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坦随手拨开一片长尾的淡红色怪鱼,手臂上沾满了它们的黏液,像他这样爱好干净的人,实在是生平第一回觉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皇甫七坚持要去深处查探,他一辈子也不敢想,自己会钻进一堆鱼摆摆里面。
“师弟,快点,快点啊!你在磨蹭个啥?”
萧坦在背后轻笑了一下,小孩子就是这样,虽然心里倔得很,恐怕还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仇人,但是在某个瞬间已经浑然忘掉了这一回事。
好不容易赶上了皇甫七的身影,两人站在难得一小块凸起的方寸之地上,看着四周白压压的一片,他们走过的路也瞧不清了。
突然间,灵树的绿光暗淡,一团橘色的阳光照耀在森林之中,各色的鱼群“啪啪”翻开了身子,一对对鱼眼盯着前方,好像在期待着什么生的希望。
两人还来不及疑惑,只听得皇甫七忽然高声一叫:“浪,沚水的大浪!”
萧坦并没有看到什么浪头,他下意识转身要逃,皇甫七身形却比他更快,一溜烟已到了他的身后。
白花花的世界一下子盖过了萧坦,也盖过了注定逃不掉的皇甫七,因为下意识克制体内的灵力涌动,两人只能凭身体机能来抵抗这一切,但是如此巨大的浪势怎么会是两人能够抗衡的。
这个瞬间,两人都是七晕八素,不知道身在何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随波逐流、随鱼逐流,很快便没入浪涛之中,跟着“大部队”飘得远了。
不过他俩毕竟是修炼之人,炼体期的磨砺并不是闹着玩的,很快两人都恢复了意识,这一点上萧坦也许比皇甫七做得更好。
两人头部刚刚伸出水面,就被一片绿光给遮住了眼帘,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碧绿的世界,什么也看不清,萧坦听到皇甫七的声音在大叫。
“怎么回事!?”
我哪里知道怎么回事?萧坦翻了翻白眼,不过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两个帮手不是,转头看向多矢和天元,后面两者都不出声,一副任由你看的样子。
这两个家伙有点奇怪啊,自从那次历练之后,他俩就一副不想理自己的样子,平时也跑到一边去,好像把什么事情都交给自己了,不对,大大滴不对。
绿光不断加深,两人眼前的翠绿渐浓,光线也越来越刺眼,刚开始萧坦还能感受到绿光中一种强烈的生命力量,他很清楚,这是灵树的力量,但是随着绿光愈加刺眼,这种生命力就愈见微弱,反倒呈现出一片肃杀的气息,这让萧坦感到不解。
小七呢?怎么一直不说话了?萧坦有点不习惯,他转过头一看,却见到皇甫七的身躯壮大了一分,脸上淡金色的纹路渐长,口中“嗬嗬”低吼”着,仿佛沉默的野兽一般。
这个形态他见过,正是他刚刚突破炼圣期,灵力不稳的样子,不过这一次看起来比上一次更不正常,萧坦下意识退后了一点,不想离他太近。
眼前的世界已经变成墨绿色,皇甫七的口中才发出一声低沉得不像他原本的声音:“有危险!”
突然间,天空“嘶嘶”大响,水面剧烈的抖动着,萧坦不受控制般被带动着一起摇摆,皇甫七却稳站如山,他右手一伸,抓起一条鱼儿,只听“嘭”的一声,一条鱼就这样化成一团血雾,夹杂着浓烈的鱼腥气息,萧坦差一点吐了出来。
就像是有股巨大的力量拉动了他们眼前的天空,绿光在一瞬间飞向远端,只有淡淡的余晖还在照耀着两人身躯,皇甫七的身子也渐渐缩回了原来的样子。
萧坦此刻却无心观察其他,只是望向这片绿光,他的眼力比之刚来时候要敏锐太多,绿光像火箭一样冲天飞起,其速度又何尝是全速的混天绫所能相提并论的,顺着这个方向,萧坦的眼光逐渐失智。
“啊!”两人几乎是同时惊叫,不断拍打着水面,这道死亡之光,矛头正指向他们师父所在的地方——仙山!
“快,把混天绫祭出来啊,小七!”
“我...我的灵力怎么被束缚了!”
不单是皇甫七感觉不对,萧坦也发现自己的灵力被某种神秘力量给限制着,他们一直以为在原地扑腾,只有细心的萧坦发现,沚水一直在龟缩后退,两人也跟着沚水疯狂往后游离,巨大的灵树之冠也在眼帘中慢慢变小。
原来他们早就不在灵树之中了。
绿光已经到了仙山的位置,隔得太远了,两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原本耸立的高峰突然间不见了,视野里只有灰黑色的一片平地,望而无际,袤而无端。
“师父!”两人同时大叫,恨不能现在就飞过去看个究竟,但是身体上像是有一道沉重的枷锁,怎么也挣脱不开。
水浪还在带动着两人后退,萧坦一脸恳求地看向天元,他现在只想再见一见自己的师父而已,不知不觉河水和泪水混成一块,天元一张棋盘脸上黑白的棋子在眼中混成一团,不知道是白色还是黑色。
天元永远都是漠然的样子:“我说了,除了威胁到你的生命,别的我都没法帮你。”
“你会后悔的!”萧坦咬牙切齿。
天元:“我不会。”
一旁的皇甫七听到萧坦说话,还以为他是对着灵树在说,可不是吗,这绿光一看就是灵树搞的鬼,于是皇甫七也对着灵树来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空气中出现低闷的气息,一个苍老的声音凭空而现:“我也是被逼无奈。”
愣住了,两人回头望向灵树,他们不敢相信,但是又不得不相信,眼前这棵大得不像话的灵树竟然说话了,植物开口说话,皇甫七也是第一次见到。
那声音不等他们发愣,又再度响起:“我送你们离开。”
话音未落,萧坦只觉得一股大力突然间在脑海搅动,很快便摧毁了自己的神识,黑暗虽然如期而至,但又如此仓促而突兀。
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