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烨丝毫没在意贩子的惊异表情，自顾自地说道：
“再说了，如今的你不是更适合‘活着’吗？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莫昕的意思。难道你还认为，我做错了？”
楚烨本没有和他解释的必要，只不过一时兴起，这才多说了几句。
撂下这话，也不管贩子能不能吸收话中深意，指尖一滴幽光激射而出，点在了贩子眉心。接着，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还有些茫然无措的、被迫接受命运的贩子以及他那眉心痛裂的哀嚎。
下一刻，楚烨出现在了巷子深处的三层楼阳台，一桌四椅。桌上放着一套茶具，还透着茶香。
那里，莫昕负手而立，手中持着一盏清茶，看着点点星河，眉间，似乎印着星辰日月。消瘦的身影立在夜色中，融在天地间，弱小，却又无比挺拔伟岸。而莫昕不远处的墙角，一个孩子正在酣睡。看样子，正是之前被劫走的孩子。想必是，莫昕出来之时，顺手带上了他。
楚烨所见，一时竟让她有了些许走神，直到莫昕转身开口，她这才回过神来。
“来啦？”
莫昕轻声问道，颇有些可亲之色，像极了家长迎接孩子回家然后送上温暖的情形。
“我……”
楚烨自是不用多说，对自己刚刚的擅作主张还是有些忐忑。毕竟，莫昕给的意思并不是很明确。而且，她想要的结果，也并不是目前她回复莫昕的结果。
“无妨，都是不错的结果。”
顿了顿，莫昕坐了下来，继续柔声问到：“能说说为什么吗？”
说着，沏了杯茶给楚烨递过去，并示意她坐下说话。
楚烨倒是欣然一坐，接过了茶，道了声谢。
浅浅饮了一口，楚烨说道：
“老大，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做自己的事儿，没必要事事都为我考虑。当然，也别优柔寡断。当断不断的道理，我相信你应该不需要我多说。”
“那个贩子可以放过，可是，不该为我。”
“人一旦做了错事，总该得到相应的惩罚。”
“他不该活着，否则会影响咱们的计划。”
“他的背后，是净灵卫这个灰色组织。而给他下达任务的是整个方氏集团，是当地乃至全市都能说上话的地头蛇。”
“先不谈他背后的力量，且说他今日所见，定可以遏制咱们的行动，甚至让咱们付出最昂贵的代价。”
“这个世界，不仅是人的主场，也是各种妖才的聚集地。”
“咱们已经在他面前暴露了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如果放他一条生路，那么，迎接咱们的是什么就不用多说了吧？也许会是各大猎魔修士，也可能是某安局的超级武器。甚至，招来妖魔鬼怪。”
“咱们目前尚未具备完整的实力，绝对不能因为一个不必要的隐患而自毁前程。”
莫昕吹吹杯中热气，饮了一口。楚烨见状，眉间微蹙，断了话语。
莫昕满面春风，笑道：
“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楚烨这次倒没脾气，继续道：
“杀了他，只不过是剥夺了他作为人继续生存的权利，于我们而言，死人的价值远比活人大得多。”
“不说别的，没有人愿意给一个扣扣搜搜的穷人当下属。想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已经不适用了。杀了他，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给你节约了一笔小费用。”
“他的死，能体现的价值当然不止这么一点微末。”
“一个死人，往往能隐藏一个秘密，往往能误导甚至带走他背后的势力。”
“他死了，没人会怀疑到古怪力量的头上，自然也不可能意识到他们一直绞尽脑汁追杀的人的真实身份。而这种敌明我暗的优势，足以让我们逐步蚕食掉他们，吞并他们，甚至毁灭他们。”
“换句话来说，不失为一种养鱼策略。”
“当然，我也知道，你早就看透了这些。你把他留给我，明面上能达到如上结果，私下却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比如……”
莫昕忽地停下了杯饮，看向楚烨：“比如什么？”
楚烨并没有看到莫昕眼中的一抹不悦，接着说道：
“比如，私下执行某些任务，为我，为老大。”
莫昕笑了，又推了一杯茶给楚烨：
“茶这个东西，晦而不涩，看似水浊，却异常清澈。”
“可是，有时候不要为了多尝一口好茶自作聪明。茶叶多了，可能就过味了。”
楚烨恍然，自是明白了莫昕的意思，点了点头：
“受教了。”
莫昕道：
“这个世界本没有忠诚一说，一切都为利益驱使。即便能遇上推心置腹之人，言语之前也得三思。明白人和聪明人最大的不同，一个是真聪明，把聪明用到了别人身上，讨得个‘安’。一个是假聪明，把聪明用在了自己身上，得了个‘昧’。”
“有些东西，看破了就看破了，吾不言，言多必失！”
“并不是说聪明的人不好，只是习惯了分享自己聪明的人很容易被那份虚荣蒙蔽自我，看穿了世界，却又输给了世界。”
点到为止，莫昕也不在多说，和楚烨碰了一杯，饮上。
楚烨一股脑把莫昕的教诲和着这清茶一饮而尽，冲着莫昕举了举饮尽的空杯。面带微笑，颇有几分香酒美人应景。
莫昕洒然一笑，拿着杯子的手轻轻点了点楚烨。
“老大，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楚烨试探性问道。
“咋了？”
楚烨：“老大，你到底是魔鬼还是天使？”
噗——
这一问，直接给了莫昕一个措手不及，茶都喷了出来。
赶紧擦了擦失态的嘴角，尴尬一笑。
却是让楚烨不禁挂起了笑意。
莫昕：“那你觉得呢？我该是魔鬼，还是天使？”
楚烨静了一下，思考道：
“既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是另类，是人性。”
“你残忍，你可以用最残酷的方式剥夺任何人的生命，你完全习惯于自我的宣泄。”
“可你又很仁慈，不会伤及无辜，甚至到目前为止，我也没见你亲手剥夺他人的生命。”
“似乎在你的眼里，你看不上任何人，却又无比重视每一个人。在你这里，我看到的是运筹帷幄，是人心的剥夺，是……”
莫昕似乎并不在意楚烨的冒犯，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她身上：
“你的印象里，我就这样啊？难道你不觉得你颇有些抹黑我的嫌疑？”
楚烨努了努舌头，表示你拿我没办法：
“就这样咯，谁让你那当初辣手摧花折磨小女子，说你残忍都不为过。”
“再说了，招安刀疤脸他们，你借我之手剥夺了他们作为人的权利，却又给了他们新生。很难说，你到底是魔是鬼。可能，是为了你的利益。”
“至于今晚的袭杀，我怀疑你早就知道了背后主使。把我留下来审讯那群人，甚至让我留下贩子的性命，都不过是你的障眼法。你明知道结果，却又故布迷局。说不清你是为了试探我，还是在戏耍我。”
“不过……”
莫昕问道：“不过什么？”
谁知，楚烨脸突然红了，吞吞吐吐地问道：“真要让我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见楚烨那副难为情的样子，莫昕大概猜到了什么，赶紧说道：
“不想说就别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烨炸了狂：
“狡辩！不就是为了给我实权吗，多大点事儿！你把人手基本都给了我，不就是想让我安心用他们去给自己报仇吗？”
“你的心意，我领了。你就是让我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