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肚子里仅剩的东西全吐了出来，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整个身体如筛糠般颤抖。
卢苇想扶，却被萧岚用眼神制止了。他读懂萧师兄的眼色，又敬畏地看了李浩一眼，转身往营帐处回去。
李浩死死攥着那颗灵核，这颗蕴含着灵兽最精纯能量的珠子，是引发他情绪失控的根源，却又像有着某种吸引力，死死吸住了他的手。
“感觉好点了吗？”
萧岚伸出手，李浩压抑着急促的呼吸，抓住他的手，被一把拉了起来。
“是我，杀了它？”李浩盯着自己手里的赤红灵核，其中火焰跳动，隐有虎相浮现。
“一记【剑气斩】切入体内，断开了赤炎虎的肠道和脊椎，破坏了它的防御机能。之后的一剑斩首，干净利落，你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料。”
萧岚面色肃穆，证实了李浩有些混沌的记忆。
他捂着头，使劲晃了晃，这时才发现身上的反锥甲已经卸了，浑身松软，整个状态如同一只在战斗中取胜的刺猬，干掉了敌人，自己也陷入了最脆弱的状态。
“萧师兄，我差点害了大家，您处分我吧。”
先前激战的前因后果，他完全想起来了。若不是自己擅自停止行动，那只大虫也未必敢对整个北苑大部队发起攻击。
萧岚道：“不，就算你不让队伍停下，我也会让你们停下。”
李浩权当安慰，心头的后怕变成浓浓后悔，摇头道：
“您别安慰我了，第一次带领大家出来，就出了大岔子。就算您和萧长老包庇我，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那只赤炎虎是我弄来的。”萧岚直接撂了底。
“啊？”
李浩手一抖，灵核掉了下去，在碎石地上弹来弹去。
“在这次行动真正开始之前，你必须让剑尝尝血。黄阶以下的杂兽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所以我驱赶了一只刚进化到黄阶的赤炎虎来，给你做实战陪练，要逼出你的潜能。”
萧岚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不重要的小事。
李浩瞠目结舌，后悔变成恼怒，责问道：“万一我被吃了呢？”
“我一直在旁边盯着，如果你和第十房的其他弟子制服不了它，我会立刻出手击杀它，保证你们的安全。”
恼怒、害怕还是麻木？
李浩蹲下来，闭上眼睛，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第一次遭遇如此凶险的绝境，第一次正面对抗实力远强于自己的对手，第一次用剑杀生...
太多个第一次，一次性全撞上来，让他有种崩溃的感觉。
“除了害怕之外，在和那头赤炎虎战斗的时候，你还感受到了其他东西吧？”
萧岚没给他调整情绪的时间，掰起他的头，盯住他的眼睛，不容他逃避。
李浩想躲，躲不开，只得逼着自己去想，去搜索混乱的记忆。
“有。”
“是什么？如实告诉我，这关乎你自己的修炼道路确立，不要隐瞒，不要忽视那些感觉，告诉我。”萧岚的声音越来越高，眼中再次涌起狂热的光芒。
“兴奋，舒服，充满力量，像爆炸一样的感觉...”李浩努力寻找能形容自己当时心情的词语。
“你向那头赤炎虎发起反攻的时候，还怕武器吗？”萧岚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不怕，那个时候，剑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怎么想，它就怎么动...”
萧岚不待他说完，从乾坤袋中取出那柄血迹未干的钢剑，递到李浩身前。
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握住冰凉的剑柄，在手掌与剑柄接触的瞬间，电流划过全身，自己的身体像有某处残缺，被补全了。
“记得吗，你第一发【剑气斩】攻击静态的赤炎虎，被它躲开了。而第二发【剑气斩】却击中了移动状态的目标，之后补上去的斩首一剑，完全是行云流水，这都是你自己做到的。”
萧岚指着他手里还散发着血腥味的钢剑，声音中满是赞叹。
他本来只是想让李浩在第一次行动正式开始前，做好面对凶悍灵兽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一逼，逼出的潜力能这么大。
在紧要关头李浩发起的一远一近两次攻击，就算面对刚晋入玉虚境的修士，都可致命。他的真实战斗力，已经不是筑基期修为能衡量的了。
李浩挥了挥钢剑，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之前在白虎室里，第一次握这种沉重的武器剑时，自己元力充盈却差点脱了手。
而现在，自己体内的元力连五成都没恢复到，再握着它，却如臂使指，毫无负担。
“感觉它变轻了，是不是？”萧岚宛如他肚子里的蛔虫。
“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李浩诧异道。
萧岚道：“变轻的不是剑，是你的心。”
“我的...心？”
李浩似懂非懂，右手抚过雕刻着网格纹路的剑身，钢的冰冷和血的温热构成奇妙触感，让他有种心悸的感觉。
换做以前，他对血避之唯恐不及，更别提触摸。
而现在，他抚摸沾血利剑的情景，若是落在熟悉的家中长辈们眼中，一定会让他们欣喜若狂——少家主终于有了当年老家主的样子。
现在的他，俨然一副嗜血剑客的模样。
“对准那棵树，再用一次剑气斩。”
萧岚指着二十多米外的一棵松树，这个距离完全超出了李浩在训练时的攻击距离。
莫名兴奋涌上心头，李浩双手握剑，右腿后屈，心念转动间，体内尚未恢复充盈的元力，源源汇入剑身之中。
风旋呼呼，将剑身上的血迹悉数卷起，形成一道猩红色的“剑鞘。”
“去！”
声落剑出，血色的剑气脱离剑刃，体积只有他训练时发出的剑气一半大小，速度却快了一倍不止。
“噌。”
高达十多米的松树，在枝叶摇晃中，拦腰而断。
手里端着饭盒的卢苇，刚捡起地上的赤炎虎灵核，便看到这骇人幕，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妈呀，这还是筑基期的修为吗？”
一击挥出，李浩元气耗尽，加上饥饿，眼前又开始冒星星，被萧岚扶着坐到毯子上。
卢苇小跑过来，一开饭盒，香气瞬间拉住了他的意识。
“饿死我了！”
李浩右手抢过筷子，大口往嘴里塞牛肉块，左手抓起鸡腿，一口咬下半边。
他的右手还沾着赤炎虎的血，却全然不觉。卢苇看着他狼吞虎咽，连血迹和着肉块一起吞进肚的样子，背后有点冒冷汗。
“他，还是李浩吗？”
卢苇在心里嘀咕着，比起几天前初见时的样子，此时的李浩，完全像是另一个人。
一个与宽厚正气的小少爷形象完全不同的人...不，简直就像一头人形野兽！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像一头被唤醒的老虎，和先前那头半路杀出的赤炎虎一般无二！
卢苇把目光转向萧师兄，两眼迷惑。萧岚却是指指营帐群的方向，示意他带李浩回去，自己则转身离开，丢下又奇怪又害怕的卢房主。
一大盒饭菜下肚，李浩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卢苇打了个寒战，这打嗝的声音，怎么那么像虎吼？
“咱们，回去？”他小心地道。
“嗯，大家都没事吧？”
李浩走在前面，卢苇跟在后面，两人的位置，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默契。
“没人受伤，只是...”
想到那件事，卢苇的火气一下子升上来了，连对李浩的莫名恐惧也按捺下去。
“怎么了？”
李浩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目光看向卢苇，给后者一种被虎目锁定的感觉。
卢苇结巴着，下意识往后退：“就，就是在赤炎虎冲过来的时候，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