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方之随口应着，说完正事，多问了一句：“除夕夜，父亲还要在监军府中？”
“对，不然呢？”
“这都几年了，是不是该回去一趟，有些人，难道不去看看，地下清冷，父亲不挂念，我，总记在心里。”
柳方之撂下这句，忽然觉得胸口堵的发慌，鼻腔也有些酸涩难忍。
他怕再听到拒绝的话，不等柳如笙回答，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补充一句：“随你吧。”
清清淡淡的几个字，在柳如笙心底掀起巨浪。
明暗两条线，就一直这么加紧的训练着。
转眼到了暮春三月，容小双又要开始采集桃花，准备造那桃花酿。
“你还要去那南山？”
柳方之这次不但没有陪同前往，还拦在面前，这让容小双颇为迷惑不解。
去年锡城的冬来的早，今年的春也来的早，站在锡城城门口，远远的都可以望见，南山上一片片粉红，那是桃花开的正艳。
“城郊桃园的品种不同，还得等上十来天，南山上那些桃花，经过一冬雪水的浸润，眼下积雪初融，正是采花的好时候，用那桃花酿制的酒引子，风味更是绝佳，你就别拦着我了，这酿酒的事，你终究没有我懂。”
容小双侧过身子，从柳方之旁边迈出去。
身后那人无奈的摇摇头：“你只知南山的桃花开的正好，却不知有多少窥探的眼睛，就藏在密林之中，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容小双怔住，不是说蛮夷一直在边界上活动吗，怎么都摸到锡城城边上来了。
她想起信和帝之前回京时，曾与她说过的话。
这几月来，锡城百姓生活富足和乐，商业又有了一定的发展，与邻县以及周边各处通商往来，好不热闹。
现在又正好赶上三月天，阳光回暖，万物复苏，难道这满眼繁盛的景象，真的引起了北方蛮族的垂涎？
“这里还有柳监军他们守着，北疆那些人，胆子不会这么大吧？”
容小双抱着一丝侥幸，还惦记着那一片又一片粉嫩引人的桃花。
柳方之却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凡事都不可掉以轻心，过几日，我与我父亲就要到边界上好好勘察一番，保不准儿，锡城城中也有蛮族的混入，眼下我们往来通商，热闹繁忙，他们混到普通老百姓中间，咱们也辨识不得，不过他们在城中，因为不清楚我们的底细和实力，一时半刻也不敢乱来，我担心的是，他们在周边的山上，甚至你们良村都设下埋伏，十之八九，是为了与城中里应外合，所以……”
“所以，你们打算从城外和边界上先着手，切断他们在外面那根线。”
容小双接下柳方之后面的话茬。
蛮族的确不好对付，照此看来，密林中真的会有危险存在，那些桃花再好看，也没有命来的重要，还是先不去采了为好。
“好吧，那你们就去好好打探一番，我再想一想，除了桃花酿，春上还有什么好酒方子。”见容小双转身回屋，坐在柜台旁开始冥想，柳方之轻笑一声：“我怎么觉得，这一番话下来，我倒成了罪人一般，耽误了容家酒坊的生意，要不，我赔你些银两。”
“银两倒不必赔，你赶紧配合柳监军把边界上的危险解除了吧，话说回来，柳方之，我有事情藏在心底，一直想问问你。”
容小双想问的问题，是横亘再心底甚久的，与柳如笙相关。
“我想问你，你父亲在锡城的时日不算短了，却一直担着这监军之职，他这人诚恳又忠心，怎么皇上就没想着，再往上提拔提拔。”
“我爹这人不贪心。”
“别跟我说什么贪心不贪心的话，你知道我的意思。”
容小双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柳方之却刻意避过她的目光。
他心知对方真正想问的，隐晦表达，其实是关于柳如笙的真正身份，但这是信和帝当年的安排，圣意如此，谁也难违，何况，眼下还不是说出来的最佳时机。
“抱歉，我这人呢，有时候不大聪明，尤其是要猜你们女人的心思，真的是不擅长，我还要帮我爹去训练兵士，你赶紧想你的酒方子吧，不然的话，眼下没有桃花酿，这一月，你要靠什么撑场面？”
柳方之这话头，从东岔到西，脚底下步子又快，转眼就消失在街角，气的容小双干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身后是小六子吃吃的笑，直言天底下唯一能治住老板的，就是那柳神捕。
“小六子，这月工钱扣上五文，充到柜台账面上，留着买酿酒材料。”
容小双故意板起脸，冷眼一翻，吓得小六子登时老老实实，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门外孩童的呼唤传来。
“二姐，二姐，你忙什么呢？”
这两日私塾先生受了风寒，散学散的早，小山和小丫一出学堂，就像两匹脱缰的小马驹儿似的，容李氏拽也拽不住，只好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着两个小祖宗，一路追到酒坊。
两个小家伙到了酒坊，如鱼得水，一刻不得闲，比铺子里雇佣的伙计还忙。
一个站在门口脆生生的就开始吆喝：“容家有好酒啊，过往的瞧一瞧看一看，喝一杯就香透了五脏六腑，再喝一杯，保您飘飘成神仙。”
这是容小丫自编的揽客词，在门口吆喝揽生意这种事，小丫头从来都没有怯过场，容李氏开始阻拦过几次，说女孩子家家的，总没个正形，可拦过之后也没用，小丫即便自己不开口揽客，见了铺子里的伙计与客人推荐酒水，也要上去凑个热闹，说的头头是道，成了不少生意。
天生的招财宝宝，容李氏哭笑不得，只能听之任之。
另一个呢，则直奔后院，煞有介事的从酒糟蒸房，一直到酒缸封坛，每个环节都要细细的看过去。
“二姐，怎么没准备桃花酿的材料，难道今年春上就不酿了，那酒，去年可受欢迎的很呢。”
容小山背着手，像个小大人似的站在容小双面前，摇头晃脑地与她分析着。
容小双被他一本真经的严肃模样逗笑了，急忙说自己也想酿，但没有好桃花儿，南山上那一片又摘不得。
“你来的正好，给二姐呀，想想法子，开动一下你那聪明的小脑袋，马上又到上巳节了，咱们该酿些别的什么酒，来代替桃花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