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抬头，蓦然瞳孔放大，只见那男子犹在不忿。
“那女子是我偶然遇得，也不知为何她便对我种下深情，那年尹蓦然十二岁，被天家聘为帝后。那贱人一听便对我提出了杀尹后的计划，我先时不允……可她几年来不依不饶……”
“她是谁？”冷声打断，蓦然的额头已有冷汗渗出，她不要听萧墨璃的辩解，她只想知道为何这个假的尹后如此像她？
“你不认识的，问来做什么？”
“你告诉我！”蓦然也站了起来，她握住了萧墨璃那受伤的左手，眼神悲切，“我想知道！”
“莫张氏，如玉！”
轰！
蓦然只觉得下腹一阵疼痛，怎么会是她？
莫张氏为何人？
她是绿珠的寡嫂！
对了，她想起来了，莫张氏就是在她十二岁那年嫁给了绿珠的哥哥。外人都说这莫张氏贤良淑德。
要说她嫁的莫大是个痨病鬼，她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只因为出门卖花时不慎落水，被莫大所救，有了这一番纠葛，那女子硬是含泪引了节妇吟，入了莫家门。
谁知莫张氏与莫大成亲方两月，莫家大哥便亡故了，蓦然当时就是那时对这莫张氏起了恻隐心，所以准了她所求，让她入了相府为婢。从此这莫张氏担起了长嫂名头，时时照拂绿珠，蓦然也将她放进自己的园子，成了一个二等家奴。
不曾想，真是不曾想，居然是引狼入室！
现在看来，绿珠的大哥之死或许亦有蹊跷了，而绿珠她身为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当然是最了解自己的，她向来嘴快没心机，透露了什么更是可能。
就在蓦然纠结难耐之时，萧墨璃却一把拉了她，“我们去秋佘塔！”
蓦然的心底本还有许多话想要询问，比如。
那个莫张氏如玉到底是何人？是她主导了这次的换魂秘术，还是说另有其人？
但不管是谁，这个换魂者用的又是什么术法？难道他的本事还可以凌驾于苗族国师之上？
另外，那个莫张氏的目的呢？只是因为爱上了萧墨璃，还是说看中了这尹家富贵？她的心性到底在于何处？抑或是说，两者都有？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问题，蓦然依然没有搞清，这场到底算是换魂还是控尸？
古音对她说过，苗疆有一种极为厉害的控尸法，就是要新鲜的尸体，由养尸人培育，那些行尸走肉活动起来与真人无异，除非内行人，否则无从识破。
其实，这里面最让蓦然上心的还是关于她自己……
她的魂魄是怎么样到了夜梓幽的身上？
但这个问题看来萧墨璃也是不会知道的，他一直以为尹蓦然已死，那么那个莫张氏应是明白的吧，或许可以去问问她。
看到那个女子沉吟，萧墨璃明显没了耐心。
现在，蓦然几乎算是被他强行拖离了这座帝王宫殿。
待来到外间，蓦然也已惊讶，那四散奔走的小黄门，那慌张无度的美宫娥们，她们身上哪里还看得到一丝皇家气氛。
单手护着小腹，蓦然不敢太过倔强，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
萧墨璃的詹事大太监福全就跪在昇宸宫外，这个并不年轻的阉人看了太多的宫闱秘辛，他很清楚等待自己的下场，所以他不像其他宫人们那般失了分寸，他依然像从前一样恭顺，在萧墨璃带着蓦然出来后，在指挥了禁卫军跟上后，他低头高喊：“送陛下！”
忽闻一声钝响，蓦然施施回头，就见福全一头迎向了金柱。
女子闷闷地用手抚上了心口，不是没见过肃杀，不是没想过结果，但这样一位宦官，在宫阙之内沉浮了这许多年，临了还是个不完整的结果，实在让人痛惜。
“不要怕，福全是个聪明人，他选了一条最合适的路，以他是我近侍的身份，慕流毓怎么都不会留下他的性命。现在自戮，还可留下忠义之名，慕流毓也不会再为难他，还会为他添一口薄皮棺材！”
蓦然冷笑，“所有人的一切在你的眼里，都是那么凉薄吗？你为何不认为福全是为你守义才死？”
萧墨璃闻声，并不发怒，只是露出一番无力：“为了什么不重要了，除非你有办法让他不死吗？身在此处，半点不由人呢！”
如今整个皇宫里，已经都是嘶哑喊叫声，最精锐的禁卫军们团团护着蓦然和萧墨璃，他们根本不管其他人，蓦然眼见前方奔来的好似是曾经见过的宁妃娘娘，却还在未靠近时，就被拉扯开来。
“陛下，陛下，臣妾愿随你而去！”宁妃哭倒在地，形容凄惨。
蓦然无声，只觉得郎心似铁！
再没人给这位嘉佑帝行礼，一路上还看到些宫妃，却都是抖如筛糠状，匍匐在地，就怕萧墨璃学前朝哀帝，把自己的嫔妃一个个刺死，美其名曰怕她们被糟蹋。
这个冷心帝王的眼里根本不再有其他了，那不远处升腾起浓烟火光，映红了黎明天际，九重宫阙变得虚无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在被摧毁，只等天空破晓。
“这就是你的好夫君做的好事，夜梓幽，他不顾你了！”萧墨璃偏头而笑，步履优雅，怀中紧着美人，在这一片墟烬中，在其他人都如临大敌自己，他显得如此风流：“慕流毓真是上不得台面，对待这三朝古都，千余年的皇宫，他也下得了手，莽夫而已！”
“莽夫？四年前，静王殿下的手笔岂不是更加蛮狠？你居然让武人侮辱自己的嫡母？如果慕流毓算莽夫，你可算禽受？”
萧墨璃低头睨了一眼蓦然，没有生气，他再看周围迅猛的火势，便痴然一笑，“欲火而生，最是高贵不过的死法。夜梓幽，我们一起去吧，秋佘塔是个灵秀之地！”
蓦然深吸了一口气，她也看到了周围情景，原本以为慕流毓需要强攻三日才会破城，没想到仅一日一夜而已，她的夫君已经在左近了，而她正一步步向鬼门关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