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年春天,我的情绪都会变得纷扰,今年尤其如此。烦乱、徘徊与焦灼占据着我的内心。在这样的状态里,我和她难免发生摩擦和争执,偶尔也会爆发意想不到却又合乎情理的战争。每次,我的心情都格外复杂,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那些话,做出那样的行为。我清楚这些言语和行为,会给她带来伤害,但依然一次次地撕开那个伤疤。她总是一脸茫然地问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接着,便低下头,声音也慢慢地降了下来。她说,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执意选择我呢?我无言以对,矛盾如惊雷,在心里不停地翻滚。
今天天气很好,春天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但是,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去年冬天残留的冷意。我们依然乐此不疲地重复上演着曾经熟悉的生活。我第一次看见她冒火了,开始猛烈地反击。当时,她正在喝水,干枯而没有血色的手指紧紧地握住玻璃杯子。我刚说两句,她便侧身用闪烁而坚定的眼神看着我。继而她问,你又在说什么?是不是每年不折腾一次就不过瘾不死心?我没有与她针锋相对,脸上挂满无辜和散漫的表情,双手插在裤兜里,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沉默、寂静。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突然,一阵碎响搅扰得阳光颤抖,飞舞的尘埃越发狂乱。我还没来得及循着声响查看究竟,就听到她噼里啪啦地朝我咆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人?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你是个超级大骗子。说完,她用高跟鞋狠狠地踩着地板上的玻璃碴儿,那些细碎的物体向四周飞奔而去。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手机响了。我神情恍惚地看着手机屏幕,对这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厌恶透了。我把吵闹的手机放在茶几上,转眼看着阳光里的尘埃。响声停了,我立即回头看着它,等待接踵而来的响声。我知道对方还会打来的。于是,我看了她一眼,踱步回来,抓起手机朝阳台上走去。还没走到阳台时,手机又响了。我怒气冲冲地接了电话。
望着金光灿灿的天空,我“喂”了一声。对方的声音很急切,充满了海椒味。他问,是罗兄吗?我一头雾水,这个声音似曾相识,但却分辨不出对方到底是谁。我呆愣着,眼睛看着脚边的一粒玻璃碎片。难道是电话诈骗案?但对方又怎么知道我姓罗呢?我这样怀疑着、否定着,思绪在脑子里迅速翻腾起来。对方不失时机地问,罗兄你知道我是谁吗?我错愕、慌乱地“啊”了一声,并未直接回答对方。我确实想不起来了。于是我说,你有什么事吗?对方也答非所问,他说我是江宁啊,罗兄不记得我了吗?
一个混沌的形象在我的脑子里慢慢浮现,又慢慢隐没。我完全沉溺于记忆之中,寻找那个叫江宁的人,以及关于他的所有印记。但我越想越糊涂,没有半点头绪。对方接着说,罗兄,我们去钓鱼吧?我吃惊地问,钓鱼?他说是的。停了一下,他又唠叨起来,现在食品污染那么严重,我们去钓点生态、环保一点的鱼回来吃吧。我扑哧了一声,我说,城市里哪有地方钓鱼?现在什么污染都严重,只要吃了不死人,就无所谓啦。那个自称江宁的人急不可耐地打断了我的话,他说,吃饭是个重要事,怎么能马虎呢?这样吧,我有个朋友在三圣乡那边养鱼,我们去那里钓鱼吧。
我竟然答应了江宁。放下电话的那一瞬间,有种恍然的错觉。现在,我还是没有想起江宁到底是谁,但我决定跟他一起到三圣乡去钓鱼。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放好手机和钱包,就急匆匆地朝楼下跑去。刚走出门,我就听到她把门关得山响,仿佛地震来袭。一阵狮吼在背后传来,他妈的,每次都这样,吵完后就闷声闷气地走了。这过的什么日子呀,还不如早点离了呢。
后来她还说了些什么,我并不知道,我几乎是一大步直接飞到了楼下。然后,我径直朝九眼桥走去。我和江宁约好在那里会面。
2
走了大概三十米,我觉得脱离了她的视野之后,便停了下来。对于即将面临的遭遇,我有些忐忑了。我并非后悔这次奇特的约定,但总得为自己的决定找个理由吧。脑子里思绪顿时就翻飞起来。我边走边想,走过了一条长街,路过两个如火如荼的建筑工地,但依然没有想出个头绪来。于是,我只得悄然地苦笑了一声。
半个小时后,我在九眼桥见到了江宁。当时,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府南河里湍急的河水。事实上,在相距二十米时,我就看到了这个身影。我觉得他太熟悉了,肯定在哪里见过。我慢慢地接近他,接近我记忆中的真实。在他抬头看我的那一瞬间,我便想起了他,童年时最好的伙伴江宁。江宁的眼神里有一种永恒的东西叫我难以忘怀。
面对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我有些诧异。我问怎么是你啊?江宁说,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我干瘪地笑着,脸皮绷得很紧,然后陷入了沉默。面对我的沉默,江宁无动于衷。他说,我知道你在成都生活十多年了,其实,这些年我也在这个城市。但是,我从未找过你。因为,我的内心抗拒你,不愿意见到你。
我不安地看着河面,一个塑料口袋弯弯曲曲地飘了过去。我转眼看了看江宁,他已经老了,跟我一样脸上堆满了皱纹。接着,他又说,这个春天我特别地想见你,积淤在心底的很多复杂的情绪,在春日的阳光下疯狂地涌动着,促使我不得不找到你。我第一次正面看着江宁,纳闷地问道,你从哪里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一直以来,我特意拒绝了外界,把自己悄然地藏于这个大都市里,没有与任何熟识的人交往过。江宁慢腾腾地说,只要用心找,总是能找到的。我继续追问,到底从哪里找到的?他笑而不答。这天,我接连问了好几次,江宁始终没有给我答案。
时间已是十点过了,温暖的阳光中藏着毒辣,晒得人头皮发麻。片刻后,江宁说,走吧,我们去钓鱼吧。我没有说话,但却跟在他身后,朝三圣乡奔去。我们上了一辆破旧的公交车,车里很拥挤,大家似乎都粘在一起了。我和江宁并排站着,距离近到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江宁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在我模糊的印象中,他以前没有。十多年没见了,这个童年伙伴的身上隐约发生了太多变化。
车子走走停停,人们的情绪并未因为明媚的阳光而温和,相反都有些烦躁。我的眼神大部分时间都集中在窗外,车窗脏兮兮的,上面有块不知名的秽物。偶尔,我也把眼神收回来,看一看身旁的江宁,算是对他的唠叨做着回应。自从上车后,江宁就在我的耳朵边不停地念叨。我断断续续地听着,倒也随着他的话想起了很多往事。
江宁说得最多就是钓鱼。很多年以前,当我们都还是快乐无忧的少年时,钓鱼是我们最乐此不疲的事情。我们同住在一个村庄,两家人相距不过三百米。村子东头有一条弯曲的小河,从南到北缓缓地流淌。这条小河是我和江宁记忆的载体,我们在这里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周末或者寒暑假,我与江宁都会扛着鱼竿挎着鱼笼,到小河边钓鱼。每次,江宁都会扯着嗓子喊道,罗默,快走了哩。他的声音穿过三百米的距离传到我的耳朵里,然后,我心领神会地拿起工具,欢快地朝小河边跑去。
车子的速度不知不觉地快了起来。越是远离市区,交通就越顺畅。窗外是一片城乡接合处,这里既有城市繁荣的轮廓,又保持着原始的迹象,依稀残留着未开垦的绿地。但是,工业的气息正在慢慢侵蚀这片土地。轰鸣的机械声和漫天飞舞的尘土,搅扰了本属于这里的宁静。
江宁还在说童年时钓鱼的陈年旧事,但他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好几次都是欲言又止。当我回头看他时,他的脸立即就红了,尴尬的神色难以掩藏。我问,怎么啦?半晌,他答非所问,自嘲地笑道,你这个家伙,钓鱼太厉害了。你这辈子,就该做个专业捕鱼手。我“哼”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的确,如江宁所言,我是个钓鱼高手。我掌握了鱼儿试探鱼钩的特征,在与它们的较量中,几乎是百战百胜。而江宁则不然,他总是被鱼儿戏耍,常常是喂光了诱饵,却钓不到一条鱼。江宁梦想着像我一样,拥有高超的钓鱼技巧。但是,他的愿望却一直没有实现。不知多年以后的今天,他的钓鱼技巧是否有所进步。
3
一个多小时后,颠簸的公交车终于停了下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到达了目的地。江宁告诉我,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他朋友的鱼塘。我点了点头,跟他并排朝鱼塘走去。这是一条宽阔的水泥马路,时不时有电动三轮车或者摩托车从身旁呼啸而去。这又让人想起了童年时的光景。我的家乡地处丘陵地带,并不多见的公路总是盘旋而起伏,而电动三轮车和摩托车也是路上的主角。小时候,一群没有见过汽车的小孩子,跟在三轮车或者摩托车后面,呼喊着狂奔。跑出几十米后,才怏怏地看着被扬起的尘埃,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江宁紧挨着我,我们的胳膊时不时地会碰在一起。我下意识地远离他,脚步轻微地往外移。但是,他似乎知道我在躲避,继续紧跟着我。江宁一脚踢飞路边的一粒石子,顺手从口袋里摸出烟来。他递给我,但我没接。我告诉他自己戒烟很多年了,可他不相信。他嘘了一声,说,你把烟戒了?我说真是戒了。江宁差点笑出声来,他说,别装了,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呀?抽吧。我还是没接,目不斜视地朝前走。江宁索性一把抓住我,揪得我胳膊生疼。他说抽吧。说着,就把烟塞到我嘴巴里了。
多年以后,我又抽起烟来了。烟雾拘谨地在我的唇边缠绕。江宁说,我们俩很多年没有一起抽过烟了。他的烟和他的话把我带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时候,我们都还在家乡那所中学读书。当时,学校里有同学悄然地抽起烟来。我和江宁也瞒着父母开始学抽烟。我们各自拿出不多的零花钱,到村子东头的杂货店里买了一包大杉牌过滤嘴香烟。回家之后,我们鬼鬼祟祟地来到江宁家的柴房,划着火柴抽起烟来。因为都是第一次抽烟,我们呛得就快要断气了,猛烈的咳嗽声就像幼小的狼发出的嚎叫。我们的举动引来了江宁的奶奶,那个精神抖擞的老人站在柴房门口定定地瞅着,想知道这两个小鬼到底在搞什么。好在我们听到老人的脚步声后,立即掐灭了烟头。我们第一次抽烟就这样狼狈地结束了,但是,这并未阻止烟瘾的膨胀。没过多久,我和江宁就与烟分不开了。只是,多年以后,当我在异乡的城市与童年伙伴重逢时,我已成功戒烟多年了。
没抽几口,我就受不了了。头有些晕,甚至有隐隐的痛。我甩手丢掉烟头,烟火隐秘地在地上绽放。我们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阳光明亮得有些刺眼。江宁说,你还记得那年春天吗?他语气微弱,欲言又止。我问,哪年春天?他顿了顿,含混地说,就是那一年,你钓鱼最顺手的那一年,每个周末你都能钓满满一篮子。我不屑地说,我钓鱼就没有不顺手的时候。江宁又停顿了片刻,他说,但是,那一年……
江宁并未说下去。没有人阻止他,他的声音融化在烂漫的春光里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不愿意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我故意装出茫然的表情,仿佛删除了所有的记忆。其实,那些记忆早已在心底扎了根,用铁铲也铲不掉。那粒饱满的记忆之种,死死地沉在心底,只要时机成熟,它定会瞬间发芽,然后蓬勃地生长。现在,它遇到了适合生根发芽的条件,有了生长的势头。好在我努力地将局势控制住了。
我们继续走着,自由散漫,似乎忘了钓鱼的事。温度越来越高,天气仿佛跳过了春天而直接进入了夏季。我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就像一群温柔的蚂蚁。我抬起手,想擦掉那些匍匐在额头的汗水,但手到空中时又迟疑了。江宁问,你很热吗?我摇头说,没有啊。接着,我把停留在空中的手伸到脑袋后面,理了理头发,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我仰头看了看天空,阳光刺得眼睛流出了泪花。
4
不知道走了多久,当我们到达江宁朋友的鱼塘时,我有些累了,腿脚酸软。江宁的朋友是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看上去并不像个养鱼的人,倒像成天待在办公室里的都市白领。对方伸出一只腥味浓重的手,向我递了根烟。我没有接。我说不会抽。江宁拍着我的肩膀说,这是我的童年伙伴罗默,十几年没见了。他笑了笑,烟雾急不可待地喷了出来。
寒暄了几句,江宁便说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他抖了抖烟灰说,这段时间,我特别想钓鱼,夜里睡觉做的梦全都是童年时钓鱼的场景。于是,我便寻思着找个机会钓鱼。今天早上,我打电话给罗兄,一起到你这里来钓鱼了。江宁的朋友不断地点头,然后他说,好。江宁接着又说,你不知道吧?罗兄可是钓鱼高手,没有哪条鱼能逃得了他的鱼钩。对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讨厌那种夸张、虚无的样子。我皱着眉头,没有理会他们。
江宁拿着渔具,朝鱼塘走去。他对这里非常熟悉。我跟在他身后,双脚前后踩着他的倒影。我说你常来这里吗?他摇头说,不是。接着他又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钓鱼了。我想,你应该也是吧。我“嗯”了一声。江宁蓦然回头看着我,他说,那年春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钓过鱼了。我木木地盯他,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复杂的内容。
我突然有些后悔跟江宁来钓鱼了,因为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提记忆中的那个春天。我觉得他是故意的,存心要使我们的记忆翻江倒海,然后不可救药地回到多年以前的那个午后。但是,我也不好立即转身而去。我上前一步,绕开江宁向前走去。五十米外,就是我们来钓鱼的鱼塘。
与其说这是鱼塘,倒不如说是一潭养着鱼的死水。水面被一层绿色覆盖,其中漂浮着各种垃圾。牛奶盒子、糖果纸、即将腐烂的菜叶,以及其他很多叫不上名的废物。正当我表示出无限失望时,江宁跟了上来,站在我旁边。他放下凳子,拿起渔具准备开始钓鱼了。我没有心情钓鱼,事实上,我今天跟他来到这个陌生的郊区,也不是为了钓鱼。我不过是在家里烦了,想要逃离,于是到这里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我木然地站在鱼塘边,半天没有行动。
江宁已经放好诱饵抛下鱼钩了,他转身问我,还站着干吗?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接着他又说,难道你不喜欢钓鱼了吗?我说不喜欢了。他问,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了。江宁苦笑了一声,他说,哥们儿快行动吧,我从未赢过你,今天想与你比试一下,看是否能将你击败。我并非是受到了江宁挑战的影响,但是,我却违背了自己的心愿,拿起了鱼竿。
现在已是中午了,太阳兴致勃勃地在高空挂着,放射出火热的阳光。我和江宁并排站着,目不转睛地瞅着浮标的动静。这样的场面已经消失很多年了。自从在家乡的小河边经历了那场遭遇之后,我和江宁就没有一起钓过鱼。事实上,从那以后,我也就再也没有钓鱼了。我突然之间十分厌恶钓鱼,并发誓过永远不再钓鱼。但是,这个太阳猛烈的春日,我又握起了鱼竿。
不知道是我们的技术都倒退了,还是这里养殖的鱼与家乡河里野生的鱼不一样,以及其他什么不知名的原因,我和江宁这天一条鱼都没钓到。整个下午,我就没有看见两个鱼竿的浮标动过,它安静地躺在水面的绿色之中。
我们都沉默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就在我难以忍受这沉默时,江宁说话了。他说,罗默,你还记得那天下午吗?就是我们最后一次钓鱼的那个下午。他看了我一眼,接着又说,我从未忘记过。我一直在努力忘记它,但是,被污染了的记忆散发出令人恶心的气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我说,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在我的脑子里,那些东西早已抹去了,不留一丝痕迹。江宁不听我的劝告,依然语气微弱地说着。他说,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叫小鱼儿,圆圆的脸蛋上有两个迷人的酒窝,一笑起来像两只飞舞的蝴蝶。江宁叹了一口气,他接着说,但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她笑过了。
我想阻止江宁的话,可他却执拗着没完没了地说。他的话就像一阵强烈的台风,把我彻底地卷入记忆。我的思绪瞬间滚到了多年以前,以至于没有听清楚江宁又啰唆了些什么。我依稀记得他说到了当年如果我们救了小鱼儿,一切都将改变,决然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多年以前的那个春天的午后,我与江宁安静地守候在河边,等待鱼儿上钩。突然,一阵凄厉的求救之声传来。我与江宁不由自主地回头,看见在河边洗衣服的小鱼儿被几个粗野的男人拖进了芦苇中。我和江宁对视了半晌,但都没有做出任何解救小鱼儿的行动。尽管那时我们都还年幼,但我们都清楚,只需要我们大声地呼喊,就可以吓退那些施恶者。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做,懦弱地蜷缩在原地,心神慌乱地看着河面的浮标。不过,我们都没有心思钓鱼了。那天下午的后半段,我和江宁一条鱼也没有钓到。傍晚时分,我们听到了一个噩耗,小鱼儿在河边被人强奸了。
江宁继续说,我们完全可以避免这桩强奸案的发生,可为什么都眼睁睁地看着小鱼儿被人糟蹋了呢?他摔掉鱼竿咆哮道,我们都是懦弱的人,我们都有一颗冷漠的心。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为曾经的过失感到悔恨,也始终在寻找心灵安稳的方式。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我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觉得自己会永远生活在梦魇里。说完,江宁哭了起来,声音惊动了纹丝不动的水面。
我说,你哭什么呀?别哭了。江宁不听,哭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的情绪坏透了,怒气在心底猛烈地蹿动。突然,我把鱼竿抛向鱼塘。两根鱼竿在鱼塘里死板地躺着。我对着江宁怒吼道,你他妈的哭什么?给老子闭嘴。说完,我离开了鱼塘,朝不远处的公路走去。
太阳悄然地隐进了云层,空气中穿梭着丝丝冷意。我瑟瑟地抖了几下,空虚的脚步踢飞了乡间小路边的石子。十分钟后,我来到了公路。公路上安静得没有一辆车。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小鱼儿打来的,我没接。我不想再跟她吵了,也不会谈论离婚之事。我把电话放进裤兜,一个人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