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霜现在以副官的身份为碎骨出谋划策，他在一部分士兵心中的地位已经仅次于年轻的首领，这也许是好事，他顺理成章的解除了大队长的职务。
他实在是不愿面对那些死了丈夫的女人们恶毒的目光和咬牙切齿的诅咒，但不管怎么说，第六大队依然保留了“双子座”的称呼以及卡西米尔式的战法，被血浸透的鹰旗也从战场上捡了回来继续当做标志。
这依然是一支奇特的部队。
碎骨刚刚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来，令人费解的是，经历了惨胜的他和前几天相比反而更加活跃，一到扎营就在各处帮忙干活，用吃奶的力气挥动木锤锤打支帐篷的钉子，到每个营垒中吊死问生，发布命令的频率也高了许多，比如派人收集粮食、到前方进行侦查，把习惯于散漫的整合运动搞得团团转。
晚上，御霜应他的要求教他通用语，碎骨开始还希望他能传授自己枪法，御霜断然拒绝。
“这个不行，我的枪法是偷学来的，不能再教给别人，你真想练就得先学我偷看的本领。”
御霜并不是当老师的料，碎骨学的也极慢，好在两个人都很有耐心，授课结束之后，碎骨会缠着他要听故事，这一讲通常就是半个晚上。
于是有人开始觉得原来首领好那一口，顿时谣言四起，伊万严肃的整顿了纪律才将此事按了下去。
“我最喜欢的骑士故事，存货有很多，这几天都说给你听。”御霜边走边和碎骨攀谈。
“故事发生在曾经被称为摩达维亚的地方，有一个卡西米尔来的游侠骑士称号叫太阳神的，他也被人成为：阿波罗，一路行侠仗义到达此处，他单手拿一柄双手巨剑，将碰见的法外之徒全部…”
“砍死？”
“不对，是降伏，他的剑一出鞘…呃不对，双手剑没有剑鞘，他的剑一经背后卸下，对手就望风而逃，但他们如何逃得过阿波罗胯下坐骑－－－狮鹫萨里昂？阿波罗先安抚惊魂未定的受害女子，用优美的嗓音和英俊的面庞让少女们淡去了痛苦，接下来，他跨上萨里昂，翅膀只拍了两下就追上了逃窜的恶人，然后将他们生擒活捉。”
“真的有狮鹫这个东西吗？”碎骨好奇。
“有的，只不过现在快绝种了，大多数骑士只能骑马，说到哪里来着？噢，他把那些家伙带到女孩的跟前，让他们下跪道歉，乞求原谅之后再放走，于是他们纷纷被感化，走上了安分守己的新人生。这使得他在摩达维亚名声大振，贵族们都喜欢请他出席自己举办的宴会以便给他们脸上贴金，而这些他不会拒绝，因为能从宴会中带走食物分给穷人，他个人平时却只吃树叶和露水，通人性的萨里昂也和他同甘共苦，省下来的钱也会买粮食，救济灾民。”
碎骨不禁怀疑是否真的有人能只靠露水和树叶活命，他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就死了。”“死…死了？”
“是的，他被无胄盟给杀死了，理由是：作为卡西米尔骑士，帮助了和本国关系交恶的摩达维亚。”御霜平静的说。
“战斗很激烈，其实他一直占据着上风，只因为刺客是一个女性库兰塔，他连那些罪大恶极的强盗都不会轻易杀掉，当然也不忍心伤害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女性。他有好几次机会，都用来劝那位女子改邪归正，而她假意投降，实则欺骗了他。”
“当太阳神骑士想把跪倒在地的刺客扶起来时，那个女人从箭壶中抓出一支箭插进了没有保护的脖子，他当场就死了，萨里昂也同时化作了一团火焰，这团火点燃了炸药桶，摩达维亚人在愤怒之下，为了一个卡西米尔人向卡西米尔宣战，两国在奥伯廷会战，摩达维亚虽然有三倍于对手的兵力，却仍旧被击败，尸横遍野。随即为卡西米尔所吞并。”
他吞了一下口水。“攻进摩达维亚首都后，我们……他们发现，阿波罗的尸体居然不腐不坏，还被人们安置在一座教堂中。不顾大多数骑士的反对，政客们宣布把他的尸体钉上十字架，还要挂上'叛国者'的牌子。”
“负责这个事情的是一个百夫长，在骑士的手脚被钉住之后，百夫长骑上战马，在凶猛的冲刺中用自己的长矛刺穿了他的身体，并挂上了标牌。”
“唉，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没错，但神奇的事情在后面，已经死去数月的尸体居然喷出了鲜血，有一滴血不偏不倚，从头盔的观察缝溅入百夫长的左眼，本来被敌人划瞎的左眼居然立刻恢复了。”
碎骨欲言又止，他看着御霜的面庞，一道伤疤从额头近乎笔直的向下延伸，越过左眼一直划到嘴角，库兰塔的双眼饱含着血丝，还带着掩不住的凌厉，但无疑是完好的。
“于是百夫长知道阿波罗是一位义人，神之子，他痛苦万分，日日生活在自责中，直到有一天，他接受了洗礼，想通过信仰上帝来赎罪，在虔诚的祈祷之后，仁慈的上帝仿佛宽恕了他，还将沾染了骑士鲜血的凶器变成了圣物，这就是整个故事。”
碎骨觉得，这个故事很精彩，可他不清楚御霜想表达什么。
“一千个读者，一千个不同的故事。”御霜解释道。
“喜欢不轻易夺走他人生命的骑士精神，还是为了任务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刺客准则，这是要你自己做决定的。”
碎骨捏着脖颈里的挂坠，又看了看从身边纷纷走过的整合运动士兵，他低声说：“我选择后者。”
他大踏步的向前走去，御霜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
“果然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在离冬营不到五公里的地方，御霜提醒碎骨要注意可能存在的乌萨斯留守军队，很快，一支侦查部队便被组织了起来。
碎骨想要亲自带队，前往探查，御霜对此坚决反对。
“听我说，一个好的指挥官不能莽撞，由我前往便是。”
御霜带领着小队，他们迅速从队伍中脱离，沿着乱石堆积的道路两侧悄悄的向前摸进。
当他们靠到营地的围墙下时，御霜能听到里面传来人的走动声，还有人在交谈，他回头向一个女性伸出手，须臾，一面小镜子拍到了他的手上。
围墙不高，上半部分是铁丝网，御霜把镜子举到如荆棘般的铁条中间，向里面观察。
“怎么样？御霜。”旁边的人紧张的握住了刀柄。
御霜放下了镜子，如果他没有戴面甲，镜子一定会映出他杀气腾腾的面孔
“你们先别动，我去杀光他们。”
库兰塔咬牙切齿，战斧的金属柄被捏的咯吱作响，血都要沸腾了。
博卓卡斯替，今天就在这里把你结果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