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二年初听心慌,待女儿最后一个字落音,却渐渐平静下来,面上露出难得的笑意。
“我当什么事呢,原来你因为这个犯愁,双丫头,放心,这磷矿石毁了一个良村,却不能让它再毁越国边界分毫,爹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丫头,皇上私下也交托了不少事情,你只管放手去做,爹,在你背后全力支持着。”
很少听到容二年这么说话,几句肺腑,听的容小双眼眶泛红。
父女二人不再多说,彼此心知,容家酒就是越国的酒,容家人生来为贡酒,此后一条路,就是为了朝廷社稷,江山稳固,任他小人横行,荆棘遍布,只要朝廷有需要,义不容辞。
容小双心结打开不少,劝父亲回去休息,自个儿睡意全无,拿着磷矿石坐下研究,忽听见墙头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心里一惊,急忙将石头收好,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锡城如今繁盛,几乎路不拾遗,难道是外城来的毛贼,半夜三更出来作乱。
刚走到墙根,头顶“飞”下来一道黑影,直直的立在面前,背着光看不真切,吓的容小双张口就要尖叫出声,却被一只大手捂住口鼻。
她惊慌不已,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一只脚抬起,预备踢过去。
“嘘,别吭声,是我!”
这声音,是柳方之。
容小双伸出去的脚匆匆收回,推开那只捂在嘴上的手,压低的声音带着急切:“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我家来做梁上君子吗,想要什么,白天不会去酒坊说,幸亏我爹刚回屋了,不然的话,他的魂儿都能让你吓没。”
她嗔怪数句,柳方之却不回应,只是呼吸越来越急促,半响,才发出轻轻一声:“我受伤了,快找间屋子。”
受伤!!
容小双被吓住,急忙将柳方之往月光底下拽了拽,透着淡淡的光线,看见这人前胸两道血口子,刺目骇人。
她不知怎么的,眼泪“唰”一下就冒出来。
“柳将军走的时候专门交待,让你看好锡城就行,你是不是没听他的话,又偷偷跑到边境上去了,这是跟几个人交了手,他们的刀剑上,有没有毒啊。”
眼见小丫头眼睛飙泪,手底下慌乱的不知该搁到哪里,口中还在不住的埋怨,柳方之心里涌出暖意,又带着几分无奈,他不由自主的伸出一只手去,在容小双的头上摸了摸,眼角眉梢带着宠溺。
“还说我会吓着你爹娘,你再不给我找个安静地方,而是站在这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等会儿惊醒他们的,可就是你了。”
容小双才反应过来,脸颊灼烫,躲开柳方之在自个儿头顶摩挲的“魔爪”,轻推着他。
“走吧,去我屋里。”
“你屋里?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我去你屋里,不合适吧……”柳方之的念叨无用,人被容小双推着,直到其闺房。
容小双房中药物备的齐全,是她专门问莫神医拿的,还备有其特制的消毒药酒,洒于伤口,疗效奇佳。
半盏药酒喷过去,柳方之痛的冷汗直冒。
“刚才还怜你胆小呢,这会儿可是够狠厉的,我快痛死了。”
容小双懒得理他,手底下兀自忙活着配药粉,裁干净布条。
“嫌痛,就出门左拐,去找莫神医,他老人家或许比我温柔些,你也不用受这个罪。”
柳方之撇撇嘴,吸着凉气。
“算了,我找他,简直是自寻死路,那老头儿更狠,说不定直接拿刀子将我的伤处剜开,把药酒直接灌进去,那明日的晨曦,我大概也不着了。”
他宁愿选择被容小双的眼珠子瞪着,也不去找莫老头。
容小双轻哼一声:“上药了,忍着点儿。”
好一番手忙脚乱的折腾,总算是止住了血,伤口也包扎得当。
容小双擦擦脑门的汗,坐在椅子上微喘着气。
“你这伤的不轻,明日自个儿去找莫神医,开几副吃的药吧,幸好刀剑上没毒,不然,我可能都回天乏术了。”
说的好吓人,柳方之心底偷笑,笑过之后,神色敛起。
“有件事,我得跟你提前说一下,北疆那边的蛮族,活动越来越频繁,先前只是暗中施诡计,可我这几次过去夜探,发现他们在集结成军,估计战场兵戎相见,也离得不远了。”
容小双的思绪,忽到峰顶。
她先前听柳方之多次分析过北疆的形势,也与他探得良村大火的真相,但却未想过,真正开战,战场厮杀,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
边界上烽火一起,锡城离那儿最近,首当其冲,免不了要遭殃。
“那些蛮族就这么厉害,你多次去都无事,今日怎么就受了伤,还伤的这么重,轻功没使上吗?日后若真要开战,越国的兵力,有几重把握?”
容小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才得了爹的支持,以酒也可为国出力,怎料柳方之带回这样的消息,这让本来信心满满的她,平添了几分无力感。
柳方之见她眉宇间尽是愁思,不愿说的太多,将事情始末轻描淡写过去,只说自己今日一时疏忽,孤身前往,对方人数众多,疏忽之下,这才受了伤。
“别看他们今晚上逞了强,但若日后真正的战场上打起来,绝对让越国兵士打的落花流水,别的不说,就我爹一个人,单枪匹马,都可横扫他们一个营地的。”
这话是宽慰人心的,掩去了一部分真相。
柳方之今夜受伤瞬间,澄明的头脑已经得出结论,对方是有人暗中传递着消息,早早埋伏在密林中的。
锡城城中,包括周边城镇,只怕有不止一双黑手,在暗中与北疆牵连着传信。
柳方之受伤的第二日,边界兵营里也出了事。
越国兵士平日被分成数班,轮番巡防,一刻不停,这一日夜间巡防的,却没有按时回来。
柳如笙放心不下,派人前去接应,看到的,却是荒郊野岭的数具尸身,皆已冷透。
仵作探了探,人均是刚到边界林中,就被人刀剑刺杀。
“柳将军,那些人手段毒辣,刀刃上还畏了毒,就是勉强能活着回来,没有解药,终也逃不过一死。”
刺杀的人,显然是蛮族无疑,柳如笙识得他们的兵器,与死难兵士身上的伤痕完全吻合。
他攒紧了拳头,面色沉郁,从那一具具尸身旁走过时,眸间闪着悲愤。
那些蛮夷人应该是早有准备,就藏身于密林中,这事却没处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