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已西斜,红霞满天。
天芒经花望岳匆匆降服后已收敛起通天的神光,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神圣威严的气息。
可由于雾松猝然身死,花望岳收服天芒时怒火攻心,以致受了极重内伤。
谢胤看着近乎狂怒的花望岳,脸上不禁泛起得意之色,果然,凤仙居与兜天宫等同来之人见花望岳如此,都御剑向前来护住谢胤,毕竟他才是此行前大王与五上人任命的统领。
何况除了白逍与正阳宗等人深信雾松之死是谢胤使诈外,其余人都未往这方面想。
木北怀连忙使出剑诀防备,劝说道:“花宗主,生死无常还请节哀。”
祭台正中,白逍斜着一瞅众人神色,只觉今日之事有些奇怪,他将雾松尸体靠在石上后便肃立一旁。
但花望岳完全取得神剑这点倒出乎了谢胤的意料,眼见花望岳正以剑诀引着天芒,气势汹汹地朝他而来,不由自主避靠向了连蓬。
连蓬见众人齐心,随即站出身来,昂首挺胸地说道:“花宗主,斗法时意外在所难免,难道你忘了先前三战两胜的论剑约定?”
花望岳不禁仰天凄然长笑,悲愤之声既让正阳宗门人伤感万分,也直教连蓬等人内心忐忑不已,片刻,他冷冷说道:“这第二场,便由我花望岳向夺得仙魁的世子请教!”
他再一瞥围困的众人,厉声说道:“斗法时意外在所难免,谁若胆敢插手,休怪我天芒剑下无情!”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倒也名正言顺。
“花宗主当真要以神剑欺人吗?”连蓬说道。
花望岳对连蓬所言置若罔闻,冷声叱道:“谢胤,你出来!”
谢胤神色一变,壮起胆说道:“花望岳,这神剑可不属于你,你岂能仗剑欺人?”
“你以紫电偷袭就合情合理!”花望岳冷冷一笑,狠声说道:“你若能使得动天芒,这剑就给你又如何!”
“你!”谢胤咬牙切齿地看着花望岳,忽然,他眼中掠过一丝狡黠,说道:“这论剑的排布可是由我们自己安排,这一场我却不出战。”
“这第二场比试早就开始了,岂容你随意退出!”花望岳目光如剑般直视着谢胤。
木北怀深深吸了口冷气,与兜天宫众人同声劝说道:“花宗主,还请三思!”
一时间,气氛紧张至极,细微的嚯嚯剑风声此时竟如天崩巨响一般。
谢胤虽忌惮神剑,已至心生怯意,但他亦知花望岳仅凭正阳心法驾驭神剑,断然难以尽展天芒的神威,况且同行千余人可都是天门中的高手,正阳宗不过数十人而已。
可他不敢直视花望岳,只是不时地望外望去,似乎有所等待。
白逍熟知医理,一看花望岳气色便感觉有些不对劲,再惆怅地望向了他身后的正阳宗弟子,说道:“望岳,再让他活几日吧……”
花望岳岂会不懂白逍之意,若他真要图一时的快意恩仇,那这些弟子只怕都难幸免,他双目无奈一闭,悲愤地长啸了起来。
在场之人闻声,莫不色变。
“宗主,这谢胤宵小不过是惧怕你,何不让我与他一试。”正当众人忧心忡忡时,两道丽影已落到人群间。
花望岳霍然一惊,其中的绿衣小女孩竟是先前在黎山习得正阳心法,位列无间地八殿鬼官之一的流萤。
“那是八鬼之一的狐娘!”兜天宫几名弟子异口同声地指着流萤身旁那魅惑心神的妖艳女子。
狐娘轻收紫伞,薄薄的紫衫顿将一身丰腴妩媚掩得若隐若现,就连许多血气方刚的剑仙都不由咽了咽口水。
只见她散着风情的身躯轻轻一晃,娇媚地说道:“看来这几位上仙是曾与小女子共度过春宵,小女子在此谢过上仙的念念不忘了……”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
狐娘轻掩面容,继续笑道:“可小女子平生品男无数,竟不记得你姓甚名谁了,还请上仙勿怪……”
那几名兜天宫弟子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说道:“无耻荡妇,胆敢辱我名声!”
狐娘吟吟笑道:“上仙勿怒,小女子下次定然记住……”
一些年轻弟子听到这露骨之言,不由窃窃私语了起来,忽被木北怀怒视了一眼,全都沉默了下来。
“她们是自投罗网吗?”白逍心中嘀咕道。
“先杀了这俩无间妖人!”千机殿弟子有人喊道。
“对,先杀了这不知羞耻的妖妇!”一群人附和道。
“真是聒噪!”流萤剑指一出,一柄赤红利刃迅即凌厉地向千机殿弟子袭去,锵的一声,她的利刃当即被谢胤弹了回来。
“正阳心法!”众人惊呼道。
“刚才这俩妖人可称呼花望岳为宗主……”一弟子如梦初醒喊道。
木北怀顿时面如死灰,他最后的坚守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了。
“遭了……”白逍心惊道。
“花望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众人嚷着问道。
落日余晖,浮云一片惨红,连晚风也暗含萧瑟。
所有人都已忘了狐娘与流萤的存在,转而紧紧盯着正阳宗众人。
人群之上,花望岳感受着众人毫无掩饰的敌意,神色黯然地连连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花宗主,这小女孩所使的可是你黎山的正阳心法?”谢胤高声问道。
“是。”花望岳冰冷地回道。
“那她是何人?”谢胤语气咄咄逼人。
“你岂会不知道她是无间八鬼之一。”花望岳冷冷一笑,他知谢胤其心可诛,既决意害正阳宗,他必有准备,所以花望岳的回答始终毫无掩饰,他也从不屑于解释,别人认定之事,他强辩又有何用。
谢胤冷哼了一声,说道:“她是何人我怎会知晓,我只是好奇,可是你花望岳为她引玉冲灵,传下正阳心法?”
“是又如何!”花望岳举起剑诀,恨恨说道:“谢胤,你为了害我正阳宗,还真是煞费苦心!”
“花望岳,你正阳宗勾结邪道之人该当何罪!”谢胤一言惊醒众人,纷纷剑指正阳宗,凛冽剑光下,杀意顿现。
“大王与五上人的密旨终于成真了,今日神剑决不能任他带走。”木北怀心叹道,突然,他厉声喊道:“花宗主,你收手吧。”
“素闻正阳宗皆是顶天立地之人,如今看来不过徒有虚名!”连蓬应声说道。
花望岳突然仰天长啸,凄然说道:“我正阳宗何须你等小人评论,要动手就来吧!”
突然,白逍御起清风,已落到了正阳宗众人间。
“正邪不两立……”木北怀正暗自伤感,忽见白逍如此,不由阻止道:“白师兄,你贵为摇光掌门,岂可如此糊涂!”
“逍,今日他们只是要害我正阳宗,你快些走吧。”花望岳说道。
白逍凄然一笑,朝木北怀说道:“正阳宗是非往后自有定论,摇光山掌门亦会有人接任,我白逍既有幸能与望岳同为临风四酒鬼,今日岂能弃他们而去。”
谢胤正乐得见此,随即从怀中取出玉简,当众宣读道:“诏曰:若花望岳勾结魔道,欲图谋逆,则令天门众人共诛之。”
各派之人紧紧祭起剑诀,极尽平生所学,九霄惊雷甫落,便闻魆风骤雨袭至,天地已然变色。
霎时间,祭天台上飞剑如潮来回穿梭,缭乱剑气八面射杀。
“花望岳,你取天芒已受了重伤,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单凭正阳心法驾驭神剑多久!”谢胤一声号令下,数百人皆御着飞剑向花望岳攻去。
“那休怪我剑下无情!”花望岳引着神剑天芒,剑指一出,连连逼退攻来的数百人,他本无意杀人,可人人皆欲诛杀他,他岂能顾得分寸,激战中,天芒竟已不觉斩杀了数十人,众人也都杀红了眼。
此时,他正瞥见谢胤已率两百余众在围杀白逍,双目不由怒得血红,厉声喝道:“谢胤!”
他立即以正阳心法将天芒的剑气催至数十丈之外,他竭力一挥,神剑迅即破天而下,顿将挡在他与谢胤之间的数百人震得七零八落,忽见一道红影从人间晃过,瞬间花望岳已引着天芒至谢胤数丈外。
“世子小心!”百余人连忙御出飞剑去护谢胤。
“阴险小人!”花望岳猛地再挥剑诀,天芒已携毁天灭地之势劈下,耀眼剑光中,只听得阵阵金铁交鸣之声,百余柄飞剑尽数被斩断,而下一刻,谢胤竟被天芒剑气震下,砸落在祭台碎石间。
“为何害我正阳宗!”花望岳的天芒剑气从上落下,悬在谢胤面上。
谢胤突经此变不由慌了神,口吐着鲜血睁大眼说道:“我与你们四人年龄相近……可为何……为何天下人只知临风四仙……不是五仙……你可知天下人如何议论我……”
“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花望岳怒道,言罢便要挥诀杀了谢胤。
谢胤顿时神色惊恐地嘶吼道:“花望岳你不可杀我!我是申国世子!是大王的侄子!你怎可杀我!”
“花宗主!你若交出天芒,放了世子,我等可既往不咎……”木北怀见谢胤有难,登时妥协了几分。
“交出神剑?”花望岳凄声冷笑了起来,他环视了一眼杀气尽露的众人,冷冷说道:“交出神剑,我们还有命吗?”
“花望岳!我……我世子……”谢胤语无伦次地重复道。
突然,花望岳双目灼灼地望着谢胤,此番设局缜密,牵涉正邪两道,绝非色厉内荏的谢胤能做得到,必然有高人暗中坐镇,他怒声问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谢胤随即一脸惊恐,胡乱说道:“花望岳你犯上作乱……我……我是申国世子……”
花望岳高举剑诀,意图再逼问谢胤:“我倒要看看你高贵的出身能不能挡下这一剑!”
一道天雷落下,紫电长剑应诀而出,竟是谢胤反击了。
花望岳不由怒容满面,喝道:“那你就先还雾松的命来!”
花望岳剑诀一掷,神剑天芒倏然落下,谢胤尚未再叫出声便已气绝身亡,而他先前宣读的玉简也滑落了出来。
花望岳剑指一挥,便将它取了过来,他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诏曰:若花望岳勾结魔道,栾青崖偷习正阳心法,欲图谋逆,则令天门众人共诛之。
原来,刚才谢胤有意隐瞒,并未读出关于栾青崖的事。
“连青崖他们也不放过……”花望岳一脸震惊,他终于明白为何先前他们始终不言明诏书的内容。
突然,御剑凌空的花望岳面色骤变,竟捂着胸口吐出了血来。
连蓬等人皆露喜色,花望岳剑终于受神剑反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