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在知了的鸣叫声中来到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起来。屋里的风扇不停地旋转,但从扇叶飞旋出来的不是凉风,而是股股炙人的热浪。
何春秀躺在卧室床上睡午觉,感到闷热难耐,干脆扯出一张竹椅,到院外老杏树下乘凉。
院外这棵老杏树,这几年长得更旺盛了,树身愈来愈粗壮高大,树冠上的叶片,密密层层,像一把巨型绿色大伞,撑在院中,给院中带来一种清新的甜润空气。
这棵杏树,每到春季,树冠上就开满了一串串、一穗穗雪白的花朵。到了夏季,花儿就变成了金黄的杏果,挂在细长的枝条上,就像一串串金黄的玛瑙。在灿白的阳光辉映下,晶莹闪亮,闪耀着一种奇异的色彩。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推开,身穿柔姿纱紫色衣衫的何丽英,就像一朵彩云,轻盈地从门外飘飞进来。
正在竹椅上闭目养神的何春秀,听到院门的响动声,她转目望去,见是女儿回来了。
“妈,你在乘凉。”何丽英从何春秀的身边匆匆走过去。
“丽英,不要再出去。瞧这火毒的阳光,小心中暑。”何春秀关心地对她道。
“妈,我晓得。”何丽英应了声,转身进屋而去。
何丽英双脚刚踏进房门,就觉得室内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浑身的汗水就像泉水般往外涌流。她忍不住大声喊叫:“妈,这屋里又闷又热呀!”
“你赶紧从屋里出来,到杏树下来。这里比屋里凉快。”何春秀说。
何丽英听到妈的喊叫声,就转身从屋里出来,走到老杏树下。她感到一种清新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
“啊,这树下真凉快。”她耸耸肩头喊道。
这时,一阵风儿飒飒吹来。老杏树的树冠在风中左右摇摆。随着风吹树动,几颗金灿黄亮的杏果“啪啪”几声,从树上滚落到她们的脚边。
何丽英从地下捡起颗黄杏,塞进嘴里品尝了会,眼睛一亮道:“妈,树上的杏果熟了。”
何春秀仰头望着树冠枝头上,挂满了一串串金黄闪亮的杏果,笑着道:“丽英,这是咱家的杏树,你想吃就上树去摘吧。”
何丽英听了妈的话,心里甚是高兴。她快步走到树身跟前,双手抱住粗壮的树身,就像猴子爬竿,一阵“嗖嗖嗖”的攀登,很快就站在一个树枝上。
这个树枝,从主干到枝头,足有五米长。长长的树枝延伸向刘家院上空。这个枝头由于迎风向阳,枝繁叶茂,结出的杏果个大味甜,色泽鲜艳,让人垂涎欲滴。
她双手紧抓树枝,躬身往前攀登。她眼瞅着枝头上一串黄杏,一只手伸向前去。忽然,她的目光凝住了,她看见在刘家院中大槐树下,一张凉席上,刘智勇身穿背心裤衩,身体呈大字形,正躺在树下,呼呼地睡觉。
灿白的阳光,从槐树密枝绿叶缝中,投射下似鱼鳞般片片银光。高挺的树冠随着风儿摆动,那闪闪烁烁的银光,在刘智勇的脸上,身上飘浮游动。
她和刘智勇是吃一个母亲奶水长大的,两人一直是兄妹相称。两家如一家,从不分你我。她知道刘智勇最喜爱吃杏果,就抬头大喊道:“智勇哥,智勇哥!”
刘智勇正在睡梦中,听到何丽英的喊声,惊醒了过来。他伸手揉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仰头观望,见到何丽英在她家杏树上招手唤他。
“你呀,打扰了我的美梦。”他睡兴未足地哈欠了一声,眨巴着眼睛道,“你唤我有啥事?”
“我家树上杏熟了,请你吃杏。”何丽英边说,边随手摘下一颗杏,从树上扔过墙来。
刘智勇立时浑身来了劲,腾地跃起身,伸手接住黄杏,张嘴咬了一口,立刻感到似蜜糖般香甜。
“智勇哥,好吃吗?”何丽英笑着问。
“这杏果味道香甜鲜美。好吃,真好吃!”刘智勇赞不绝口地说。
“好吃,我就让你吃个饱,吃个足兴。”她格格格地脆声笑着,不断挥着手儿。于是一颗颗杏果,似雨点般“吧嗒,吧嗒”落在了刘智勇身旁。
刘智勇站在树下,津津有味地吃着杏果,耳边听着何丽英那似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心里感到蜜样的甜。
这时,随着一声粗重咳嗽,从院门外走进一个人来。只见他头戴一顶米黄色遮阳帽,上身穿着白纺绸短袖衣衫,下身是蓝色裤,脚上蹬着一双酱色凉皮鞋,身躯左右摇晃着,两脚迈着八字步,不紧不慢地来到院中杏树下。
躲在竹椅上乘凉的何春秀,从椅子上站起身,上前迎了两步道:“郑占魁,你有何贵干?”
“我是来收电费的。”郑占魁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态。
“前天,我把电费都交了。”何春秀对他提醒道。
“哦,我记错了,我是来收修路集资款。”郑占魁改口另找借口道。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修路集资款每人一千元,我家两口人,共是两千元,已全部交给镇政府了。”何春秀道。
郑占魁眨巴着眼睛道:“我是主管阳平镇修路的负责人,我咋不记得。”
何春秀转身进屋,拿出修路集资收据,让他仔细辨认。郑占魁瞧着收款收据,哑口无言,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
何春秀见他还是赖着不走,便问道:“郑占魁,你还有啥事?”
郑占魁用手指挠挠头,抬头望着在树上向刘家院一把接一把扔杏的何丽英,嘴里“吭哧吭哧”了一会儿,才说出他到此的真实目的。“我看到你家杏熟了,来弄几个杏吃。”
这个郑占魁是临河市市委书记郑耀宗的儿子。他倚仗父亲手中有权,在乡村专横跋扈,到村民家白吃白拿,那已是惯常之事。村民们因得罪不起这个有权有势的郑占魁,见了他就像见到瘟神般远远躲着他,宁愿吃亏把气窝在肚里,都不敢轻易冒犯招惹这个恶霸。
何丽英站在树上正在给刘智勇扔杏果,看到郑占魁又来家中,要白吃她家的杏果,就两手抱住树干,随着“哧溜”一声,身子轻盈地从树上落下来。
郑占魁抬眼瞧着面前的何丽英,目光一亮,立时惊呆了!没想到几年前还是个黄毛丫头,如今竟出落得如此楚楚动人。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久久地扫动着。
她约有十七岁,一头黑亮的齐肩秀发,把她那白皙的蛋圆形脸庞衬托得美艳如花。两条细细的柳眉下,春水般明亮的大眼睛,端正的鼻子,纤巧的樱桃小嘴,都恰到好处地构成了一个独特的绝色美貌。因为天热,丽英敞开着上衣领口,胸前裸露出白皙的肌肤,隐隐约约可见那起伏的曲线。薄薄的衣衫下,丰满的双乳高挺着,整个身体焕发出一种浓烈的、诱人的青春美,宛如一枝亭亭玉立的白莲花,美艳无比,让人深深沉醉。
郑占魁求媒人四方说亲,见到的漂亮女子就有几百个,但都不合心意。今天,他见到何丽英,立时惊喜万分,这不是他心中一直要找的绝世美人吗!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尽办法,把何丽英搞到手,占为己有。
何丽英唰唰几步走到郑占魁身边,面色冷若冰霜,两眼向他投射出鄙视的目光。“你想吃我家的杏不难,按照市场价一斤两元,你掏钱我马上就到树上给你摘杏。”
何丽英要钱的语声,让郑占魁从怔呆中醒过神来,他圆瞪着眼睛,心里感到不能理解。“我看你刚才在树上往刘家院里扔杏,你不要他家钱,怎么要我掏钱呢?”
“他家对我有恩,我愿意送给。可你不行!”何丽英紧绷着面孔说。
郑占魁听了她的话,没想到她竟然不给他一点脸面,面孔立时涨成了紫红色,他抬手指着何丽英,气势汹汹地道:“我吃几个杏,你还向我要钱。你好大的胆,竟敢这样蔑视我!告诉你,我父亲是市委书记,我是市运输公司总经理,手里有权有钱,在临河市谁敢不巴结我,不求我。你不要说话太无情,把事办绝了。兴许在你走投无路没有办法时,你还会低下头来求我!”
何丽英是个性格刚烈、不怕权势的人。她听了郑占魁的话,立即气愤地道:“别认为你们有权有势,我心里就害怕,就会向你低头。你这是隔着门缝小瞧人!我就是穷得乞讨要饭,都不会走上门去求你!”
郑占魁来何家没吃到杏,反倒碰了个满脸灰,便满腹恼火地转身出了院门,气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