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双“噗嗤”一笑,方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严肃,吓到了伙计。
她拿过小六子手中的酒壶,笑着言道:“这是自然,大事怎么会忘,我这就去后面看看酒引子,前面,你可给我盯好了。”
“是。”
小六子放下心来,朗声应道。
容小双款步走到后院,满院子堆的酒坛让她心安不少,什么阴凉,什么应季的糕点茶水,都不及这一缕酒香,能够沁人心脾,散去烦乱。
赛酒会上一坛荷花清风,一道圣旨御封,再加上容小双层出不穷的好点子,酒坊门前日日酒香萦绕,吸引的往来客络绎不绝,甚至不少与越国通商的外来商户,离开京城时,必带的,就是容家酒。
如此一来,某些人的利益就受了影响。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皇商徐家,这些年来,徐家仗着皇家的身份,明着为朝廷四处寻好物,背里却与不少奸商勾结,私吞金银满钵,徐英贤之前压着良醒署的李大人,暗地把持着整个良醒署,每年宫宴酿什么酒,从何处进原料,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如今信和帝封了容家酒为贡酒,断了徐家的财路,良醒署也不再是可以捞油水的地方,徐英贤恨的牙痒,但碍于天子脚下,不敢妄动,一口气却憋着难受,命人暗中传信往北边,让卢三在锡城邻县的容家酒坊捣捣乱。
“容小双,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几次三番与我为敌,我徐三少,也不会让你好过。”
密信到了卢三手中,他想了又想,决定还是从酒水中下手。
这人虽然得了容小双给的银子,却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他只道自己身为长辈,却被容小双这个晚辈拿捏,憋屈的发慌,所以借着徐英贤这次的暗谋,也给自己出出气。
邻县有间小酒楼,老板跟卢三家拐七拐八的沾着亲戚,平日也常从容家酒坊的分店买酒。
这一日,卢三大摇大摆的走进酒楼,照常例让伙计打了两碗酒过来,反正亲戚不收钱,白喝的。
这酒楼生意一般,又过了饭点儿,没几个客人。
酒水摆在面前,卢三坐在角落一张桌子,四下偷偷望了望,摸出个纸包,手一抖,抖了些许粉末进了酒碗,手指搅和了一下,仰脖灌进肚子。
这是他来之前备下的泻药,想着加进酒里,苦肉计一施,再胡言乱语的嫁祸几句,臭臭容家酒的名声。
反正早就备下了治疗腹泻的草药,顶多儿耽搁一会儿,事情搞定,草药一服全然无事。
卢三这如意算盘打的响,但人算总不如天算,一口菜还未咽下去,腹中就绞痛起来,紧接着,一股腥气涌上喉咙。
他心知不妙,慌慌张张的朝袖中摸去,又摸出来个纸包。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家里最近夏粮堆着,总招耗子,卢三的娘专门交待他,让上街买些耗子药,也是命该如此,满肚子坏水的卢三,将泻药和耗子药装在了一起,下药时到底揣着忐忑,忘了耗子药这茬,手一抖,下错了药。
这会儿冷汗淋漓,喉头腥气遮不住,一口喷出来,周围人吓了一跳。
哪里还顾的上陷害别人的事,命都快没了。
卢三一把抓住近旁的伙计,喊着救命,喷血的模样,吓的伙计魂飞魄散,急忙喊来老板。
这下全乱了套,有人匆匆去喊来大夫,已然迟了,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卢三狂叫一阵,两腿乱瞪,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断了气。
酒楼出了人命,县太爷踉踉跄跄的赶来,本以为是酒水害人,可卢三死的时候,手里还抓着个纸包,里面的药粉一查便知。
酒中也查出了耗子药,县太爷怒了,直接定性:“此人自己不想活,心眼坏了,还想嫁祸给酒楼,将尸身敛了,送还他家。”
酒楼老板本来念着一层亲戚关系,还想着将卢三送回去,可知道他自己下药,直喊晦气扰了生意,满腹的怨恨,派人传了信去卢家,让来收尸。
容除夕和卢三的爹娘跌跌撞撞跑来,见人已经冰冷,七窍流血,颓然倒在地上,等到官差说明始末,便是万般想不明白。
“我丈夫不会无缘无故自己下药的,他活的好好的,犯不着去寻死,定是有人害他。”
容除夕哭天抹泪,也改变不了事实,官差一句话,就将她打到谷底。
“他袖中还藏着泻药,只怕是想嫁祸酒楼,结果慌乱间下错了药,我家大人不愿事情闹大,就此了结,你们赶紧把尸首带回去,别给人家酒楼找晦气了。”
官差的话,容除夕听的分明,脑中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酒楼都是卢家亲戚,卢三陷害老板,也没什么好处。
不过,她曾听卢三说过,酒楼的酒,来自容家酒坊,细细一想,便全明白了。
丈夫还存着心思,要害容家啊。
容除夕眼下哭也哭不出来了,看着地上那人,既怨恨,又难过,心乱纷纷,苦涩难当。
邻县离锡城不远,消息很快传了过去。
容二年知道后,忧心如焚,说到底,那也是自己亲妹子,如今丈夫一死,在婆家便没了依靠,往后孤儿寡母,日子难熬啊。
他日日忧思,容李氏心头那根刺却拔不去。
“她爹,别想了,个人都是命,除夕先前怎么对咱们的,那卢三也是咎由自取,你觉得我心眼小也罢,觉得我没人情味也罢,总之,引狼入室的事,我坚决不同意。”
容李氏说的坚决,容二年无可奈何,只得暗地里祈祷着,卢家别太苛待容除夕。
哪知第二日大早,容除夕就狼狈的出现在容二年家门口。
她到底还是被婆家赶了出来,一路哭哭啼啼的来了锡城,四下打问,找上容二年家。
门刚一打开,看见哥嫂的脸,容除夕扑通就跪下,吓了容二年夫妇一跳。
人都找上门了,容李氏心底总是善的,不忍心撵走,让进屋再说,哪知容除夕格外执拗,不住的叩头,嘴里还念叨不休。
“卢三作恶,这是遭了报应,我是他的未亡人,又是双丫头的姑姑,这个罪责,该我替他来受,还请哥嫂原谅,并快些给双丫头传信到京城,好让她有所防备。”
容二年夫妇听她说话颠三倒四,还提到了容小双,心知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