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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嘉靖丁巳年甲辰月癸酉日(公元1557年4月18日) 晴:(上)

螳螂捕蝉便黄雀,周郎放火利孔明。

楼船于海上航行了一日之久。第二日清晨,楼船停靠在了一座码头之上。

码头的周围一片荒芜,几无人烟。然而就在这荒凉之地,却坐落着一座巨大的码头。码头之上,无数工人来来往往,或搬运着货物,或清理着船舱。众人赤裸的上身上满是汗水。

我与仲杰、殷枫随着汪滶走下楼船,陆绎一行人自然也跟随在左右。

“想不到在这荒芜之地,竟是徽王生意的交接之处,对于徽王的智慧,小生真是不得不佩服啊。”陆绎一面观察着周围,一面感慨道。

汪滶:“这只是家父众多据点中的一个,此地简陋,让各位见笑了。”

仲杰摆了摆手:“哪里哪里,我们简直是大开眼界呢。”

“这里是哪?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我不禁问道。

汪滶:“此地地属杭州府地界,受家父之托,我欲前往距离此处不远的大慈山会见一位家父的故友。”

仲杰突然正色道:“徽王行事一向谨慎,既然徽王特意将我等聚集在一起随少爷同往,想来必此行定是危机重重,只望各位需小心行事。”

陆绎点了点头:“这官府上的人,我倒还能够应付,如若遇到江湖人士,就多指望三位了。”

殷枫冷笑一声;“陆公子倒是机智,这还未启程,先给自己摘了个干净,让我们先去送死。”

碧云微微一笑:“殷枫女侠严重了,以各位的武功,怎么能是送死呢,我……”

“我没跟你说话,瞎搭什么茬!”碧云话未说完,便被殷枫狠狠地打断。

仲杰摇了摇头:“各位既然同为徽王效力,就不要自己先打起来了,要团结,团结。

陆绎帮腔道:“对对对,要团结,汪少爷,咱们走吧。”

我们随着汪滶前往大慈山去见哪位神秘的故人。表面之上我们虽一路嬉嬉笑笑,暗中却各自留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作为刺客与锦衣卫的我们,深知偷袭之道。对于经验丰富的我们来说,山石草木之间任何的异常之处,均难逃我们的法眼。

然而一路之上却是安然无恙,莫说有歹人来袭,就是连行路之人,都罕见一二。

我来至仲杰身旁,悄声对其说道:“你不觉得这一路太安静了吗?”

仲杰点了点头,悄声回答:“越是这般,越不可大意。那俞慕龙树敌无数,只怕随时会有行刺之人,大家需十分警惕。另外,莫要忘了咱们这次来的目的,如遇敌人,劲量节省体力,但也不要让那汪滶看出来。”

“我明白,我们最终的敌人,是那俞慕龙。”说着,我的眼睛看向了陆绎的方向,“看来那些人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做得更加聪明,一上来就先放下话让我们冲锋陷阵,他们则可以全力对付那俞慕龙。”

仲杰一笑:“然而我们运气不错,到现在一个敌人都没有遇见。看来陆公子这次的算盘又要打错了。”

正说着,我们一行人已来至大慈山的脚下。我望着眼前连绵不绝的山脉,只觉山恋叠嶂,林深岩幽。

汪滶看向我们:“各位英雄,那位故人就在这山中寺庙之中,还望各位不辞辛苦,这就随我上山吧。”

陆绎点了点头:“应该的,各位,请吧。”

陆绎把手一摆,示意我们先走。

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好个狡猾之人,这大慈山林木密集,道路又十分险峻,正是设伏的好地方。这陆绎让我们先走,明显是让我们探路。

仲杰却丝毫不在意,笑道:“陆公子客气了,后方的安全,还望各位多多提防。”

言罢,仲杰带着我与殷枫率先向山上走去,汪滶跟在我们的后面,最后方,则是陆绎一行。

我们一路向山上走着,两旁的山林之中不时传来鸟儿的鸣叫,十分惬意。我却没有丝毫的雅致欣赏这山中美景,我知道,危险随时随地可能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我们行至半山之中,突然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向我们飘来。

我与仲杰对视一眼,纷纷暗中握紧了兵刃。

我们继续向山上行进着,走至接近山顶之处时。只见山路拐角之处,一只手握兵刃的手臂露了出来。

殷枫见状,瞬间掏出几枚暗镖,甩手向那手臂掷去。暗镖精准的射入了那手臂,然而手臂却丝毫没有移动。

我们见状,均感到一丝意外,连忙走上前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只见同往山顶寺庙的道路上,密密麻麻躺满了尸体。鲜血顺着石阶淌淌的向下流着。各式兵刃散落一地,现场一片狼藉。

面对此情此景,就连杀人无数的我们都感到一丝惊恐,那汪滶更是被吓得瘫坐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着。

“莫要害怕,你待在这里,我们去看看。”仲杰安慰了一句,随即掏出兵刃,迈步走向尸群。

这些尸首似是刚刚死去不久,从衣着上看,这些人均是武林人士,并且来自江湖中各个不同的门派。

仲杰游走于尸首之间,口中念念有词。

“太极门陈风雷、泰山门随风、鹰爪门恒裕泰、黑虎门涂木茶、螳螂门李志锋、神毒派王和、巫山派李志改、辽东派张明阳……就连武当的清风,峨眉的如崖,少林的玄弥都丧命于此。哈哈,汪少爷,你这位故友面子可真够大的,这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的人差不多全到齐了。就是那武林大会都不曾聚齐过这么多的人。”仲杰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我们这里没有危险,可以继续上山。

我与殷枫将汪滶扶起,迈过尸群继续向山上走着。

我走到了仲杰的身边:“看样子,那俞慕龙定是在山顶无疑了。”

仲杰:“能够让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的人齐聚一堂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能够只凭一人之力就杀死如此多的武林人士,其中还不乏许多早已成名多年的高手,这俞慕龙的武功,真是强的可怕。不过他刚刚与如此多的人交过手,只怕现在早已筋疲力尽,我们倒是可以坐收渔利。”我说道。

仲杰看着我,笑了:“你真的以为,这些人都是俞慕龙干掉的?”

“难道不是吗?”

“当然。”仲杰回答道,“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些人身上的伤口各不相同,明显死于不同人之手。并且那俞慕龙就是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一个人解决这么多人。”

我瞬时恍然大悟:“难道这些人均是死于身边之人?”

仲杰苦笑道:“能得到俞慕龙手中那名册之人自然可以称霸武林号令群雄,然而一旦名册中的名单被外人知道,对于自己的门派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此时动手,既能减少自己的竞争对手,又可以减少得知自家丑事的人,加之此时多数人并无防备,最容易下手……”

“只要一旦有一个人动了歪念,便会掀起轩然大波,变成一场血腥的大乱斗。”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世间之事,本就如此现实。无论是那些打着正义之旗号的所谓名门正派,还是那些行事古怪,极具风格的奇人异士,不过都是自家打造的一种形象而已。一旦这种形象可能被人戳穿,这些人定会用极恶之事来掩盖自己的丑事。

我正在想着。这时,一阵激烈的打斗之声从山顶的寺庙中向我们这边传来。

我与仲杰还有殷枫连忙冲上山去,而陆绎一行则护送着汪滶慢悠悠的向山上走着。

当我们到达山顶小庙之时,只见俞慕龙手持铁杖正与三名武者缠斗着。那三人为两男一女,其中女子手持长鞭,身法飘逸灵敏。而另外两名男子一名双手持双刀,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不断向俞慕龙进攻着。而另一名男子是道士打扮,手持太极宝剑的他不停地帮助身边男女卸去俞慕龙的反击。

仲杰看着那三人,脸色一沉:“莲花教主穆春华,昆仑掌门霍奇峰,武当掌门大弟子宋青云。果然留下来的都是棘手之人。”

“他们三个很厉害吗?”我问道。

殷枫:“只怕当今武林各派之中,最强的四个人已经有三个在这里了,莲花教主穆春华,一手蛇蝎鞭法不知让多少男人死于她的鞭下,此人不但武艺高强,并且心狠手辣。昆仑派有一名绝技名曰四方九门刀法,讲究一个快字。而掌门霍奇峰更是将这套刀法发挥到了极致。而武当掌门大弟子宋青云一套八卦剑法,虽然攻击性不强,却极具防御性,讲究以柔克刚,无论多么强大的敌人,都无法近其身半步。”

仲杰感慨道:“另外还有一个少林的玄弥,被称作当今武林纯阳武学之最,不过可惜已经死于山中。看来这三人不但武功不错,脑子也聪明得很,知道找到能够彼此互补之人合作。这三人当中,霍奇峰近战,穆春华牵制,而宋青云负责化解对方的进攻。一旦三人配合起来,功力至少能够提高十倍。”

“这样不是更好嘛,他们两边无论谁最后获得胜利,一定也是筋疲力尽事半功倍。而我们现在要做的,不过是坐山观虎斗罢了。”这时,陆绎一行人带着汪滶走了过来。

汪滶见俞慕龙正在苦战,连忙抽出腰间的倭刀:“叔父!侄儿来助你一臂之力!”

言罢,汪滶迈步就要上前,却被陆绎拦住。

陆绎:“汪少爷,请不要冲动,以您的能力,夹在这四人当中怕只会白白送去性命罢了,还请稍安勿躁。”

汪滶看着陆绎:“你们,你们不去帮忙吗?你们难道忘了父亲对你们的委托了吗?”

陆绎笑了笑:“汪少爷,我们当然敢忘了徽王的指示。不过你看,那四人之间宛如形成了一道屏障,密不透风。我们虽有心帮忙,但根本插不上手。不过请汪少爷放心,依我看,那三人绝不是你那位故人的对手。”

然而现实的情况却并不是如陆绎所说一般乐观。那霍奇峰的双刀如疾风骤雨一般不断地砍向俞慕龙,只逼得俞慕龙只有招架之力,而俞慕龙好不容易找到空隙向霍奇峰发动反击,却又总是能被宋清峰巧妙地化解,期间还需要不断提防穆春华长鞭的偷袭。

那俞慕龙虽然是我们的目标,然而不知为何看到他涉险我却产生了些许担忧。想到那俞慕龙即使此番得胜,之后马上又要面对索命门与锦衣卫联手的。想到如此,我感到了为难。那日俞慕龙明知我与殷枫是前来刺杀他的申苑的同伴,却依旧放过我们,还带着我们逃离了锦衣卫的追查。现如今,我又如何狠得下心来趁人之危。

就在我正危难之际,只听得一声巨响,只见俞慕龙的铁手与霍奇峰的双刀相撞在了一起。双刀巨大的力量将铁手瞬间震裂,飞至了空中。

我心中暗叫不好,却见俞慕龙不但不慌,反而面露微笑。霍奇峰见俞慕龙失了一只手,抓紧机会举刀要向俞慕龙砍去,却不想俞慕龙不但不闪躲,反而抬起那只断臂打向霍奇峰,眼见霍奇峰的双刀即将落向俞慕龙,却不想俞慕龙比霍奇峰更快,一臂击在霍奇峰的胸口。只见霍奇峰一口鲜血喷出,接着整个人飞了出去。

就在众人对这一闪所发生之事感到震惊之时,俞慕龙抬起铁杖击向那空中的铁手,铁手如一道电光飞向穆春华,宋清峰见状赶忙纵身一跃,伸出太极宝剑击向铁手,铁手瞬间被宝剑改变了方向。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时俞慕龙以绕到了穆春华的身后举起了铁杖,当宋清峰发现之时,依然来不及支援,只听一声闷响,铁杖正砸在穆春华的头部,穆春华顺势躺在了地上,头部满是鲜血。

眼见两大高手只在一瞬之间便失去了性命,宋清峰深吸一口气,摆好架势,严阵以待。

俞慕龙却向前一跃,直奔宋清峰身前,宋清峰见状,抬起太极宝剑,准备接招,却不想俞慕龙突然将铁杖往天空一扔,宋清峰见状,却一时不知俞慕龙要干什么,而俞慕龙就在宋清峰这一闪而念的瞬间,一把将其抱住。

宋清峰被俞慕龙死死抱着,一动也无法动弹。这时,只见俞慕龙的铁杖于空中落下,正中宋清峰的头部。那铁杖少说也有六十来斤,一直砸,可怜那宋清峰瞬间毙命与俞慕龙怀中。

俞慕龙扔下宋清峰的尸体,回过身看向我们。

俞慕龙:“各位在一旁看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活动活动身子了吧?”

“前辈说笑了。前辈一瞬间击败武林中三大高手,实在令晚辈佩服的很。不过我想前辈此刻应也感到疲劳了吧?按说我们作为晚辈,本不该趁人之危,只要你交出名册,我们马上就走。”陆绎说着,向俞慕龙施了一礼。

俞慕龙笑了:“那么我要是不给呢?”

“那么,晚辈们只怕是要得罪了。”仲杰说着,与陆绎一同迈步走向俞慕龙。

我掏出兵刃,望着俞慕龙,内心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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