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箫懿换上了一套邹源专门为他准备的华贵服装,跟随邹源坐在马车中一路来到了迟府的后门。邹源和迟府的下人很熟悉,再加上迟复为有了吩咐,虽然箫懿是生面孔,但在今天寿宴这个大日子里也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按照事先说好的,一切都有邹源应付,箫懿要做的就是尽量的沉默、低头,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他的心中也因此惴惴不安起来,无论怎么看,迟复为似乎都不想让自己留下过多的印迹。
在与鸾霄会面后,箫懿经过这两天的深思熟虑,也已经下了一个决心。成败或许由天定,但至少自己不会坐以待毙。鸾霄肯定会在寿宴上有所作为,而自己从玲珑万象中得到的变化之术应该能够应付当时的局面。
曲径通幽,箫懿穿越前也曾经去过一些王府、园林的景区游览,却万万没有想到衡海王府竟然如此幽深宽广。而且由于这个世界所独有的奇珍异兽等等,又更添了府邸园林中的气魄。
焕发七彩的光华妙树下,一对形如小豹的两只幼兽正在撕闹玩耍,忽然就从一只小兽口中喷出蓝色烈焰,它们脚下的土地仿佛受了惊吓般忽地塌陷,一汪清水涌出,两只小兽掉到水中,又开开心心的游起泳来。
从后门一路走到宴会场地的过程中,并不算长的路径却蜿蜒曲折。若不是有邹源带路,箫懿觉得自己肯定要迷失其中。而在这一路上的种种奇花异兽,让箫懿第一次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
同时这也让也让他的心潮平添激昂,想要走出去,看一看这个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人间。
随着丝竹管弦的声音渐大,经过箫懿身边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一个个俏美青春的女侍如穿花飞蝶,盈盈而过之后留下淡淡的清香。
“我们到了。”邹源向箫懿道,引领着他来到了园中的一个空无一人的桌案处坐下,立时就有侍女上前,为二人布置好食具,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
箫懿看了看四周,山石高耸,亭台环绕,水流清清如带围绕场地,一株高大树木枝条上的银叶泛起微微的光芒,树上开满了不大不小的浅黄色的花朵,风微微吹过,带了了幽静的甜香。
其他的桌案旁或多或少都已经坐了些人,只有自己这里较为偏僻,除了自己和邹源外,并无他人。
“听说今天那位名妓也会来。我看前两天在山中,箫兄颇得美人青睐,这两天委屈箫兄在府中不能一亲芳泽。今日大事之后,箫兄名利双收,到时候……嘿嘿。”在来之前,邹源就已经征得箫懿的同意,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将平时敬称的“仙长”改成了“箫兄”。
箫懿目光中流露出了对往事的回忆,只不过他不是在回忆山中的情况,而是在邹宅中和鸾霄的密会。他端起茶杯,向毫不知情的邹源轻轻一举,笑道:“看来那位美人今晚一定会让众宾客大吃一惊了。”
邹源当然不懂箫懿的话里有话,只当是夸奖鸾霄美貌风姿,连连点头不已。就在二人谈话之间,宾客开始陆续多了起来,迟复为也现身场地开始招待宾客,只不过为了避嫌,迟复为将一位少年公子也带到这桌,和箫懿、邹源略微寒暄两句后就再也没有过来。
箫懿在邹源的引荐下,利用邹源为他编造的身份和后来的几位同桌宾客简单交谈了两句后就默然不语,当起了旁观者。
明月初上,终于这次寿宴的正主衡海王迟律也从亭楼中走出。箫懿看过去,但见此人面貌平常,留着整理得规规矩矩的一缕长髯,眼睛半睁不睁,似乎没什么精神,相比起这府邸园林中的争奇斗艳,迟律的穿着并没有什么显山露水之处,虽然也是上等的丝绸织就,但在富豪之家也只属平常。面对众多宾客的一一上寿,迟律笑容满面,很是温和。这倒是让箫懿略有些惊讶。
在他的脑补中,衡海王大概是属于那种杀伐果断的精明强干之人。眼前的中年男子不管是外貌穿着,还是接人待物,看起来就和一个富家翁仿佛,像极了历史书中的那些只知享乐的无能之人。不过人不可貌相,这点箫懿也是不会忘的。
鸾霄就是要刺杀这个人吗?来了这里之后,箫懿就已经仔细观察过,并不见有什么特殊的灵元涌动。看来衡海王身边的修真者将自己隐藏的很好。不过围绕庭院中的那颗栖梧大树上面的灵脉流动,却给箫懿带来了不小的兴趣。若是有机会,他也不介意将此处灵珍窃走一用。
乐声渐渐轻微,贺寿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此时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坐在首位的迟律的身上。衡海王站了起来,身体笔直不摇不晃。他手持玉杯,满斟琼浆,开口道:“今日寿宴,邀请的都是至交亲朋,诸位大可不必多有顾忌。但愿老朽能够借诸位吉言,多活几年,也好年年与诸位同乐。”他说完之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极是豪爽。迟复为待父亲安然端坐后,才高声道:“开宴。”
一声令下,庭院之中立时莺莺燕燕,形纷影动,数不尽的妙龄侍女穿插其间。伴随着逐渐悠扬的乐曲,一位身穿淡紫色衣衫,薄施粉黛的少女从曲廊中走出,在几位侍女的陪伴下来到了庭院之中的栖梧树下,向迟律深施一礼。随后她妙目流盼,又向四周轻轻巧巧地施了几礼。在她看到箫懿后,笑意微露,一闪而过。
佳人现身,宴席上的众人反应各有不同。箫懿的心却一下提了起来,精神开始紧张。但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猛然看到栖梧树上的灵脉流动起了变化,原本自然俊逸的木行灵元顷刻间点缀了朵朵烈焰,幻化成小小的短剑,盘旋当空。
这是……有人注意到我的紧张情绪了?箫懿不禁吃惊,急忙安稳心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鸾霄,期望对方能够把自己的紧张误会成是对鸾霄的倾慕。果然在他如此表演后,灵元渐渐回复成了正常。
果然有修真者在暗中保护迟律。
箫懿为了进一步掩饰,向邹源道:“昔日山上一别,我就心心念念。不瞒邹兄,便是在夜晚也有好事入梦。今日一见,真是不能自已。”邹源按住箫懿右手,笑道:“窈窕淑女,自然君子好逑嘛。”他嘴上如此说,却是用手指连点箫懿的手背,提醒他要记得今天的大事。箫懿这番话本来就是说给在暗中窥视的修真者听的,连忙向邹源表示自己领会了他的意思,自然无碍。
就在箫懿演戏的同时,鸾霄也已经开始了她的表演。与上次一次在山中宴会中负责监酒行令,只是偶尔起舞助兴不同,这次鸾霄不仅仅翩翩起舞,而且伴随着丝竹乐声,还唱起了祝福长寿的歌谣。
歌声清亮,舞似天魔,就连怀有心事的箫懿都被鸾霄的表演深深吸引。他偶尔用余光一瞟,同桌之人几乎个个都是目瞪口呆,陷入到了忘我的境地。
舞势越来越急,不可细辩;歌声越来越高,直入琼霞。
迟律也怔了,他看着眼前不远处的那个紫衣女子,一股说不出来的懒洋洋的意态逐渐蔓延全身,似乎想要在这歌舞中安享下去,他真的有一刹那似乎忘了自己的雄心壮志。享乐百年,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何必风刀霜剑,自寻烦恼?
迟律眼前的情景逐渐变幻,他想起了小时候,曾经生活在九重宫殿之中,看着父亲给自己指出万国九州,想起了自己没有继承大位,远放外藩,纵情声色,以娱年华。转眼间,他似乎又见时光荏苒,战场之上的自己日暮途穷,手持残剑,遭遇十面埋伏,苦笑之中,英雄气短……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人生苦短,何妨……
一声惊啸,将迟律从幻梦之中惊醒。他猛然感觉一身大汗淋漓,原本似乎睁不开的双眼圆整,死死地盯住了已经停下舞蹈的鸾霄。
鸾霄浅笑,并没有看向他。她的目光狠厉,紧紧盯住了空中的一朵浮云。乌云,遮月。
月光黯淡,狂风起。
宴会山的人还没来得及从鸾霄的舞姿的回味中走出来,狂风已经将各种器皿、食物、酒水一股脑地吹离了它们原本该在的地方。
“妖孽焉敢如此。”一个枯瘦的人影从无形的风中缓缓成形,他的长发飘散,三道风锥悄无声中已经袭向鸾霄。
鸾霄却不闪不避,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这个在风中凝聚了半身的枯瘦之人,她的目光依然在那朵遮蔽了月亮的乌云上。
风锥刹那间就已经来到鸾霄身前,直到此时,鸾霄的檀口微张,轻轻吐声道:“鸾霄。”
她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她的身前忽然出现了三个小小的鸾霄,她们凭空闪现,迎向风锥,一张口,任由风锥刺入到她们的口中,直到将风锥彻底吞下。
随后,三个小小鸾霄围绕着站在中央的鸾霄跳起舞来,风渐渐地从她的脚下涌起,在她的身边形成了一道薄薄的风墙。
“妖族秘法!”枯瘦男子一惊,他又抬起了头,看向了那朵静静不动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