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天走两步倍感吃力,索性坐在地上。
楼顶一人,若一阵轻风飘然入室。面如童子,少年身形,满头刺眼的白色长发齐腰,此人便是阴罗老祖。
“你似乎知道本宗要来?”阴罗老祖声音阴柔,比娘娘腔更要让人难受。
嬴天点了点头,拿过一壶茶水,自斟自饮。
“你不问问那几个匹夫如何了?”阴罗老祖弯腰看着嬴天。
“你死我活的较量,你活着回来了,他们还能如何?”嬴天不屑道。
阴罗老祖朗声大笑,只是无论如何发笑,都不似男子那般豪迈,倒颇有女子的几分矫揉造作,“的确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儿,我喜欢!”
嬴天赶忙伸手虚挡,“可别,聪明可以,不要绝顶的好,而且被阴罗老祖喜欢,在下太过受宠若惊,消受不起。”
阴罗老祖转瞬变色,冷哼一声:“真当本宗是来跟你开玩笑的?不过你年纪轻轻倒还有几分胆识,不愧是大泽中人!”
阴罗老祖最后四字话音很重,嬴天也听得出弦外之音,抹了把脸,道:“那就开门见山吧,敢问老祖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嬴天绝不会蠢到真就开门见山,率先亮出自己的底牌,而且他坚信,自己对阴罗老祖的了解,绝对胜过阴罗老祖对大泽的了解,这便是一种优势。
“很好,本宗越来越有兴趣了。”阴罗老祖沉默了半天,终于再次开口:“我很好奇,大泽在楚国有多少势力?”
“你觉得在做生意之前,我会把自己的底牌和存货告诉你吗?”嬴天反问道。
“做生意?”阴罗老祖故作诧异。
“老祖就不要与我打机锋了,楚皇熊烈登基五十又八年,甲子岁月将至,熊烈终将无法彻底炼化天阳宝丹,注定会成为一座废弃的炉鼎。楚国至今未立太子,届时大权旁落,外患内乱四起,这样的结果,不知老祖是忧是喜?”嬴天目光深邃,言中大有深意。
阴罗老祖再一次重新审视嬴天,语气略显凝重道:“我想让熊烈一脉死绝,不知嬴师意下如何?”
“我本以为殿下谋取的是楚国皇位和天阳宝丹……”
“皇位算什么?天阳宝丹又能算什么?比起我百年切肤锥心之痛,众叛亲离之苦,千夫所指的屈辱,这世间的一切又能算什么?复仇是我苟活于世的唯一目的!”阴罗老祖语气阴柔而森冷,苍苍白发无风四散,眼神布满戾气,紧盯着嬴天,若是从嬴天脸上看到哪怕一丁点嘲笑,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之。
“我知道殿下乃大楚皇族,与熊烈一脉有夙仇,但是不知这仇恨的缘由和深浅,若是无解之仇,我们的合作力度会不一样,若是无关紧要的仇恨,便又是一种合作方式。”嬴天镇定道。
“无解之仇。”阴罗老祖沉声道。
见嬴天沉默不语,阴罗老祖闭上眼睛,一番天人交战,终于道:“我本是楚国前太子,名为熊狂,是熊烈长兄。依祖制,皇位本应由我承袭,但是熊烈这个卑鄙小人,勾结祁宇,以联姻缔盟之名将我骗至齐国。当时祁宇尚是宇王,他把我幽囚在宇王府,用尽各种酷刑,逼问出我在楚国的势力,然后与熊烈做交易,或是伪造假的信物,接手我的势力,或是彻底铲除。”
熊狂早已杀意沸腾,说到最后声音俨然变成了咆哮:“当我一无所有之时,他们仍旧不肯放过我,歹毒至极的祁宇竟让太监残害我的身体,造成我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熊狂眼神冰寒摄人,透露着至极的怒与恨。嬴天偏头望向楼外,祁寰还未到,应该是被阴罗老祖拦回去了。
在来的路上当他们遇到陆子诏后,一定会怀疑刚才宵阁的动静是陆子诏与阴罗老祖所为,一切都在嬴天的算计之中。
感受到熊狂的仇恨,嬴天心中的滔天深仇也被唤起,同样语气冰冷道:“罪该万死!”
嬴天语锋一转,道:“熊烈无法炼化天阳丹,只剩一载寿元。祁宇与祁寰之争无可避免,到时两败俱伤,你乘机杀了祁宇,大仇就可得报,何乐而不为?”
熊狂冷笑道:“那样的复仇太过仁慈,岂不便宜他们了!他们让我痛苦近百载,我也要折磨他们到死,我要让熊烈一脉死绝,让大齐皇朝覆亡。”
“这样的复仇我喜欢!”嬴天咧嘴一笑,异常的冷酷。
“我知道大泽中人就是帝朝遗民,你们与这个天下有仇,而我与大楚和大齐有仇,所以对付大齐和熊烈,我们可以成为盟友。”熊狂阴柔一笑。
“阴罗老祖都能成为齐王的师尊,我们当然可以成为盟友。”嬴天笑道。
“祁寰与祁宇早已水火不容,祁宇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祁寰需要我在大齐的江湖势力,我需要祁寰在大齐的权势和资源。可惜我苦心经营近百年,才培植出一个阴罗宗,比起大齐文武两教,仍差之远矣。”熊狂叹息道。
“熊烈将死,我此时的力量显然奈何不了他,但我知道大泽在大楚的势力很强大,所以希望与你们合作。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在一年之内将熊烈从皇位之上赶下来,当着他的面杀了他最亲最爱的人,然后折磨他至死。当然,若是我能坐上那个宝座,我会更加感激你们。”熊狂微眯双眼道。
“那我能得到什么?”嬴天淡然道,“你赶时间,可我们不赶时间,你已知晓我们是与天下为敌,未曾准备万全之前,我们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风险?”
熊狂的脸色冷的可怕,微微泄露出一丝气机,让嬴天感到窒息,寒声道:“我可以将天阳宝丹让给你们,甚至帮你们夺得圣天宝藏,还能助你们覆灭大齐皇朝,你们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嬴天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天阳丹是宝丹不假,一旦吞下,旦夕可入元婴境界,完全炼化之后,晋入传说中的大乘境界也非难事。天阳丹的诱惑极大,可也有致命之处,那就是甲子岁月不能完全炼化,食丹之人便会受到反噬,以自身为炉鼎,重炼天阳丹,人死丹成,天阳丹的药力会不断增强。天阳丹在大楚皇室传了几百载,几代天骄先后吞服炼化都未成功,可见其绝非一般人能轻取之物。”
“而且若大泽需要天阳丹,大可自己去取,何必假借他人之手,多此一举,还不稳妥,非我行事风格。”嬴天微嘲道:“你我都知道,三个月后的大齐国弈,将是祁寰与祁宇之争见分晓之时,祁寰请我入府,就是去破圣天局的,圣天宝藏必然是大泽囊中之物,大齐能否留存,好像一个阴罗宗起不了多大作用,所以你的筹码,对我没有多大的诱惑力。”
熊狂面色阴暗不定,色厉内荏道:“若我挟持你做筹码,不知大泽会出几分力?”
嬴天像是听到一个极大的笑话一样,狂笑不止:“我大泽中人,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辈,既然敢入这虎穴,岂会惜命受制于人。况且像我这样游走在刀刃上的大泽暗卫,也不值几斤几两,不知你为何突发奇想,想着用我作筹码,如此下乘的手段,可不是我所认识的阴罗老祖。”
熊狂面色阴翳,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一样难受,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竟然如此难以对付,心思缜密,早慧近乎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