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贾清终于松口,丹阳子长吁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贾清道:“事不宜迟,你们即刻将那疯妃的血脉灵瞳分离出来,在此之前,先将太子殿下交给我。”
丹阳子先前为了抢夺李玄珂,逃出天和殿,强行自燃本命“金乌真火”,压制伤势,提升修为。
此刻,他不光境界崩坏,肉身更是遍体鳞伤,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一副残躯,伛偻着,好几次想要尝试着站起来,都没有成功。
他只得一手抱着李玄珂,一手扶墙,勉强倚着墙壁站着,颤巍巍地说道:
“贾真人,你的为人,贫道本来信得过。可自打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之后,贫道便已不敢再轻信任何人了。”
“真人请放心,太子殿下毫发无伤,贫道先代为照看一二,待我师弟施法完毕,将灵瞳送走,贫道便将殿下归还,任凭处置。”
丹阳子一朝被蛇咬,再也信不过任何人,话虽说得好听,但就是不肯讲李玄珂交出。
贾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心想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你师兄弟二人已是瓮中之鳖,料想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便道:
“就依你,我这就将禁制撤去,你师兄弟二人,尽快施法,不要再耽搁了。”
说罢,贾清大袖一挥,笼罩冷宫的那片金霞当即消失不见,清虚散人见了,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忙向外试探道:
“师兄?你还好吧?”
“师弟,我无事。”
一边说着,丹阳子,一边勉力起身,蹒跚着挪进冷宫里,见到师弟和二十名北府死士都好端端地在宫苑中,心下稍安。
清虚见丹阳子身负重伤,气息时有时无,不由悲从中来,握着丹阳子的手,哽咽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丹阳子安慰他道:“师弟不必难过,生死有命,此番闯下大祸,我就是毫发无伤,也难逃一死。眼下,正事要紧,不是伤心的时候。”
清虚强忍悲恸,道:“是,愚弟知道。”
贾清这时也走了进来,看见师兄弟俩,落得如此下场,也不禁唏嘘,转过身去,不忍多看。
丹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那被铁链拴住的疯妃就在离他三丈远的地方。他对清虚说道:
“你就用我先前给你的那张兵解符,将她送入轮回,取出观天瞳,再用养灵灯装好,速速去办,不可耽搁。”
“是”清虚躬身领命,转身走向那疯妃。
那疯妃被清虚的法宝铁链拴住,也不知是陷入了昏迷,还是被封住了穴脉灵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清虚走到她跟前,并指掐诀,又冲那黑色铁链遥遥一指,口中说道:
“解!”
只见,那死死缠住疯妃躯体的黑色铁链如水蛇般,从其身躯之上滑落,不一会儿,便完全脱离了那副身躯,飞进了清虚的大袖之中。
清虚解去锁链不过片刻,那疯妃便醒转过来。
她身上的封印一去,立刻便发起疯来。
口中不停大喊大叫,一会儿是什么“百日红后芳菲尽”,一会儿又是什么“陛下你不要我了吗?”,一会儿又四处央求道“叫李家的人来,我要见李家的人。”
清虚要办正事,哪容得她这般疯癫无状,当即食指连点数下,戳在那疯妇三处丹田穴之上,破去气海,当场废去其修为。
道基崩溃,疯妃顿时两眼一翻,身子一矮,倒地昏死过去。
清虚不再耽搁,转手从袖中,掏出一张黄色符箓,上面用朱砂画着一团符文。
清虚拿着符箓,没有即刻使用,而是回过头,看了丹阳子一样,丹阳子冲他点点头,意思是说:“动手吧。”
清虚这才将符箓向那疯妃拍去。
只见他正要说什么话,突然间愣了一下,身后的丹阳子似早已料到了,轻轻地说:
“此女闺名金玉珠,论辈分,是你晚辈,你不必多礼。”
清虚称是,一边将符箓贴在金玉珠脸上,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施法。
不多时,就听见清虚嘴里念着金玉珠的名字,说了些往生超度之语,就看见他手腕一动,金玉珠的头颅便被取下了。
清虚取解下她头颅的同时,立即飞快出指,那疯妃头颅上射出两团血光,没入清虚掌中。
再看那颗头颅,了无生气的脸上,此时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两枚眼珠已被取走。
这位被囚深宫一百余年,孤身一人,无儿无女的疯妇,就这样走完了她凄凉的一生。
当年她在宫中究竟遭遇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可能除了贾清,世上再无人知。
眼下,只有这一对观天灵瞳,无声地证明,她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灵瞳离体之后,必须尽快用同族血脉的精血温养保存,否则就会灵性大失,彻底坏死。
清虚片刻也不敢耽搁,将那颗长满了杂草般曳地长发的头颅安放在一旁,又催动飞剑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一道血线汨汩流出。
随后,他双指并拢,遥遥冲伤口一点,那道血线当即从伤口处流出,如一匹被展开的窄绸缎,在半空中盘旋。
放血,持续了约莫十息,在空中交织成了一个精血团。
清虚的脸色略显苍白,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略一施法,将手中的一对眼珠向那团精血送去。
眼看那两枚眼珠即将送进清虚的精血团中,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那两枚本该半点灵念也没有的眼珠,蓦然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生机,在半空中陡然一个急转,躲开了那团精血,朝另一个方向激射而去。
一直双手倒负,候在一旁的贾清第一个反应过来,只见他眉角一扬,慌忙探身去阻止。
可那观天瞳原本就离他较远,而离它此刻飞去的方向更近。
贾清不亏为绝世高人,动作之快只如一阵风,可指尖还是差了半分,没能抓住观天瞳。
再看那观天瞳化作两团灵光消失之处,正是丹阳子怀中的李玄珂双目之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除了贾清,别说清虚,连抱着李玄珂的丹阳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金氏的观天灵瞳,不知怎的,在关键时刻,似是通了灵性,附入了李玄珂的体内。
丹阳子的脸色一下变得无比惨白,口中喃喃道:
“闯,闯,闯下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