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双这是早都与分店掌柜说好的,让分店的伙计们配合着,做出好戏给阿福看,阿福不过是条小鱼,放饵钓上来之后,他便成了新的鱼饵,好钓出藏在深水的一条或者几条大鱼。
分店刘掌柜配合的极好,故作诧异状,挠着头,喃喃说一句:“老板,这事却奇了,按理说,咱们的酒方子和原料都没错,而且这法子还是按照上古酿酒的典籍所制成的,每个步骤,我都亲自盯着伙计们去做,无一偏差,可几日过去,半分酒香都没有溢出不说,倒看着那几个红泥的酒坛,被井水泡的,不似原来那般鲜亮了。”
容小双眉头紧蹙,佯生出几分火气。
“那本上古典籍,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传给我典籍的世外高人告诉我说,莫说越国,就是这世上,所存仅这一本,照着去做,没道理酿不出好酒的,刘掌柜,你再仔细回想回想,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亦或是,我手写的那些酒方子,和典籍中所载尚有出入,没办法合而为一。”
两人商讨着沉坛酿酒的事,容小双看似焦灼,实则眼角一抹余光,片刻未离的盯着阿福。
又是上古典籍,还有容小双手写的酒方成册,阿福简直要乐晕过去,满心想着,这一趟容家酒坊施计藏着,算是没有白来,只消再停留数日,便可以回去交差,到那时,主人一乐,随手打赏的自是不少,关键是先前应承自己的那件事就要得成,越想,心里越激动。
激动过头的阿福,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得意全写在脸上,且被容小双瞧的清清楚楚。
“阿福,刘掌柜这沉坛酒酿不出,你似乎还挺高兴的啊。”
容小双沉着脸,语带责怪。
呃……
阿福恍然明白,的确是高兴过了头,人家那里焦灼重重,自个儿站这儿眉飞色舞,怎么看着都不搭调。
“老板啊,您误会了,我阿福不是那种人,之说以面露喜色,是因为,我这个人好酒,爱酒,听见好的酿酒法,还有您刚才说到的什么上古典籍,心里一激动,就先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你们后面所说的话,的确没太注意听,真是抱歉,抱歉啊。”
阿福戏感十足,表情变换多端,顷刻从得意洋洋的暗谋小人,变成了忧心酒坊的忠实伙计,角色一转换过来,愁眉便取代了嘴角的笑意,一副“我替老板忧,我替酒坊愁”的模样。
容小双暗叹阿福脸皮好厚,口中顺着夸赞一句:“你倒是挺有心的,既然来了,走,一块儿到后院井边看看,大家聚在一起想办法,说不定啊,能找出问题症结所在,这沉坛酒,早晚便可酿得。”
见容小双和刘掌柜边说边朝后院走着,阿福急忙跟过去。
后院的伙计正在干活,人数没有总店那么多,算起来,连总店的一半都不到。
可分店的生意,并不比总店差,每天也是客人不断,伙计们忙着后院酿酒,前堂待客,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老板,分店怎么不多招些人来,我瞅着大家伙儿都挺忙的,不像总店那里,还有个轮换的机会。”
阿福伸长了脖子,将分店后院的情形瞧个究竟,每个细节都不放过,悉数收进自个儿的脑袋里,不管有用没用,只要没有遗漏就好。
人家都说,一家酒坊的秘密,全在后院,想不到容小双压根不在乎,还引着阿福一定要去看看。
“阿福啊,这分店的后院,我主要用来研制新方子,酿造新酒的,做买卖总在其次,所以没法招那么多人来,人来的越多,越容易泄密,只留些信得过,可靠的人。”
阿福听的心里扑通乱跳,想不到容小双这么好骗,她这么说,是不是也将自己,列入这可靠的人里面。
他跟着走到后院,表面恭敬有加,不懂的地方张口就问,显得虚心而虔诚,刘掌柜也不吝赐教,有问必答,一时间,后院的事情知道不少。
“阿福啊,总店那边也不缺人,我之所以带你来分店,一来,是你自己提出,想过来学习学习沉坛酒的酿法,二来,这边伙计各司其职,每道工序就一个人忙活着,刘掌柜每天脚不沾地不得闲,我瞧你有这个天分,学什么都快,有心让你过来看看,看是总店那边的蒸酒学的快,还是分店这里的沉坛能弄懂,我因材而用,肯定不会亏了你。”
阿福只想着来分店探些暗藏,未料到,容小双竟然有着这一重思量,给他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思来想去,他肯定是想留在分店的,总店的买卖,满京城人尽皆知,分店的秘密,才是容家酒坊暗布的一局棋,这布局若是让他探得分明,禀报了主人,简直顺风顺水,瞌睡拾着枕头。
心里狂喜的阿福,表面上装着谦逊,低眉顺眼的告诉容小双:“我就是个逃难过来的,承蒙容老板不嫌弃,肯收留下来,以后就是赴汤蹈火,阿福也在所不辞,不过,若真要从心而论,阿福不怕跟老板说个实话,比起总店那里的繁盛,阿福更喜欢分店这后院的井然有序,尤其是那沉坛酒,听着就挺神奇,阿福想学这本事。”
鱼儿上钩还挺快。
容小双笑了笑:“阿福,你倒真是个谦虚的人,既如此,我主意定下了,你今日开始,就留在分店,刚好刘掌柜的沉坛酒出了些纰漏,你与这里的伙计一起商量,十日后,你们共同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便算作考验吗?只一道试题,便是这沉坛酒。
容小双似乎听见了阿福的心里话,回应一句:“之前所说的考试,正是这个,出别的题太过寻常,一道难题,你跟别人商量着来,我只要结果。”
她告诉刘掌柜,这会儿不想看沉坛来了,总要给伙计们一些时间,让大家都开动脑筋想法子,好好琢磨琢磨。
“得了,刘掌柜,阿福就交给你了,我走过来也挺乏累的,不多留了,十日之后再来,你们给我一坛好酒。”
刘掌柜拱手相送,立在他身后的阿福,也急忙作揖,点头哈腰的致谢。
走出分店的容小双,缓步而行。
她不急着回铺子,难得清闲一回,自打来了京城,一直忙着酒坊的事,后面又接二连三的不断有事发生,数月过去,从来没有好好逛回街,趁着天好,该去布庄看看,给爹娘和弟弟妹妹们预备些秋上换季的衣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