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后厨的徽派厨子姓曹,叫曹子晋,是正宗徽州人。
不过年幼时父母死于疾病,他就在本地的饭店帮忙,偷师学艺,娶了亲后女方嫌他贫困,自己跑了,他才到这里安顿下来。
他听闻许亦初要让他做新铺子的主厨,冲着李掌柜磕了三个头,见到许亦初过来,又殷勤端了一桌子糕点来,现在她边上等许亦初吃。
许亦初被他满桌子的东西弄得有点懵,疑惑的看着李掌柜,李掌柜无奈地冲她笑笑,那样子就像是在说“你看,你惹出来的事。”
许亦初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很快她就被面前的糕点勾住了眼神,这一道道,放在一起没有感觉,但仔细观察,很快就被其中精巧的心思吸引。
“这个是眉间一点朱砂。”曹子晋看许亦初很感兴趣,赶紧介绍道,“这是用米酪蒸的,里头是糖渍山楂,味感酸甜,十分可口。”
许亦初点点头,眼神又飘向了另一番,曹子晋赶忙说:“这道叫翡翠玉如意,是绿豆做的,加了茉莉花,入口清香,软绵软化渣。”
许亦初眼光闪了闪,站起来郑重给曹子晋拱了拱手:“日后便仰仗曹先生了。”
曹子晋被她一吓,登时就愣在原来,李掌柜看着实在好笑,忍不住走过来道:“多跟读书人说了几句话,就当自己是读书人了?”
这是在戏谑许亦初,许亦初没理会他,整个心思都扑在曹子晋做的糕点里。
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欲罢不能。
“别看了,以后日日皆有。”李掌柜好心给她圆场面,想不到许亦初还傻愣愣地在研究东西。许亦初这才如梦初醒,她心心啧啧称奇,真没想到古代还有这么多吃的!
尤其是那个白白的酥,上面居然还有糖霜,看上去像是白巧克力一样……
“让曹先生见笑了,我从未见过这么精美的点心,一时有些失态。”许亦初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情,越发觉得这个曹子晋有两把刷子,相信以后的铺子交给他,自己也放心。
曹子晋听到许亦初这么说,有些腼腆地挠挠头:“我以前在醉仙楼,里面有个做泸派的师傅,我跟着学了几招。”
许亦初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一句眼睛一亮:“这么说来,你这些都是自己想的?”
曹子晋点点头。
许亦初心中欢喜异常,她真的捡到宝了!这种人才李掌柜居然把他放在后厨打杂,简直太屈才了!
李掌柜也听得一愣,随即就浮现了一股懊悔之色。
“曹先生,我这铺子,就全托给你。装修也是你先看。”许亦初压抑住自己的兴奋的心情,“但我这铺子,做的都是昂贵的生意。”
她神秘一笑,让曹子晋和李掌柜都有些奇怪。
“曹先生,你是老徽州人,我年幼,并不懂。是以将铺子托给你,你全做成徽派阁楼,就给我留一个照影壁变便成。”许亦初恭恭敬敬给曹子晋作了个揖,话语之中都是虔诚。
曹子晋一愣,随后完全慌乱起来。
“这这这,许姑娘,这,我怎么能成……”
他话都说不清楚。
李掌柜拍了拍他肩膀:“你别管她,她是一个小滑头,惯会使唤人。你就先看着,回头让她给你涨工钱。”
说着就瞪了许亦初一眼,许亦初无所谓的摇摇头,反正她又没钱。
“这这这……”曹子晋哆嗦了半天,然后一拍大腿,“成!姑娘看得起我,我就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许亦初憋不住一下就笑了起来,看来她还没有看错人嘛~
这一下,她就彻底成了甩手掌柜了,幸好李掌柜疼爱,在办允建时,李掌柜一手承包了下来,许亦初这才发现原来在古代开店,也要去官府备案,领取工商执照。
她闲来无事,就在铺子门口搬来一口浅口缸,她放在照影壁的前面,正好在花鸟的下面,又在里面养了几尾锦鲤,看上去倒是有点风趣。
隔了两天,许亦初又在那水里横竖放了些石头,将铜钱草几株夹在石缝之中,几尾鱼游得欢快,映衬这铜钱草的绿意,就连李掌柜也看出了点名堂。
有隔了几日,许亦初不知从哪里削的楠竹,接在水里,又斜立了一半出来,也不知道她怎么弄的,那楠竹里不断有水流出来,轻轻浇在水面上,逗得鱼儿都多打了两个挺。
李掌柜在边上看着,数十日,许亦初将一具生机勃勃的夏景图活生生展现在他眼中,他几乎是不敢相信的,他每日都盯着那水面看,就想看看水有没有漫出来。
让他失望的是,缸里的水好像一点也没有多。
这个景象,不仅让李掌柜吃惊,就连做了多年木工的老师傅也觉得不可思议,闲来无事之际,就围在这口景象前头看。
一传十,十传百。
留香铺子这个招牌,比糕点还先打出去。人人都说新来的那个糕点铺门口有奇景,想必幕后的掌柜也是个奇人。
李掌柜又去围观了一会,才意犹未尽回来,正好看见许亦初作者吃东西,赶忙上前问:“你那个是怎么弄的?”
许亦初嘿嘿一笑,笑得很开心,然后故作严肃:“我才不告诉你!”
李掌柜知道她的脾气,转而笑着道:“不过,你这样一来,铺子名声倒是出去了,也是件好事。”
他虽然不知道许亦初是怎么做到的,但心中还是佩服许亦初的,这也是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护着许亦初的缘故。
两个人正热热闹闹说着什么,外头就匆忙跑进来一个人,一见到许亦初就急切道:“许姑娘,我家先生不好了,您去看看吧。”
许亦初一愣,半晌才认出来面前的人是孙大夫身边的徒弟,她心头一凛,孙大夫出什么事了?
“你别着急,慢慢说。”许亦初扶着他坐在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水。
学徒喘了几口粗气:“先生从昨日便一直有些咳嗽,心想着是风寒,倒也没有管,谁知今儿早上正要出诊,还没有迈出门,就晕倒了。”
“我急急扶他躺下,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才醒过来,自醒过来,先生便一直念叨药石无医。”
“我怕先生生了病,又不能自己治,便去西边找了闫大夫来,闫大夫开了一方桂枝汤,我家先生说闫大夫处分不对,把闫大夫请了回去。”
“现在先生还躺在榻上,说是要日归西山,让我来寻姑娘您。我问过葛嫂子,她说您还在酒楼里,我才寻了过来。”
他也不含糊,三下两下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许亦初一愣,孙大夫怎么会好端端念叨出这种话来,况且他自己也是医生,为何要找她?
不过时间容不得她多想,和李掌柜告别之后跟着学徒匆匆而去。
还没有到孙大夫家,她就闻到了一个化学试剂的味道。
像是臭橘子,又像是香精。
她眉毛一拧,快步推开门,只见孙大夫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往下灌。
那味道,正是碗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