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通始终信不过熊元善,熊元善的母妃在宫中位分低微,又无外戚相助,纵然如此熊元善也一直在父皇面前得宠,凭的就是他的狡猾多谋,如此诡诈的一个人,怎可轻信。
熊通手指敲打着椅背:“既然诸位王弟一致信任本宫,当此危难之际,本宫理当挺身而出,担起大楚皇主之责,诛杀叛逆,救出父皇,驱逐外敌。而今形势危急,一切仪式从简,当务之急,应以救出父皇、保住天阳丹为首任。”
“陛下英明!”熊元善带头,其余皇子纷纷改口行礼,熊霸十分不甘心,但也不敢犯了众怒,便不情不愿地随着众人一起行礼。
熊通满意地点点头,一脸笑意道:“二弟,与各大皇朝修盟之事,本宫不便亲自出面,你足智多谋,能言善辩,当担此重任。”
熊元善低头称是。
熊通继续道:“修盟一事的细节尚欠考虑,纵使本宫即位,单凭一纸盟约,还是无法取信诸国。”
熊元善仍是点头称是,显得有些唯唯诺诺,似是提前效忠主君:“当有一皇子出使,以定列强之心。”
熊通摇头:“不够!”
其余几位皇子微微琢磨出一点味儿,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
熊元善用衣袖擦拭额头,显得很紧张。
熊通笑意更甚:“不如二弟带着嫣儿前去,待皇城中大局稳定之后,本宫再派人接回你们,二弟意下如何。”
嫣儿便是太子妃李夫人名义上的女儿,被阴罗老祖从宫中偷出来代替熊心的公主,熊通的女儿熊嫣。
众人暗道,熊通真是好狠的心肠,熊元善奉他为皇,他却要熊元善去死。如果七国的大修士在皇城中出了意外,七国必定迁怒熊元善。熊通为了让熊元善赴死,竟搭上了自己的女儿,果真歹毒。
熊霸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熊元善。
熊元善一脸沮丧,如丧考妣,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道:“臣弟谨遵陛下旨意。”
待得议事结束,熊元善故作恍惚返回府中,立刻变换了神色,带着邪异的狞笑,眼中满是得意。
……
大楚文武两教的山门分别位于天阳城东西近郊,若说天阳丹是龙脉之地,文武两教便是那条龙的双翼,若天阳城是一个皇座,文武两教就是两端的扶手。
天阳皇城正门方向,十里之外的一处教观中,一位身披法衣的中年男子和一位仙风道骨而又颇具文士气息的老者面对而立。
中年男子眉宇之间透漏着一种凌厉和威严,声音沉浑,若闷雷滚滚:“宫教主叫本座前来有何贵干?”
老者慈眉善目道:“大楚危亡,老朽请廉教主前来,当然是希望廉教主能够力挽狂澜。”
原来这教观中的二人,正是大楚皇朝权势倾天的文物两大教主。中年男子就是武教教主廉戟,用了不到百年时间,便修至元婴巅峰,放眼九大皇朝,也是天资绝伦之辈,如今更是执掌一教,是有望跻身大乘境的巅峰大修士。老者便是大楚文教教主宫长信,外表慈眉善目,实则心深似海,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廉戟双手负后,身躯挺直如一柄阔剑,直视着宫长信浑浊的双眼道:“若宫教主真的有心,当初夏隳向大楚皇城渗透的时候,为何不见文教挺身诛杀阉贼?如今跳出来攘外安内,不觉得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吗?或者说,大好时机,另立新君,千载难逢?”
宫长信依旧风轻云淡地一笑,道:“廉教主与陛下私交甚厚,如今陛下蒙难,廉教主心中必定不好受,老朽只是想尽一点守土之责。”
廉戟沉默不语,就那样笔直站立,一副泰山压顶,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
宫长信双目微眯,若有所思道:“廉教主既然早就知道夏隳将手伸入皇城,那陛下也一定知道,可是陛下没有将那些黑手斩断,莫非……”
廉戟拂袖打断宫长信的话:“陛下不至于愚昧到以身涉险,还搭上天阳丹。宫教主既然有意救君救国,可曾想到什么计策?”
宫长信沉思片刻,右手在身前缓慢拂过,一副长卷在空中展开,卷中是几幅影像:大皇子熊通移驾城南别宫,开始号令百官,执掌皇权,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丝毫没有因父皇受困、皇朝危亡而忧虑;二皇子熊元善带着刚刚成为大公主的熊嫣即将赶赴九宫阁,与其余七大皇朝议和;三皇子熊霸整合六位皇子召集的修士,准备潜入皇城,夺取皇舆大阵。
廉戟眉头皱起,双拳缓缓握紧,只是简短地问道:“何意?”
宫长信一直暗中观察着廉戟的神色,发现廉戟将一切藏得滴水不漏,心中更加偏向最初的猜测:“这些小辈可比我们这些老头子雷厉风行多了,难道不该帮他们一把?”
廉戟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勇气,而是愚不可及的求死罢了。”而后他的目光再次在熊通那副画面中一扫,冷冷道:“家国危亡,不思救君救国,一心想着篡权夺位,不知宫教主是要如何帮,把大皇子赶下去,换二皇子上位?”
宫长信不置可否地一笑,心中更加坚定了几分:“陛下被挟持,凶多吉少,纵然没有夏隳之事,天阳丹将出,陛下也时日无多,册立新君之事,本该早已定下,现在各皇子和和气气地共同拥立太子殿下登基,岂不更好?”
廉戟冷冷道:“若陛下安然归来,又当如何?你要置陛下于何地?是要逼陛下禅位,还是盼着陛下和太子反目成仇?”
宫长信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神阴翳,沉声道:“陛下根本就不是被夏隳挟持的,熊心叛变,诸强齐聚天阳城,是陛下设下的一个局,对不对?”
廉戟冷冷一笑:“陛下是大楚最英明的皇主,也将会是大楚最伟大的皇主,你该知道如何去做,才能安安稳稳地追随在雄主身后。”
看着廉戟的身形消失在教观悬鼓之外,宫长信迈开步子,漫无目的地在教观中闲庭散步,实则心中千头万绪、震撼莫名。
他早已猜测到天阳城之乱是熊烈设下的一个局,可如今证实,仍是感到不可思议,震惊于熊烈的城府,更惊恐于熊烈的野心。
宫长信始终猜不透熊烈设局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将八国来犯之敌一网打尽,临死之际为大楚解决内忧外患?还是熊烈彻底炼化了天阳丹?一念至此,宫长信越想越惊骇。
宫长信对熊烈被劫持一事早有疑窦,熊烈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到夏隳的动作,夏隳与熊心谋逆进展得太过顺利,反常必有妖,所以天阳城之变后,宫长信迟迟未有动作,而是先让熊元善去探探路。
熊元善在诸皇子议事上力推熊通登基,更是宫长信的谋划。若天阳城之变是熊烈所设之局,那熊通擅自登基,定会触怒熊烈,不仅太子之位不保,还有可能面临熊烈的清算,此为其一;其二,此刻必须有人站出来充当领头羊,否则各大皇子和其余势力各自为战,极有可能被诸国分而食之,宫长信和熊元善首先要保住大楚的根基,同时也是向廉戟示好;其三,在这个内忧外患的多事之秋,熊通不过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抵御风波的,但有大小祸事,熊通首当其冲,天阳皇城就是祸乱的中心,离之越近,就越危险,熊元善与诸国修盟,兼当人质,看似危险,实则有宫长信暗中保护,还能笼络在外用兵的擎天四将,利远胜于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