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风雪消散,百丈之地,犹被冰雪覆盖。
风暴外围,七八道身影从雪堆里爬起,之后迅速聚拢在一起,他们是随三更雪使一起的刺客,在太卜的圣天箓破碎之时,雪使便命令他们伺机擒住太卜。
现在他们都明白,雪使早已打算与赵枫三人同归于尽,支开他们是为保全他们。
他们纷纷单膝跪地郑重祭拜,而后毫不犹豫地挟持昏迷的太卜就要离去。
咻!
一杆巨大道笔如流矢激射而来,悬停在七位刺客身前,陆子诏踏在道笔之上,居高临下道:“看在尔等助我的份上,速速离去。”
一位境界在闻道境巅峰的刺客祭出自己的文笔,不足丈许长的文笔与陆子诏的如椽道笔相比,相形见绌,但是他的文笔晶莹剔透,若冰玉雕成,其上散发凛冽寒气,在文笔中心处,有一朵耀眼的雪花图案:“你真的要与雪墓为敌?”
陆子诏眯眼看着那文笔之上的雪花图案,这并非简单的道纹,而是一种符箓,不仅可以增强文道修为,还能传音,甚至是传影。
道法精妙入神的符箓大家,可以创出各种神奇的符箓,或能穿越时空,或能千里传音、万里传影,或能牵引天地灵力和大道规则。
陆子诏已是不惑境的文道强者,对文力具有敏锐的感知,从那刺客道笔上文力运转的痕迹,他可以确信那道雪花图非同一般。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相信雪墓中的前辈会衡量清楚其中的利害。”陆子诏现在是大齐举国缉拿的魔头,而雪墓刺客杀了大齐乌衣卫副统领和文武两教的长老,与大齐已结下深仇,与此而言,大齐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雪墓不需要朋友!”七位刺客一同祭出法宝和文笔,灵力和文力交相辉映,他们的眼中没有丝毫恐慌,只有疯狂。
陆子诏暗暗恼怒,这些雪傀真就不怕死吗?自己明明已经给他们留了退路,为何他们还是这般冥顽不灵。现在他是骑虎难下,若不杀,自己的目的很难达成,如杀了这七位雪墓精心培养的刺客,便会彻底惹上难缠的雪墓。
陆子诏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声道:“我只要他体内的圣天子。”
七位刺客互相眼神交流一番,有些犹疑,陆子诏浑身魔气已再度包裹住身体,厉声道:“我的忍耐已至极限,你们别忘了,我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岂会怕区区一个雪墓。我是阴影下的伏徒,你们是雪墓中的傀儡,仅是黑暗同情阴影罢了,不要逼我杀你们!”
最先出声的那个刺客眼神微微有些异样神采,再次与其他刺客眼神交流一番,便握紧文笔,猛然刺入昏睡中的太卜眉心,文笔的笔毫从太卜神庭之中带出一颗与棋子一般无二的珠子。珠子呈黑白两色,上下各有一道阴阳图。
那位刺客眼神灼灼地盯着这枚古朴珠子,颇为心动,珠子传出丝丝缕缕的细微能量被他的文笔吸收,便让他勤苦修炼多年未曾突破的瓶颈出现松动,这枚“圣天子”绝对是至宝。
圣天子虽好,但不是他这闻道境巅峰的雪傀所能染指的,故而他稍作犹豫,便文笔一震,将圣天子交给了陆子诏。
陆子诏用道笔托住圣天子,颇为赏识的看了一眼那位刺客,身形一闪即逝。
……
寇州边界,一处茂密古林中。
祁真接过那枚陆子诏得来的圣天子,眼神炙热。
“传闻只有文道强者进入圣天局中与天博弈,棋力出众者,才能得到圣天子。迄今为止,棋圣白七得到了七颗,是得圣天子最多者,其余入圣天局者,所得圣天子寥寥无几,但一有流出,绝对是争相抢夺的至宝。”陆子诏看着圣天子,眼中有一抹一闪即逝的贪婪。
他自信若是炼化了这枚圣天子,必然可以突破到不惑境中期,所以他未尝没有想过杀了祁真,带着圣天子遁逃。他以代为保管的名义,怀揣着圣天子从弈林城外一直走到寇州边界,最终才决定交给祁真。
在他想来,若是得了圣天子,短时间内境界固然可以突飞猛进,但大齐便没了他的容身之处,文武两教只会诛魔,宇皇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讳,为了他这么一个小小的不惑境交恶文武两教,齐王更是会将寇州发生的一切编造成一大盆脏水完全泼在他的身上。
最令陆子诏不敢逾越雷池的是他神魂中与嬴天的那一丝联系,他不确信他逃得远,是否能摆脱嬴天的控制,而且他无力祛除身上的魔性。再三纠结之后,陆子诏还是决定将到嘴的肥肉让给祁真。
陆子诏也不怕祁真对他迟迟不肯将圣天子交给他而感到不满,若是一开始就将圣天子交给了祁真,祁真必然处处防备,心生不安。现在就要离了寇州,再将圣天子交给祁真,也是向祁真表明自己没有二心,不然也不会多此一举,将圣天子一直揣在自己怀里省事又省心。
祁真颇为高兴,不仅得了圣天子,还消除了一些顾虑,他笑着对陆子诏说到:“陆门主是不是很不解,圣天子是圣天棋局的棋子,应该只有黑白两色,为何我手中的呈现阴阳两色?”
陆子诏点点头,圣天局是大齐重宝,自然是朝野禁忌,他也所知甚少,但祁真却不一样,他不仅是皇族,父亲祁寰更是差点就成了大齐之主。
祁真对陆子诏信任了几分,便告诉他一些秘辛:“世人皆知圣天子是圣天棋子,却不知这棋子也分为三种:盒中之子、局中之子、阴阳之子。”
“盒中之子是棋盒中存放,未落入圣天局上的棋子,品相最差。局中之子已入圣天局中,受到圣天局无上棋道的浸染,便是一种特殊的炼化,品相有了质的飞跃,一枚圣天子可以具有金丹境巅峰强者全力一击的威力。”
“阴阳之子是品相最高,最神秘的圣天子,当世除了大齐皇族寥寥几人知晓,寻常人根本听都没听过。圣天局是天下第一棋局,棋局隐含大道规则,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棋局的变化就在于棋子生灭,那些消亡的棋子,因为具有一丝道之规则,若是在同一时间消亡两枚棋子,棋子之上的大道规则相生相克,两枚消亡的圣天子就会合而为一,相生相克的道之规则便如阴阳之道共生在一枚棋子中,由此诞生一枚阴阳之子。圣天局出现至今,真正意义上的阴阳之子仅有两枚,一枚在宇皇手中,一枚在我父王手中。圣天局本是大霄帝国玄帝所创,大霄帝国覆灭后,开启圣天局的方法便失传,现在只能通过两枚阴阳圣天子开启圣天局,也就是说,那两枚阴阳之子就是开启圣天局的钥匙。”
陆子诏不禁问道:“这枚圣天子是阴阳之子?”
祁真摇头笑道:“是圣天局中黑白两子融合而成的局中之子。”
见陆子诏更加疑惑,祁真继续道:“你可曾听过先皇祁胜天胜天半子之事?”
陆子诏点点头:“有所耳闻,传说先皇用一把黑子险些毁掉了整局棋。”
祁真道:“先皇之法也是违背了圣天棋局的规则,受到了圣天棋局的惩罚,险些身死,好在先皇入局之前,曾有几位大供奉联手施以秘法,将先皇的孪生胞弟化为先皇的一具灵身,虽然先皇胞弟平日生活如常,但若是先皇欲劫,其胞弟便会替先皇受劫,也就是替死!”
陆子诏脸上有一丝漠然和鄙夷,想不到堂堂皇家,竟是如此的残忍无情,拿手足兄弟作替死鬼,比之市井百姓犹有不如。
祁真以往对先皇的做法也很不理解,但没有深思,现在结合自身的境遇,已经能够想明白了,略作怅惘,继续道:“先皇的做法也是对圣天局规则的一种挑战,满盘棋子尽毁,却也因此有一黑一白两枚棋子在毁灭之力中融合在了一起,被先皇所得。这枚圣天子形似阴阳之子,但其上的道之规则并不具备阴阳相生相克的道之真义,也没有经过圣天棋局大道长久蕴养和炼化,所以不能算是阴阳之子,只是比普通的局中之子品秩高出一阶的局中之子。”
“后来这枚圣天子就被先皇赐给他那位胞弟的后人,也就是当朝皇伯、江北王祁仲春,而太卜祁隆就是祁仲春的独子,所以祁仲春将这枚堪称至宝的圣天子藏入祁隆的神庭之中,奈何祁隆天资平平,有至宝相助,也才堪堪破开筑基瓶颈。”
陆子诏点点头:“若是祁隆修为稍高一些,在三更雪使自曝之时开启圣天子上的禁制,就能凭借这枚圣天子自保甚至脱身,但他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便被震晕过去,那几位雪傀刺客才能捡了个便宜。”
“江北王祁仲春镇守江北一带,手握军权,帐下多有江湖修士相助,明面上的实力与我父王相差无几,我父王一直想要联合他成大事,但其态度一直含混不明,而宇皇将祁隆召入皇都,未尝不是像对我一样,将祁隆作为质子。”祁真道。
陆子诏嘴角扬起,笑道:“由此看来,雪墓此次行动的目的便呼之欲出,大燕女皇志在大齐,看来大齐是真的要乱了!乱了好啊,乱了我们才能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