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来公馆。
同前一次不同，在第一道门的位置，保安从里到外查了遍车。
进第二道门前，保安打电话和馆内确认了来访者身份才让车开进去。
卉叶刚要下车，却见有人从屋内走出来，是顾凌和一个女性。
他们怎么在这儿？景司一不是不舒服？
女人好奇地打量着卉叶的车，对顾凌说了什么。
顾凌朝卉叶的车看来，接着走了过来，用指节敲了敲窗玻璃。
车窗开了条缝，顾凌弯腰看着车内，笑道：“看上去要下雨。卉小姐快些进去吧。”
顾凌的笑容不同往日，染上了几分阴郁。
他像只狐狸，外表永远带笑，却看不清他真实的表情。
卉叶倒好奇有什么事会让顾凌露出这样明显的不快。
“多谢关心。也愿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日。”她轻咳了两声。
来时只是喉咙干涩，喝了半瓶水也没缓解。现在喉咙开始发热了，但又不像是发烧。
“不愧是画家。看来我的表情管理还要精进。”顾凌的眼睛弯了起来，似在细细打量她。
卉叶忽然注意到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落下的发丝中掺杂着金色，于阴云天显得极为暗沉。
“卉小姐，为奖励你出众的观察力，我给你一个建议。”顾凌压低了声音：“别去三楼尽头的房间。”
什么意思？
卉叶微微启唇，顾凌已起身离开车旁，和那女人一起坐上了车，扬长而去。
卉叶走下车，吉尔站在门口迎接，屋内则空荡荡的。
似是察觉到她的疑惑，吉尔说道：“其他人在别屋，少爷不想被打扰。”
“看了医生吗？”卉叶放低了声音。
“看过了，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吉尔说道：“今天也到室外作画吗？”
“放画和工具的房间在哪儿？我去那儿就好。”
“这边请。”
吉尔带着卉叶走上楼梯，到了三楼的走廊尽头。
“画在里面吗？”
“是的，有什么问题？”吉尔拿出钥匙。
“没什么。”
顾凌让她别到这房间来，难道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吉尔打开了门锁，动作很轻。
他推开门，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了起来。光线落到地板上，能看到晶莹剔透的飞尘。
卉叶走进房间，左右环顾。
雪白的墙壁，木色的地板，没有任何装饰，而且没窗户，只有一盏落地灯。
像是一个还未启用的舞台。未完成的肖像画与画具放在房间正中，一张沙发置于画前。
……果然不该听信顾凌的话。
“景先生看过这画了吗？”卉叶开始准备画具。
“少爷有段时间没来这里了。”
吉尔随后拿来椅子，还很贴心地端来下午茶。
他指向房间内的挂壁电话：“按0接通管家室，您的保镖会在那里。”
卉叶点了点头，看向房间里的一扇门：“这扇也是出去的门？”
“门那边是少爷的卧室，两个房间打通了。”
“他现在在隔壁？”卉叶压低了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我在这儿不会打扰他吗？”
“请您放心。”吉尔说道：“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就算有十个醉汉在这里大声唱歌，外面也不会听到。”
卉叶笑了笑。
给她倒好茶后，吉尔便离开了房间，关门时几乎无声。
她站在桌旁，端起了茶杯。
依旧是伯爵茶，触碰红唇前已闻到香气，但一杯喝完，不仅没让干涩的喉咙湿润半分，反倒觉得愈发口。
将风衣脱下挂在椅背上，卉叶走到了窗前。窗户上了锁，打不开。
窗外天空已阴了下去，阵雨快来了。
她长吁一口气，胸口的热气却没能缓解。额边微微出汗，卉叶抬手，将手背贴在额头上。
没发热，难道是中午没吃饱？
她坐到椅子上，拿起叉子吃起海绵蛋糕，又喝了杯茶。
窗外的风声大了起来。
吃完蛋糕，卉叶松开衬衫的上两颗扣子，将袖子挽到手肘位置，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拿出眼镜戴上，掀开了画布。
她这个星期中每天都在思考应该选取什么色调。
从景司一本身的气质来看，是暗色，但那样未免太无趣。所以她才要看到这画，再认真地思考一下。
看着这大致的轮廓，她想起那日弹琴时的景司一：微晃的黑发，专注着的侧脸，他碧绿的眸子像是沉静的宝石一般，静静地注视着……她。
这念头蹦出脑海，卉叶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仿佛有道电流划过她的身体，又若轻柔羽毛扫过。
心跳加速，呼吸也不自觉地加快了。
难道是对什么过敏吗？
她拉了拉衣领，呼吸加重，大脑愈发混乱。
贝齿咬住下嘴唇，咬得微微发红。卉叶又倒了杯茶，想清嗓子，却听一丝百灵鸟般的低吟从双唇中逸了出来。
杯子砸落在地，窗外的闪电划过一道亮光。
卉叶倏地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嘴巴。
很奇怪，太奇怪了。
她的动作僵硬，按着椅背起身坐到了沙发上，呼吸颤抖着。
身体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大脑好像在震颤，不受她的控制。
她或许该求助，但她无法让别人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也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冷静，冷静……她用力地抓住沙发的边缘，另一只手掐进了自己的肉里。
“嗵”的一声响起，卉叶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门像是被踹开的，景司一出现在房间内的门旁。
他半边身体落在阴影中，同两人初见的那晚一样，他只围了一条宽松的浴巾，身上水气未干，头发发尾湿漉漉的，性感而迷人。
“你怎么在这？”男人的手按在门把上，力度之大，让关节发白。
他的声音暗哑，眸子深沉，眼底像是蕴了一团火，缓缓地燃烧着。
就算他没说，吉尔也该知道取消安排，卉叶怎么还是来了，而且是在这么……不巧的时间。
房间里弥漫着氤氲的空气，一时只能听见呼吸声。
窗外则下起了大雨。硕大的雨珠打在玻璃上，像是弹奏着欢快而激烈的舞曲，预示着新的一幕的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