡然冲起一件东西,飞起到栏杆以上,轴轳般车转不息,复又倏地溜溜落下地去。徐季藩忙定睛急瞅时,却是最得意的大弟子李月宝被擎天寨牛儿丑赫横砍一刀,断颈飞头,倒地身死。那冲起空中的东西,便是李月宝的脑袋。徐季藩亲眼见了这一桩椎心刺脑的惨事,哪里还忍得住?心中凶焰更加高腾万丈,决计要行那师傅传授的最毒邪法,名叫“喷血倒尸法”,喷一口血便能将眼前的人一齐咒死。当时要尽灭擎天寨诸侠,也顾不得眼前有自己的弟子徒孙在内混杀,拼着全咒弄死了,再去另行起一个教。主意已定,将心一横,哼一声,伸左手入口,狠命熬痛,使劲咬了一口。刚要洒开指血来念咒画符,使这最恶毒的邪法时,乍听得脑后如鹤唳长空般,戛然一声长啸,接着有人喝道:“妖贼!你罪贯已盈,本师特来超度你!”徐季藩听得那一声时,已觉得凛然如冷水浇头,再听得这几句言语,忽又凶心再起。急回头瞅望是谁?刚一扭脖子,耳中听得高喝一声:“去吧!”不知怎样,身不由己,扑地打栏杆上翻过,倒冲跟头,头下脚上,撞下楼来。
这时楼下,正有擎天寨六队中的铁头冯璋、闪电于佐二人,早就奉了飞霞道人的嘱咐,叫他俩:“守在这楼下待着,见了不是自家人就砍,却是没得师长吩咐时,永不许离开。”二人守候多时,但见四面杀得热闹,终没半个人影近前。正在着急烦闷到不得了之时,骤然瞧见头顶上,放风筝般飘下一个人来。瞅他不是自家人打扮,心中爽然如获异宝,哪敢怠慢,连忙各自扬起斧、戟,欻的那人才待隳地,还没沾着土时,双斧双戟一齐出动,早将他劈开刺破,筑在地下。
冯璋、于佐虽斩了这人,因为那尸扑翻在地,背向着天,还不曾知道斩的是谁。正迟疑间,顺跟向楼上一瞅,却见友鹿道人闻侣鱼和笑菩提丈身和尚俩凭栏并立。丈身和尚见他俩仰头注望,笑道:“小傻子!你俩报了大仇了,做师傅的没骗你吧?”于佐急问道:“师尊,那是谁呀?”丈身和尚呵呵大笑道:“你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难道不认得,还来问我吗?”二人听了,急忙奔过去,将那死尸拖翻转来一瞅时,银须拂胸,童颜鹤发,正是那通天教主、非非道人、白莲教首妖人徐季藩。喜得他俩扑身跪下,向天乱拜。陡然想起前仇,又不觉心酸肠断,一腔热泪,雨一般夺眶而出,伏倒地下,叫爹叫爷地大哭起来。
丈身和尚见了,飞身下楼,便将于佐、冯璋一手一个提将起来,大声说道:“大敌没尽,这时是哭祖哭父的时候吗?快帮着搜捉妖匪去!”冯璋、于佐如梦初醒,擦了擦眼腮残泪,四面一望,见同道众好汉都扑近楼下,满地里横七竖八倒的全是大小教徒的尸身。二人暗想:不好,都杀完了,于佐首先摆开两柄板斧,吼一声,奔归六队,随着程豪搜杀残匪。冯璋挺双戟随后赶去。
这时徐鸿儒因友鹿道人、丈身和尚上楼时,眼快瞥见,乘空里闪身隐过,飞步下楼。及至他老子徐季藩被友鹿道人制住,丈身和尚一掌推下楼来,遭于佐、冯璋斩却,徐鸿儒顿时大怒,深恨失却了一根撑天大柱,恨不得立时将丈身和尚碎尸万段,才消得心头之气。心中一横,便打定主意拼死到底。立时发一声呼哨,召聚那些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弟子,重行裹在一处,当下查点,聚在楼左的有:
李汉云、周青云、黄坤山、徐元贵、陈日山、张富有、陈仁山、朱光明、陈攀桂、刘进利等十人;
在楼右的有:
云中树、钱霖、毛邦本、黄亦忠、季龙威、李明声、章崇道、何德胜、武中桂、万里明、万里红、蔡周、方正志等十三人;
在楼下正中的有:陈安士、钮洁华、霍金花、黄菊华、蒋绛仙、雷烈、冯卫照、金强、何敞等男女教徒九人。
一共三十二人。当时都用袖箭、弹弓、硬弩、石子舍死抵住。徐鸿儒便将长剑扬起,使个暗号,命众教徒诱擎天寨众好汉陷入消息中。众教徒会意,齐声呐喊,各舞兵刃,一阵反扑,便分向四方散退,擎天寨九队中九个首领都以为这时白莲教徒已成为瓮中鱼、釜中龟,可操必胜之权,不大放在心上,见他们败退,便挥队进攻,没想到他们到这时还有诡计在内。楼上丈身和尚见了,连忙高声大叫:“小心机括!”众好汉听得一齐猛省,连忙约住队众。
不料这一声才毕,擎天寨五队中著名猛将莽男儿薛禄正向教徒云中树猛攻。虽然闻得本队首领施威的号令,已经来不及刹脚,向前突然一冲,只听得惊天动地一声响,楼的右方陡然露出一个大圆坑,眼见薛禄咕咚咚滚了进去。
薛禄性命如何?下章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