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的歉意让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侧目，脸上的神情也异彩纷呈，有疑惑，有好奇，也有嗤笑，林林总总，却没有一个有赞同的。
从周围人的目光中，苏安总觉得他们看自己如同看一个神经病似的，或者说……智障！
不过，旁人的目光与窃窃私语，苏安一点都不在意。他做什么是他的意愿，别人说什么，他也只当耳旁风，心里毫无波澜，也许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弱者的态度。
苏安依然伸着手，倒在地上的那人也适时抬起头，双目相视之下，倒地之人有些卑微的笑着摇摇头，没有搭上苏安伸过来的手，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收集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药材。
而这一刹那的对视，苏安的心脏却陡然抽动一下，瞳孔也跟着缩小一圈，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倒地之人。虽然身材、年龄变小了，但那个眼神，苏安绝对不会看错。
苏安惊声道：“雪儿，你怎么进来的？”
苏安确信，眼前之人绝对是梅雪无疑。就算此时她的小脸脏兮兮的遮住了那惊世的容颜，他也不可能认错。但下一时刻冷静下来后，他又觉得这种情况完全不可能，此人，只是极度相似而已！
而他的这一声惊呼也引起了那个极似梅雪的女孩儿的注意，她抬头疑惑的看了眼赶忙收声却仍然惊讶不已的苏安后，又继续低着头快速的捡着地上的药材。
女孩儿似乎没有责怪苏安的意思，同时，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她也没任何勇气去责怪苏安。这种委屈，她也只能逆来顺受。
她这个反应，也让苏安认清了消失，确认了她不是梅雪的身份。苏安笑了笑，在众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下，他也蹲下来跟着她一起捡药材。
见两人并没有产生矛盾这种情况，周围的人也唏嘘一声也渐渐散去。
苏安的动作让女孩儿捡药材的手一滞，向苏安投过感激的目光时，她的目光下移，停留在了苏安放在地上招牌，再看苏安一身医师的装扮，情不自禁的，两行清泪滑过了她脏兮兮的脸颊。
像是感觉到了一道目光看向自己，苏安茫然的抬头看去，入眼处，是一张让人心疼的泪颊。
“姑娘，你……你怎么了？”苏安心中一疼，不自觉的就伸出手去擦掉女孩儿脸上的泪水。
他这么做，应该是下意识的把女孩儿当做了梅雪的缘故。而这个自然亲昵的动作在古时候绝对属于非礼、调戏这一类的无礼行为。
女孩儿身体猛的长身而起，一脸惊恐的后退了几步，可当看到苏安眼中的澄澈后，她心中的怒气又消散了不少。
擦干眼泪，女孩儿轻声道：“小女子苏芷柔见过大夫，恳请大夫救救我弟弟一命，求求您了大夫！求求您了！我弟弟……我弟弟……呜呜……”
“姑娘，你先别哭啊……”见女孩儿说着说着就掩面哭泣起来，苏安赶紧道：“我答应你，但你可不许再哭了。还有，我这医药费可贵了……”
说完这句话，苏安顿时脑子里一懵，真想当着女孩儿的面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从眼前这女孩儿的衣着就能看出来，绝非能够出的起他这千金一诊医疗费的人，可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时，苏安却是不受控制的说了出来。说完后，苏安总感觉自己有一种意识被刹那干扰了的错觉。
果不其然，听到苏安的报价，女孩儿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了几分，瘦弱的身子摇晃之下险些站不稳脚，双目也渐渐失去了神采，神情说不出的绝望。
苏安这话已经说了出来，他很想反悔，但那一瞬间，意识被干扰的那种感觉是越来越强烈，似乎利益交换是既定的规则似的。
苏安想了想后，突然眼前一亮，于是对女孩儿笑着道：“不过，你可以先欠着，以后等你有钱了，再给我也不迟。同时，你也放心，这世上，还没有我救不活的人！你弟弟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女孩儿顿时大喜过望，忙道：“真的吗？那真的太好了大夫，谢谢您大夫，您真是个好人！”
“呃……好吧，你开心就好！那姑娘请带路吧！”生在现代，苏安对“好人”一词有些敏感，尤其是在女孩儿说出来的情况下。
ZG县是一个小县城，跟着苏芷柔转了几个弯，穿过几条小巷后，苏安跟着苏芷柔在一处破败的宅邸前停了下来。
苏安看着眼前占地面积不小的外门墙，门前还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虽然如今看起来破败，但从一些细微处，苏安还是能看出这里曾经的繁华。
苏安道：“苏姑娘，这就是你家吗？”
“嗯，让大夫见笑了！但请您放心，如果能治好我弟弟的病，医药费我一定会还上的！”苏芷柔赶紧说道，她生怕这个年轻的“神医”见到她家这副破败景象后会转身离去。
这种事情也曾发生过，所以她有些担心的看着苏安，眼眸中带着哀求。
苏安笑了笑，摆摆手道：“苏姑娘你别误会，我既然答应了你救你弟弟，自然就会做到，绝不会半途而废。你家这住址啊，真的是一条很豪华的地段呢。我想，千百年后，这里绝对寸土寸金，这样，我也绝对相信你能还我医药费咯！”
苏安哈哈一笑，没等苏芷柔带路，他就率先进入这处破败的宅邸，不是他认得路，而是这处宅邸已经破败到了没有大门的程度了。
苏芷柔在他身后看着他洒脱的进了自己家门，眼神突然恍惚了一下，但下一瞬又恢复了过来，同时，一丝冷意也在她眼底闪过。
看了看周围的宅邸的内部结构，苏安顿时有种参观古代遗迹的感觉，这里的破败景象，却带给他一种因历史悠久而沉淀出来的气氛。
苏安双眼发光，啧啧赞叹道：“古董啊，这些都是古董啊！要是都是真的，我绝对全部打包带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苏安才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笑道：“苏姑娘，你弟弟在哪呢？我这就去看看你弟弟的情况！”
苏芷柔朝着左边走去，回头笑道：“大夫，请这边来。屋子里味道可能不好，还请大夫不要责怪才是。”
苏芷柔走到一处房门前，柔声道：“弟弟，你睡了吗？姐姐带大夫来给你看病了，这大夫可是神医，他能治好你的病哦。”说完，苏芷柔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生怕产生的声音太大而吵醒自己的弟弟。
苏安也笑着跟进来，可刚进门的瞬间，他的脸色就变了，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一脸若无其事的跟在苏芷柔身后。
走到一处床榻前，苏安看到了一个瘦的皮包骨头，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的男孩儿。此时的他，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样。看苏芷柔看这男孩儿的眼神，应该就是他病危的弟弟无疑了。
苏安走上前去，扶起苏芷柔道：“苏姑娘，我要给你弟弟治病了，你先离开一下可以吗？”
苏芷柔点点头，起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神色复杂的送走了苏芷柔，苏安熟练的将手搭在男孩儿脉搏上，同时一缕生命灵力向男孩儿体内注入。这个诊断的手法他确信自己从未做过，但根据莫名出现在自己记忆里的医道精髓，苏安却发现自己做起这些事来很是得心应手。
“天生体虚，还有内伤，经脉被淤血堵塞，大脑还受过重创，咦，这些似乎是用药错误导致的……不过，都是小事！”苏安微微一笑，生命灵力再次平稳的向男孩儿体内注入，然后控制着灵力快速的修复着男孩儿受损的经脉、清除着淤血、激活着他大部分失去活性的细胞。
生命灵力和医道的精髓知识估计是他这次试炼时被给予的通关道具。在苏安妥当的调理下，男孩儿死气沉沉的气色渐渐出现了一丝丝红晕，痛苦导致紧皱的眉头也渐渐的舒缓。
“苏姑娘，你弟弟的病已经有好转了，所以你以后可不可以……呃……”
话还没有说完，苏安痛苦的咬紧了牙关，看着胸前仍然前移的锋利而冰冷的刀刃，看着胸前的鲜血狂涌不止，感受着那真实的疼痛，苏安一边继续向着男孩儿体内输入着生命灵力，一边捂住胸口道：“可不……可以，不要再杀人了。苏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你……其实是个好女孩儿。治好你弟弟的病，我……做到了。别忘了，你欠我的……千金……”
哧的一声，同时带起了一蓬鲜红的血液，苏芷柔颤抖的握住手中的匕首，眼眸颤栗但却泛着一丝病态的疯狂：“都是骗子，都是骗子，你们这样的“神医”就没一个是好东西，个个打着医者仁心的招牌，却一个比一个黑心，一个比一个贪婪，就是你们这样的“神医”让我唯一的弟弟伤上加伤，骗走了我家所有的财产不说，还让我弟弟永远都下不了床。你们……都该死，都该死，你们这些打着仁心却没有人心的魔鬼，你们都要在我弟弟面前忏悔，都该死啊！”
“原来如此……”苏安没有回头，低声苦笑一声，鲜血已经彻底的染红了他的衣衫，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沉重，在最后一刻，苏安艰难的笑道：“世道……无常，人心……叵测，这……不假，但……也有…好人的。现在……我就替这对你来说……不公的……天，还你……一个公道和一个……健康的……弟弟！”
意识彻底消散，眼前的画面在扭曲中发生了变化。再次睁开双眼时，入眼处是一片黑暗。
在这里，苏安很熟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没事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同时苦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失败了，医者医病亦人心，这次的试心之炼，可能炼的不光是我的心，还有拯救那个女孩儿的心吧！可是，我到死都没有成功，反而心中却沉重了不少！”
“你能意识到，这很好，不过……”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不像是苏安听过的那个稚嫩的声音：“自你跟着那个女孩儿进门的时候，你就闻到了淡不可及的血腥味儿，而且还是很多人的，这个常人或许感觉不到，但作为拥有生命灵力的医者，你却能百分百察觉，可你却没有当场点破。那匕首刺来的瞬间，作为修行者，你完全可以躲开并反制她，可你却不闪不避，任由匕首将你的心脏刺穿。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做不到！不过，你老人家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很滑稽吗？”苏安笑着摇了摇头道：“从一开始，你老人家就有意无意的干扰我的意识，还让跟我家雪儿长得一模一样的苏芷柔与我相遇，并让这个试炼正式进行。或许你不知道，从苏芷柔是我试炼的一部分时，我就不可能通过这次的试炼。因为，无论是在心灵上，亦或是在身体上，我都不愿意伤害雪儿。就算这是一场虚幻的试炼，我也不会为了通关第一场试炼而伤害她。”
“我的雪儿，宁愿自己死去，也绝不会让我受一丝伤害。这是不久前，我亲身体会过的，所以你不懂。但是，如果假设成真，苏芷柔真的就是雪儿，我也会含着笑容，死在她的手里。因为，当看到她弟弟恢复健康后，她应该就会明白，我并没有骗她。也许，用我的死，也能唤醒她蒙尘的心，如果真的如此，那真的很好。只是，这一幕，我是看不到了，毕竟试炼一场，一切皆如镜花水月，梦幻泡影！”
苍老声音的主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出声道：“什么是真，何为假？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经历过的并不是那么简单！”
“啥？老人家你说啥，我怎么听不懂？”苏安愣了愣，听着这段神神叨叨的话，苏安总感觉自己像是被忽悠了一样，于是道：“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了。虽然你干扰我的意识，还用雪儿来坑我，但毕竟试炼结束了。老人家，你也该放我走了吧，毕竟我连第一关都没过。我知道你不是那个脾气不好、声音还有点稚嫩的家伙，放我离开也应该可以做饭吧，算算时间，我也应该去向我家雪儿写检讨书咯，神农鼎什么的，还是留给有缘人吧！”
“不，还没有到你离开的时候……”苍老的声音忽然变得威严起来：“不得不说，你是个很幸运的小子。难怪紫薇会看中你。虽然有一定的碰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但最终你还是成功的通过了这次的试心之炼。至于原因，本帝可不允许你多问，一切答案，还是得你自己去寻找！”
“第二场试炼马上开始，本帝也不跟你兜圈子。这次你的通关条件就是熟知百草形体特征以及药性！这个简单吧？希望你依旧好运。不许反驳，本帝可不许你有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