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真之所以会相信嬴天的话,是因为他已经从祁寰和阴罗老祖那里察觉到了,早有怀疑在先,嬴天的话正好解开个中疑惑。
“小王爷也不必担心,王妃曾是文教圣女,现在位居副教主,在天阳城经营多年,想必保小王爷周全不难,而且在王妃身边,总好过跟在王爷身后,随时都会有推出去做牺牲品的风险!”嬴天别有深意道。
“哦?嬴师果然是嬴师,替小王想得倒是真周全!我父王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想必连宇皇殿下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嬴师又是如何知晓的?”祁真眯眼道,他也是一个心机深沉之人,稍稍冷静下来,他就会揣摩出其中的关节。
“小王爷可知为何在下没有丝毫修为,可棋力远胜寻常国手?”嬴天没有直接回答祁真,还是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为何?”祁真对此也很好奇。
“因为我曾经以棋入道,几乎就要踏入文圣之境,奈何功亏一篑,走火入魔,修为散尽,才落得今日这般废人一个。”嬴天早已编造好一个圆满的谎言。
“文圣之境?你曾经触碰到太虚境?”祁真不可置信地问道。
嬴天深深地点了点头,满脸遗憾,煞有介事的样子,竟让祁真信了几分。
嬴天继续道:“当初颜璜破境,我窥见其荧惑所在,稍加点拨,才令其得以顺利踏入不惑境,所以颜璜此后对我的态度颇有改观。至于陆子诏入魔,其中也有我的几分手段。”
若说之前祁真还是将信将疑,此刻祁真就信以为真了,因为谁都知道陆子诏入魔和颜璜破境与嬴天有直接关系,但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嬴天的一番话,正好解开了祁真的困惑,可谓是天衣无缝。
祁真肃然退后一步,郑重地向嬴天行了一礼:“嬴师,请救小王一命!”
“小王爷何出此言?”嬴天扶起祁真:“此去京都,的确是飞鸟入笼,但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嬴师洞明世事,洞察人心,又岂会不知此去是一条不归路?父王一定会反,他绝不会因为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儿子而受制于人,父王夺位之日,就是我丧命之时。”祁真已经不再相信祁寰会“虎毒不食子”,更何况自己在祁寰眼中只是虎父犬子。
“小王爷为何觉得我有能力救你?你可以直接投靠宇皇,拉着你的母亲作保,相信宇皇会很欣赏你这个明智的选择。”嬴天道。
祁真愤然道:“投靠宇皇?连我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在算计我,你让我去相信一个恨不能将我斩草除根的敌人?若宇皇不肯接纳我,我将是宗室公敌,为大齐所不容。若宇皇龙颜大悦,肯接纳我这个‘逆子’,我也必将千夫所指,伏首给他们父子为臣为奴,这还不如一死了之!”
嬴天心里冷笑,说来说去,祁真还是恋栈权位,害怕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摔下来变成一个低声下气的奴才。
当嬴天帮祁真看清了自己的境地,而祁真自以为足够了解嬴天时,两人才开始“开诚布公”的交易。
“你觉得我有能力帮你?”
“就凭你知道连宇皇都不知晓的秘密,我相信你有能力帮我!”
“我凭什么帮你?”
“我可以把大齐变成你喜欢的大齐!”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帮我成为大齐的皇!”
……
当祁真离去,山风袭来,嬴天突然觉得有点冷意,不禁喟叹这世间太过凉薄。
嬴天正欲回阁,却听闻身后走来一人,他转身看去,不禁眉头微皱:“不知殿下还有何事?为何去而复返”
来人模样正是祁真,脚步沉稳而矫健,却像蹄疾步稳的猛兽,浑身透着一股锋锐和戾气。尤其是他那一脸浓浓的笑意,竟让嬴天不寒而栗,那深邃的眼瞳中流露出凶狠与暴戾。
“你是谁?”嬴天立刻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绝对不是祁真。
“真不愧是棋道天才,智慧无双,一眼就能看穿真假虚无。”那人狰狞大笑,露出森森白牙,回道:“拓跋魂!”
“九夷异族?”嬴天神色凝重,但不敢轻举妄动,来人修为甚高,嬴天自知没有丝毫反抗甚至呼救的机会。
嬴天脑海中快速思索着关于九夷族这个有些久远的种族。在九大皇朝纷争割据之前,这片广袤大地上有着两大帝国,一为九霄帝国,一为九夷帝国,两大帝国种姓不同,世代交恶,连年争战。
终于,九霄帝国诞生了一位最强大的帝皇,玄帝嬴玄,带领九大王族一举攻灭九夷,九夷分崩离析,逃亡各处躲避,而今这片大陆上的东南西北四夷,以及汪洋之上的海夷,皆是由九夷分化而来。
而九夷帝国的皇族,也就是当初与九霄帝族齐名的九夷帝族,因为长期掠杀奴役九霄族人,则被彻底清算。九霄帝国集合大陆上最杰出的文武两道修士,联手设下九夷大咒,此后九夷帝族便世代承受着“燃血祭魂”的诅咒。
因为九夷族人最脆肉的就是灵魂,九夷大咒诅咒的也是他们的灵魂,九夷帝族无法摆脱诅咒,便修炼各种奇异法门,最普遍的是摄魂术,一则可以增强魂力,延长寿命,二则可以摄取凶兽和人的魂魄,与己身魂魄相融,从九夷大咒中解脱出来。拓跋魂的身上明显有摄魂术的气息,但他为何能变幻出祁真的模样,却让嬴天很疑惑。
“很久没有听到九夷之名了,感受到你对九夷帝族的恐惧,这种感觉真好!”拓跋魂大声狂笑,狰狞中透着残忍:“在我九夷帝族的眼中,尔等才是异族,包括现在的四夷叛族,你们曾经违逆我九夷帝族的意志,颠覆九夷帝国,但我九夷帝族历劫火而涅槃,即将君临这天地,审判尔等异族的罪恶!”
嬴天眼神冷漠,嘲讽道:“一个覆灭的帝国,一个与兽同魂的异族,在这片天地苟延残喘,活的卑微而屈辱,还妄想君临天下?”
吼!
“祁真”仰天张口咆哮,如一只凶兽吞天啸月,喉咙中却发出千百种兽吼,衣袍鼓胀,虚影重重,有人形,有兽影。
“至少我九夷帝族还傲立世间,令四方惊惧,我族必将凌驾于众族之上。”拓跋魂面目狰狞道:“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而令我憎恶的气息,不管你是谁,作为亵渎我族的罪人,我将吞噬你的魂魄,残食你的肉身,让你永世沉沦。”
嬴天冷笑道:“九夷族的诅咒可曾解了?九霄帝族拴在异族脖子上的链子还是太松了么?早知当初就该斩草除根!”
拓跋魂怒目圆睁,深邃的瞳孔中闪现出一双双狰狞的面孔,他俯视着嬴天,就如看待一个死人般道:“你该死!”
他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咆哮,如百兽嘶吼,千人哭嚣,一缕缕黑烟于他周身升腾缭绕,化为一道道奇形怪状的魂影,有猛禽凶兽,有凡人修士,张牙舞爪,凶煞暴戾,纷纷恶狠狠地扑向嬴天。
这些残魂发出的嚎哭之声,震得嬴天神魂激荡,欲要离体而出,残魂扑在他的身上疯狂地噬咬,他的灵魂正在被一片片地撕裂蚕食。
可是,嬴天的眼睛格外明亮,有着疯狂和兴奋,他在内心呐喊了一声:“觉醒吧!”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血光璀璨,全身经脉如血晶凝结,贲张有力,殷红的血液焕发无穷生机,更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那是至强的血脉之力。
嬴天识海之中,风暴再起,血脉之力氤氲,魂力涌动,嬴天强大的魂魄被觉醒的血脉之力节节拔高,将笼罩其上的黑暗之网硬生生撕开一道裂缝,他的神魂犹如一尊神祇冲破混沌。
“九夷朝觐,燃血祭魂!”嬴天的魂魄如神祇般立于识海上空,睥睨道。
嬴天的魂魄竟是言出法随,风云变幻,天际雷声滚滚,似有浩劫降临。
拓跋魂肝胆俱裂,无法置信地颤声道:“九霄帝族?如此纯正的帝血之力,你是嬴玄何人?”
拓跋魂的身体如纸人般疯狂燃烧,火烬在他的身上掀开一道道赤红裂痕,他的身体扭曲中一点点灰飞烟灭,滚滚黑烟冲天而起,化为无数漫天飞舞的残魂,在阵阵凄厉哀嚎中魂飞魄散。
“嬴氏余孽,你休要得意,你族设下人神共愤的九夷大咒,使我九夷族人魂魄消亡、血脉凋敝,可曾料到你族也会步我族后尘?承天大咒的滋味不好受吧?九幽地狱之中,我等着你!”拓跋魂死亡消散的最后时刻放肆狂笑。
在拓跋魂灰飞烟灭的地方,竖立着一根缥缈诡谲的魂香,香烟盘旋,化为拓跋魂怨毒的模样。魂香飞入嬴天识海,立在嬴天巍巍如山的魂魄前,拓跋魂的魂魄就此献祭成了神祇的一炷香。
“九夷大咒,燃血祭魂,我族为神,九夷族便是神前一炉香,好大的手笔啊!”嬴天默默感叹。
突然,他的身体踉跄晃动,体外魔焰腾腾,神识模糊,一股杀戮的气息弥漫全身,九曲湖畔魔气纵横激荡,天空中闷雷滚滚,嬴天大骇:“不好,血脉觉醒,承天大咒被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