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三观不是香菜要不要浸在面汤里,而是他们什么都没一起经历过,他给张小磊买新杯子他去叫张小磊起床教他唱曲儿,都太表面了。他爱相声爱师父爱了十几年,师父说的搭档如夫妻这句话他比张元知道的都早,他未必觉得冯照洋多合适,但他是九字科年纪最大的,他折腾的资本是最少的。
吃了十几次饭之后杨翔还是装傻,张小磊也就不在后台等他了。他的相声张小磊照看不误,看完就和大林蹭闫鑫的车回家。闫鑫逗他:“改策略了,伺机而动?”张小磊没好气的说:“我哪来的策略,他那么能吃,我不想要了行了吧”。
等到张元换了两任搭档,终于开始和王楠彼此认定的时候,离张小磊找杨翔要求搭档,已经过去半年了。
那天郭老师带着姐姐回天津,王楠就带着张元杨翔李九春回roselander嚯嚯,主要是那时候他钱不多,在外面喝多了还得打车回roselander,太贵。张元喝嗨了在客厅唱最炫民族风,把楼上的大林和张小磊吵醒了。
六个小伙子喝了大半箱啤酒,各自那精气神去掉了一半。也不装了,说话也不要主谓宾了。张元大着舌头说自己演啥观众都一个表情,自己学岳哥耍贱卖萌观众也不吃这套,咋办。
学相声不容易就在这。贯口下功夫都能会,太平歌词唱不好也只占四分之一,可最邪门的是,一样的段子,节奏,桌子,大褂,你说人家就不乐,岳云鹏一开口大家就乐,没招。
张元是九字科师兄,那几年德云园大事儿不少,好多眼睛都盯着“正规军”九字科,他好不容易上台了,观众不乐,他压力特别大。
他找岳云鹏请教,找总队请教,甚至直接找师父请教。可郭老师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喝着茶:“孩子,风格你自己找,不着急,慢慢找”。
张元又闷了半瓶啤酒,王楠也按不住。杨翔刚要开口劝,张小磊就开口了。他说:“你现在别看岳云鹏的相声了,你无论怎么看,都是想模仿,观众不需要两个岳云鹏,你找你自己的风格。闫鑫,话多还犀利,就是他的风格;栾哥,嘴歪话狠是风格,你找你自己的,别看别人了。”
张元其实知道自己基本功,反应样样都行,他也知道不该急功近利,可是道理是道理,一场下来本来就没几个人再走三个,搁谁谁受得了?他说出来就是为了求安慰,只是他没想到会是辫儿哥安慰他。
张小磊很少说这么多话,只是张元的困惑他两年前都经历过。他现在不找师父抱怨请教不是他认命了,而是被闫鑫说对了------伺机而动,他等着呢。
杨翔盯着张小磊看了半天,发现人家不搭理他,用自己的酒瓶子碰了碰张小磊的酒瓶子,一口干了。
几年后张元有了自己的风格,代价是他用一头秀发换的。他去医院看张小磊的时候,张小磊刚把杨翔赶出去。张元说“辫儿哥你记得我去roselander砸门那次吗?”张小磊笑了:“我也不敢忘啊。”
那是杨翔和张小磊搭档的第三个月。张小磊跳脱,杨翔死守规矩,两人有点格格不入。杨翔说了张小磊几次,因为张小磊拿了郭老师的特许说相声要创新,你且往前趟着走,他就一门心思的往外放。杨翔不知道这些。一场活其实逗哏的话语权稍微比重大些。杨翔几次纠正,张小磊一点没有改的意思。无论台下对活说的多好,台上都有新的“幺蛾子”。杨翔生气也着急,但他也没办法。
张小磊是真的喜欢杨翔现挂的能力,无论他想到什么新的点,杨翔都接的妥妥的。杨翔后来说他记性不好,其实是张老师给惯的,杨翔翻的包袱张小磊全都记得,真的是和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都忘不了。
张小磊回家吃饭经常吃着吃着就拉着郭老师问这里是不是杨翔处理的特别好?郭老师也偶尔搭理他。张小磊更是觉得自己得了个大宝贝。
俩人一冰一火的心理很快触了礁,张小磊一个规矩的包袱被杨翔往黄段子里翻,他闹了个大红脸,勉强稳住继续往下说,下半场特别规矩,杨翔的脸色越来越好看。
张小磊下了台就绷不住了,拽着换大褂的杨翔问他咋回事,对活不是这么说的呀。杨翔憋闷好久的话终于有机会说了:“对活?您还知道咱们对过活呀,你哪次按着对的活演了?张老师你要是觉得台上逗我有意思你就提前跟我说,我跟您说一场相声吓得心折了八百次,您就觉得好玩是吧。”
杨翔实在是气的没招了,他试过好好谈,可张小磊一直都不是好好聊天的乖性格,他从来就鬼灵精似的。而且杨翔打从和张小磊搭档就一心要捧着他,从来没有摔打过他,这是杨翔捧哏的职业素养,可是他实在是每天提心吊胆不知道张小磊又出什么新的没听过的段子折腾他。他反应快,翻得好,可他一头雾水一肚子谜团,他不享受啊。
创作来自于灵感,张小磊太有灵感了,杨翔就是他的灵感源泉,可是灵感本身,不知道这些。
张小磊本来因为搭档才三个月就有越来越多的新段子新包袱而开心,听到杨翔这么误解他,气也不打一处来。要是杨翔好好的问,张小磊是愿意告诉他师傅对他俩的赞赏的。可张小磊想的是等到季度总结会让师傅亲自表扬,那样惊喜会大一些,谁知道杨翔没等到那天就炸了。
两个人很容易陷入一种情感自我感动模式,我是为你好呀!我他妈需要你为我好呀?
张小磊本来想解释几句,可是杨翔摔完脾气就梗着脖子换衣服,其他师弟也都在玩手机没有走,一副想看热闹的意思,他面子也挂不住,杨翔和他学太平歌词一直都对他言听计从的,平时杨翔也是对谁都一副乐模样。这就是交情浅惹的祸。十几年的夫妻为什么不会跳着脚离婚只会平心静气的离婚啊,因为彼此太了解了,对太了解的人自然有伤敌一千自损一百的办法,他俩那时候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杨翔今天直接把他撂台上了,张小磊肚子里翻江倒海都是这句,他一生气就口不择言,他说:“杨翔,你这叫没有艺德,你就是捧角儿的,你今天直接撂我,你什么意思,相声你还能不能说,谁教你这么说的,你会说相声吗你?”
张小磊顶烦他找工作的时候人家让他说说自己对这份工作的理解,他每次都内心翻白眼的想:我还没做呢,我哪来的理解。可是人经历的那些不愉快没有及时排解掉,是会对人造成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的。比如我们都越来越像自己唠叨的妈妈,也越来越像自己那甩手掌柜的爸爸。
杨翔初中上课听师父,被老师点名说他不务正业;他高一听大张伟,被老师批评说他三观不正,他一翻白眼一使相儿逗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自己心里那点委屈看着老师吃瘪了,也就过去了。可是张小磊说他没有艺德,说他不配说相声,他真的接受不了。他为相声吃的苦他自己清楚,再有清楚的就是张元和李九春。他贯口吞音,张元拿着筷子给他戳着舌头背,一段下来张元胳膊都抬不起来,杨翔舌头根酸的发麻,吃饺子蘸的是酱油还是醋都吃不出来。
话说到这份上,师兄弟们也都赶紧撤了,杨翔大褂都没来得及换,把外套一摔就跟张小磊飚了脏话:我不配是吧,我不会是吧,谁特么配你找谁去,我不跟你说相声之前也没人他妈说我不配。
张小磊吵架是吵不过杨翔的,只要杨翔真心吵,逻辑词汇都甩他几条街。而且杨翔生气了还能吵三句,张小磊越气越没话说,就只剩生闷气了。他小时候之所以让饼哥那么怕,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饼哥第一次欺负他,他气的话说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一口气憋的脸通红,师父蹲着哄不好,改半跪着哄,给大家都吓坏了。
张小磊后来以为只要自己再也不碰相声和大张伟两根红线,杨翔就再也不会跟他瞪眼。他以为的,终究只是他以为的罢了。
所以当张元砸开roselander大门的时候,说立刻马上要谈谈的时候,张小磊心里的委屈翻山倒海,但也对张元刮目相看。
张元对于杨翔其实有点像三哥对于张小磊。不能让你受欺负,我给你顶着,你回家叫人或者回家躲着,等三哥帮你出气。
张小磊其实顶感谢张元和李九春。他们给了杨翔最好的关爱和付出。虽然大家逐渐长大慢慢都懂得深爱是一定伴随着疼痛的。但年少无忧的九字科,依然把最好的爱,最好的在意,最好的陪伴,给了张小磊心里最好的杨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