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去春来,他是如此惊喜毫不保留地爱上了聪慧灵动的她。曾经几何,两人把酒诗书共书一方豪迈。曾经几何,细雨敲窗,她束袖高腕,一手秀丽端庄的小楷铁划银钩,让他叹服。曾经几何,万物复苏,百花吐蕊,她挥笔而就,一幅翎毛花卉随风摇曳的佳作让他深深惊赞不已。曾经几何,瑶琴如醉,清萧伴心,琴瑟相和中柔醉了多少无眠温馨的夜晚……朗朗少年郎,娇娇江南女,心有灵犀,爱如潮水……她的身子在他细心调理和爱情的滋润下慢慢地好了起来。他再耐不住地想娶她,母亲无奈,便亦接受了才华横溢的儿媳……那一年,婚事之前,南方突传书信,父亲旧伤复发病情甚是危急了,他心焦灼,再不迟疑,依依不舍地告别心爱的她快马加鞭地奔赴南方。那一去三月,相思如苦,深深折磨着两个挚诚相爱的少年男女。待他回还再次踏入家门,她却一身柔弱,相思病痛却再次把她生生地击倒。他痛苦不堪,再不迟疑,央求母亲为他们完婚。那一日,颜家上下欢喜中透着悲泣,红烛摇曳,喜悦动心,她一身红妆柔美脱俗令他陶醉,没舍得动她,新婚之夜,他便那样温柔怜惜地抱了她整整一夜……她脸上挂笑,心之舒展,静静地躺在他温柔的臂弯里甜甜地睡去。第二天,望着她绝丽的睡颜身心沉醉,轻轻摇曳却怎也叫不醒她……原来那被相思病痛折磨的身子早已油尽灯枯,她的坚强和笑颜只让她撑到红妆摇曳的新婚之夜……心满意足,再无牵挂,她便在他怀中轻轻地远去了……只留下心被挖空的他怔怔地抱着心爱的妻子再不愿松手……三天三夜,若不是母亲一掌狠厉,他便早随她去了……再次醒来,人去楼空,芳魂已逝,一抔黄土,已是天上人间的永相隔……从此以后,他心如止水,再不问情愫,苦心钻研,终成了神医,发誓要治好这世上所有的病痛……
为什么,当她被二妹抛出庭堂,他却毫不迟凝地接住了她。灵动温热的气息却让他冷硬如山的心竟有了冰解千里的颤动。母亲的一声喜悦,他不由自主,鬼使神差地把住了她的脉搏。正如心中猜测,她竟是婉约柔美的女儿身……那一刻,身心颤动,心竟莫明的狂跳起来,尘封已久的冰山竟有了潺如温泉的细流……从那以后,时时刻刻,身心再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如今,室内女子断肠凄苦的啜泣亦如尖刀一般再一次划开伤痕累累的心,恍惚当中仿若时光倒流,那清灵秀美的江南女子依然鲜活温婉地留在身边……此时心中留恋深沉,心之雀跃,不管如何,今生也要留下她……
心之坚定,他不假思索,手拎着木桶,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紧掩的房门。“啊,你怎进来了?”室内女子一声尖叫,氲氤水气中,他手提木桶哗的一声倾倒在水中,“再泡一个时辰,把身上的毒全部祛除掉……”他发狠般地说完,再不敢停留转身离去。身后,铿锵有力,木桶水花被砸得嘭嘭作响,室内的人定是气绝了!他一声轻笑,轻轻掩上房门,望着院中盛开的百合花,心中无比的轻柔舒展!
柏树参天,幽深静谧,颜家佛堂庄严肃穆,香烟缭绕。慈悲为怀的观世音稳坐在莲花盘,细眉如画,一脸慈爱悲天悯人的神情。香案几下,嘻笑声声,散乱的蒲团,几多稚嫩黄毛小儿正跪扒在蒲团上斗着蛐蛐。几多争执,几多叫好,几多怨叹,几多得意,那声声阵阵纯白无邪的嘻闹声随着轻烟袅袅上升,透过烟雾缭绕,慈悲为怀的观世音双目传神晶莹,望着膝下小儿率真玩劣的行径也不禁抿嘴轻笑。
“二小姐……”突然佛堂外一声惊呼,众人抬头,杂草丛中突地钻出一个古灵精怪的黄毛小儿。一口气跌跌撞撞地跑进佛堂,“二小姐,不好了,今儿一大早颜石把青芫拉到大少爷的翠云轩去了……”“咦,一大早他们去找我哥干什么?”二小姐直起身子一脸疑惑地道,突地,她眼一惊,望着稚嫩小儿高声一叫,“颜河,你到底在青芫的铺底下放了几只虫子?”身旁的小儿不由浑身一震,眼中闪着些微的怯意,懦懦地说,“也没多少,我在后山整整逮了一下午,也就半罐子而已……”“啊。”二小姐一声尖叫,飞身一扑,把颜河一把压到身下,两手如钳狠狠掐住了颜河细嫩的脖子,“臭小子,你可害死我了,叫你放几只吓唬吓唬他便是了,你却放了半罐子……他身上定是被咬出毒疙瘩来了,大哥不用猜便知是我干的……大哥要罚我,我便掐死你……”二小姐嘴里气绝地说着,身下的小儿却已被掐得脸红脖子青,“二小姐你快住手,颜河真要被你掐死了……”身旁几个小儿立马连拉带拽地扯着二小姐大呼道,“哼……”一声沉着的冷哼如惊雷破空,二小姐一怔,突地抬起头,愤怒的小脸立马绽开了讨好般的笑容,“嘿嘿,大哥,你来了……”
颜石和春红要成婚了,突如其来,措手不及,老夫人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婚嫁用品一应俱全,被源源不断地送往马场来。颜石笑得脸都歪了,我和颜伯却面面相觑,望着三大屋子满满的用品却不知该干什么好了。府内摆了宴席,许多人都喝得酩酊大醉,颜石酒不醉人人自醉,新婚之夜,春宵苦短,日晒三竿,颜石都没起来。
天不亮,我便把马厩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放完草料,我便静静地坐在马场的草地上望着群山远黛默默地发呆。颜石成婚了,我的屋子里也被摆满了用品,三间屋子对成婚的颜石似乎少了些,早些天春红便计划着再盖上两间房舍做厨房和存放物品之用,不知为何,在替颜石高兴之余,我却觉得自己再待在这里便似多余了。老夫人的突然之举,让我毫无思想准备,猜不出原委,心里局促,有些隐隐不安了!果然,下午时分,老夫人便派人来通知我,让我搬到府内去住,职位暂时在内府厨房帮忙。颜石一听,立时就急了,嘴里嚷着要去找老夫人求情,我心一暖,立时拉住他,“好了,难不成你还想留我将来帮你看孩子不成……”颜石一听,眼里一潮,立时抱住了我,我亦两眼浊湿,拍着他坚实的后背道,“好了好了,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搬到府内去住吗?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再说了,我可不想夜夜失眠,昨晚儿你惊天动地,我一夜都没合眼……”“扑噗。”一声,身旁,一脸羞怯的春红不由掩面笑起来,颜石身子一松,轻轻放开我,一脸窘迫,两腮潮红,嘴里懦懦,“在府里若二小姐再欺负你,你便向老夫人央求再回来,你住的屋子我会一直给你留着……”我两眼水润,嘴里哽咽难声,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便潇洒转身绝然离去,“好好照顾颜伯,花皮若闹你也不用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