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寂静的夜突然就忙碌起来,得益于葛韵书的好人缘,听闻葛韵书生产,周围邻居都起来搭把手,尤其是一些有经验的婶子,一度连院子都挤不下。
许亦初因为年纪小,不让她进产房,只能同许兆年一样在外面等着,她看着院子里忙进忙出,听见葛韵书撕心裂肺的嚎叫,整个人寒毛都立起来了。
血水一盆一盆往外端,里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就连许亦初也忍不住揪起心来,一股懊恼和愧疚爬上心头,若是刚才她早点出来,是不是葛韵书就不会现在就受这个苦?
都怪她,她本只想让许兆年看清楚苏白兰的面目,没想到葛韵书中途会出来,还会滑这么一跤。
若她早知道,宁愿一开始就在门口,最好许兆年也不出来……
她一双眼睛看着在院子里呆住的苏白兰,葛韵书一直很让着苏白兰,但是苏白兰没日没夜地欺压着葛韵书,若是大嫂有什么事儿,她决计是要拉苏白兰陪葬的。
“你这个死丫头瞪着我干什么?她自己站不稳怪我?自己连肚子都护不住,拿来有什么用!”苏白兰感受到许亦初的目光,立马就怒气冲冲。
许亦初脸色一变:“娘,现在大嫂生死未卜,你……”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让院子里的人都生出一股心疼。
“你媳妇在遭难,你这个做娘的,怎么还这样一副模样!”
“许家婶子,你这么做,着实要寒你家哥儿的心啊!”
……
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责怪着苏白兰,苏白兰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叉着腰就对着她们吼道:“我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插嘴?我教训我女儿,教训我媳妇与你们有什么关系,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周围的人没有想到苏白兰这么不识抬举,一下都愣了,只有葛韵书的痛苦的叫声划破天际,震得人心疼。
“你要是不愿意在哪里,趁早回去!”许兆年黑着脸吼道,他饱含怒气,听着葛韵书的惨叫,又见到自己娘的无理取闹,一股无名火熊熊燃烧起来。
许兆年这么一吼,不仅将苏白兰吼得一愣,也将许亦初吼得一愣,不过相比苏白兰的怔忪,许亦初是小小勾起一抹笑来。
自己这个软绵绵的大哥,终于崛起了。
“兆年,韵书妹子有些难产,外头那个出不来,里头那个怕是要憋坏!你快去寻孙大夫来,快些去!”
从产房门口探了一个脑袋出来,焦急地叫着许兆年。
许兆年浑身一晃,忙不迭出门,外面都是候着的庄稼汉,听到里头的话,手脚快的已经出去了,留了两个在门口等着:“许兄弟,弟妹正是生产关头,你先呆着,孙大夫那边有我们哥儿。”
说着他不免有些心酸,许兆年和葛韵书是个极好的人,只是摊上了一个拎不清的娘,他更知道,在村里十个难产,有八个都活不下去。
若是许兆年现在走了,等会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许兆年脸上说了感谢,又步履沉重地走回院子,院子里都是忙忙乱乱的,只有苏白兰见到许兆年一个人进来,面露喜色。
“兆年,要我说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偏她不行!那孙大夫可是个男的,哪有男的进产房的?这不是坏规矩吗?”
苏白兰絮絮叨叨念着,一点儿也没有发现许兆年的拳头渐渐捏紧,也没注意许兆年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苏白兰!”许兆年双颊通红,咬牙切齿地喊出来苏白兰的名字,“你若再说一句,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娘!”
他青筋外凸,双眼都胀得血红,苏白兰被他的样子一吓,嗫嚅了两句“娶了媳妇忘了娘”就不说话了。
“韵书,韵书,你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到了!”许兆年听着葛韵书一声长一声短的叫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只好靠在产房门口,大声给葛韵书打着气。
里面回应的还是只有葛韵书嘶哑的声音。
许亦初在一边看得浑身发冷,亲眼看到分娩的痛苦让她浑身发抖,这个时代没有无痛没有刨腹产,有的只有一盆盆热水和参汤!
难怪所有的人都说生孩子是女人走了一遭鬼门关。
况且自家嫂子肚子里还是两个,听稳婆的意思,大的那个还没出来,这样下去,等待两个孩子的,只有死去……
“产妇在哪里?快带我去!来人把这幅药煎了送进来!要快!”
外头传来一个浑厚男子的声音,闹哄哄的院子终于有些清明。
“孙大夫来了。”
许兆年满眼的求救,孙大夫挎着一个药箱急吼吼就往里面冲,到院子的时候又将一包药塞给旁边人,也顾不得看许兆年的模样,一心都扑在产房。
谁知刚刚沉默的苏白兰一个箭步冲到孙大夫跟前:“你不准进去!好好的大夫不当,专来接生,你若是进去了,我许家还怎么见人?!”
孙大夫似乎没有想到还有人拦着他,他摸了摸汗水,喘着气对苏白兰道:“老婶子,人命关天啊!我若是不进去,里头三个都保不住!”
这句话倒是让苏白兰吓了一跳,但她的身影却丝毫没有移动,摆明了就是不让孙大夫进去。
里头的声音越来越小,许亦初忍无可忍,冲上去抱着苏白兰的胳膊就开始扯,许兆年一下就反应过来,跟着许亦初把苏白兰架到旁边。
“孙大夫多费心。”许兆年的话还没说完,孙大夫就进了门。
苏白兰气呼呼看着许兆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男女大防!你媳妇都要失节了,我过来拦我?那个姓孙的进去了,等我孙子生出来,你必须休妻,我许家丢不起这个人!”
许亦初都气笑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她看着许兆年浑身发抖,知道许兆年已经忍到极限了。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我爹先把你休了。”许兆年压低声音,恶狠狠说道。
苏白兰愣了一下,脸上尽是不可置信,许亦初生怕她说出什么话来再烦许兆年,索性推她进了内间,咔嗒一声锁了门。
今晚过去,自己恐怕没有好果子吃了。
“亦初,你放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许兆年神色复杂地看了许亦初一眼,对她的动作没有任何的阻止。
他满脑子都是葛韵书,巴不得他这个娘不来。
现在许亦初把她关起来,倒是遂了他的意。
孙大夫的过来给许兆年打了一剂强心针,许兆年就坐在门口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月亮隐没,雾气聚拢,在许兆年身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雾。
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天际,许兆年一下回过神来,很快第二声啼哭也响亮地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