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近京看着业水薇的眼睛，那眸子中的云泥似“阴阳割昏晓”般蜕变了。
她的双眼不再被情绪充满，似乎这一刻她彻底睡醒了。
业水薇抿着嘴捋了捋衣服，抬起眼睛直视着刘近京。
“刘大爷，谢谢你能赶过来救我。”她小心翼翼地吐出了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啊，我也谢谢你现在终于放过我了。说救你严重了么，你又没什么生命危险，我就当见一次女网友了……”刘近京小心翼翼地在自己摇摇欲坠的小单人床上挺了挺身子。
“其实……我平时多数时间和正常人是没有太多区别的。”小姑娘低着头说道，看得出来业水薇似乎也为自己之前诸多莫名其妙的行为伤害到刘近京而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啊。之前咱俩一起玩游戏的时候你都挺正常的么，只是会偶尔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但是你为什么会突然……”刘近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前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因为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既复杂又尴尬。
“仪式感，是仪式感。只有当我的生活充满了约定俗成的事件之后我才能把自己稳定在一种常态中。”
“所以……你刚才的失控是因为你的生活的原有节奏被打乱了嘛？”
“是啊。”小姑娘叹了口气似乎她自己也深感无奈。“负面情绪会引发我的情绪性哮喘，严重的情况下我可能会因此而没命。”
刘近京心想，怪不得在电话里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嘶声力竭。一想到自己今天不仅表演了一出中年人跑酷还救了眼前这小姑娘一条命。
“那你今天是因为啥失控了呢？”
“因为今天没有抱抱……”小姑娘委屈的声音越是往后便越是细微。
“Emm……你的意思是……你最需要的仪式感是拥抱？”刘近京又想起了查理的哥哥雷蒙，他需要在固定的日期吃固定的食物，固定的时间里收看固定的电视节目，甚至在固定的超市购买固定的内裤款式，没有这些固定的仪式他就会情绪崩溃。由此看来，业水薇需要的仪式感要简单的多，仅仅就是带给她安全感的抱抱就够了。
“是这样的，刘大爷……对不起啊，我利用了你。”
“那……为什么不找家人去抱抱呢？”
看来真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啊，刘近京感叹道，她可能并不懂自己这样抱着他，吃亏的是谁。
“我不想回家……所以才跑出来的……”业水薇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刘近京。
“哦哦，和家里人吵架了是吧？”
“也没有，就是我妈妈又想带我去爸爸那里要抚养费……”
一番交流之后，刘近京了解到，原来业水薇的父母早在她五六岁的时候就离婚了。离婚原因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自闭症的女儿。
离婚后业水薇的母亲成功的获得了抚养权，带着她独自生活，但是从小姑娘的描述来看，她的妈妈并没有带给她真正的母爱。反倒成为了她用以向业水薇父亲讨要金钱的工具人。
随着业水薇的成长，她对母亲的这种疏离感也就越发强烈。但是由于业母强烈的控制欲，她连正规的学校教育都没接受过，一切文化教育都由业母请来的家庭教师负责。
本来，业母的强烈控制很可能会让业水薇成为一个十分合格的工具人。但多亏了给业水薇做自闭症心理干预治疗的心理医生建议业母让业水薇多接触网络，尤其是网络游戏的交流会促使业水薇的自闭倾向逐渐趋向趋缓发展。
当天，业母又一次准备带业水薇到她生父家里要钱。
这一次，业水薇并没有任其摆布，反而趁机跑到了外面。
从业水薇用的手机来看，业母对其控制也的确是非常严格。她甚至禁止自己的女儿使用智能手机。
刘近京看着熟睡在自己床上的业水薇叹了口气。
原来她也是个“孤儿”，只不过，刘近京是这座城的孤儿，而她则比他更悲惨些。
刘近京迷迷糊糊的闻到了饭香味儿，他记得自己昨晚明明订好了闹钟，结果打开手机发现距离闹钟的6：00还差了不少时间。他睁开眼只看见业水薇明晃晃的长腿下正穿着自己为冬天准备的棉拖鞋踢里踏拉的走着，露出如玉坠般剔透的脚踝。
她端着两晚蛋炒饭放在厨房的桌子上。
“大爷，你醒了啊？是我吵醒你的吗？”
“啊，没有没有，我本来也要早起的，今天要上班的。”刘近京从自己打的地铺上坐了起来，睡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让刘近京有点受不了，他的腰杆子就像锈住了一样。
刘近京也不知道是自己饿了还是怎么了，他吃着业水薇炒的蛋炒饭格外的香，小小咀嚼了几口之后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大爷，你慢点吃。不够我再给您炒行吗？”业水薇看着刘近京吃的这么香脸上也笑开了花。
业水薇说的刘近京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急忙岔开话题正色道：”姑娘，你在我这里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啊？”
“没有打算，以前我连出一次自己的家门都很难。”业水薇被刘近京这一问，顿时撅起了小嘴。
”咳咳，你大爷我……这么说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呢？我并没有想赶你走的意思，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有自己的打算不是？毕竟除了你妈妈之外兴许你有别的亲人会惦念你呢。”
”没人惦记我，即便有也是因为钱。”业水薇冷淡地回了一句。
桌上的气氛一下子被拉近了最低点，刘近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姑娘。他笨拙的用手抹了抹她的头，却把业水薇的头发弄得纷乱。
“大爷，你是不是也想把我扔出去啊？”业水薇突然抬起头望着刘近京。
“怎么可能呢？你做饭这么好吃，你要走我都舍不得放你走。”刘近京嘴里噎着饭，说话模模糊糊的。
“真的吗？”她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盯着刘近京。
“真的啊，况且咱俩不还有过命的交情么……我是说游戏里……”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对不经世事的双眼让他感觉自己十分污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