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啊……”容小双淡淡的开口,“这酒里面不知道掺了多少水,就这掺了水的,居然一壶都没有装满,只装了不过区区三分之二,王家酒坊果真是大方得很呐,难怪只卖三百个铜板一壶!但就这,王家酒坊也是稳赚不赔,都堪比清水的酒,怎么可能不赚银子呢?”
“哦?”柳方之来了兴趣,干脆自己去拿了一壶过来,派来封泥,闻了一下,顿时满脸的嫌弃,“的确是没有酒香,你们这里面到底是掺了多少水?”
说完之后,还硬着头皮喝了一口,喝完之后砸吧砸吧嘴,点了点头,“比起容家酒坊的酒,的确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就这还敢打着容家酒坊的名头来骗人?”
这番话说完,柳方之也是不客气的把酒壶给摔了,王川脸色更加的难看,他沉声说道:“摔坏了酒壶,可是要赔银子的。”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一锭金子就不客气的砸在了他的脸上,接着滚落在地,还在地上滚了几圈。
王川看了看,是一锭金子,暗自咬了咬牙。
柳方之却不管他心中怎么想,只淡淡说道:“这就是赔给你的银子,哦不对,这还是金子,怎么样,我们现在是不是想怎么砸就怎么砸了?”
“是……”王川内心万分的憋屈,但也只能顺着柳方之的话硬生生挤出来一个字。
听他这么一说,柳方之就更加不客气了,一口气把眼前那些酒都砸了,随即笑呵呵说道:“这点酒不够我砸的啊,王老板,你是不是要多叫人搬一些上来?”
“去搬!”王川咬牙切齿的吩咐身后的人,眼中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容小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忍不住上前拉了拉柳方之的衣袖,“一定要这么嚣张吗,拿银子砸他们的酒坊,不是我们亏了吗?”
“亏也就亏了,小爷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要效仿容家酒坊好歹也要做得像一点,这堪比清水一般的是什么东西,就这还能称之为酒?当真是辱没了酒的名声!”柳方之不客气的说道。
容小双皱起了眉头,虽说柳方之说得对,可她还是觉得,就这样来砸了别人的酒,不怎么好,砸一些就行了,一直这么砸下去……
不一会又有人搬了一堆上来,柳方之依旧是看也不看就直接砸了,看客们脸上的笑都没有了,全都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王家酒坊里面的喧闹也停止了,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砸酒壶的声音。
“柳捕头!”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人群之中响起。
容小双看过去,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手中提着一壶酒,她赶紧上前拉住了柳方之,阻止了他的动作。
“这位老人家,您有什么想说的?”容小双出声问道。
白发老者眼中擒着热泪,声音之中布满了沧桑,“你们别砸了,老朽看着这些酒就这么被浪费,着实是心痛无比啊!”
“可是老人家,这并不能算作酒,这里面不知道掺了多少水,这纯粹就是拿来骗人的东西!”容小双皱眉说道。
白发老者叹息了一声,“什么骗人不骗人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喝得起你们容家酒坊真正的酒,最便宜的酒也要一两银子一壶,一壶酒就是我们家中半月的开支了,又哪里喝得起?在这王家酒坊,虽说味道的确比不上容家酒坊的,但胜在便宜,还是有一些容家酒坊酒的味道,最便宜的,一百个铜板就能来一壶,姑娘,别砸了吧。”
随着白发老者的开口,接着也有人说道:“是啊,若不是没有银子,谁愿意来喝这个清水一般的酒,谁不想喝正宗的容家酒坊的酒?可是我们没有银子,能在京城活下来都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求那些好酒。”
听着他们的话,容小双只觉得心头堵得慌,她也是一路从小山村走来,也知道没有银子的艰苦,可当她走的地方越来越大,竟是忘记了,不是所有人都有银子的。
当初考虑容家酒坊的酒定价的时候,想的是人工还有材料等成本,却是忘了去想,是不是所有人都喝得起。
“双儿?”察觉到容小双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柳方之不禁唤了她一声。
容小双摇了摇头,随即说道:“老人家,你说的话,我记下了,方之,我们走吧。”
“老朽在这里多谢容老板了。”白发老者郑重的对容小双行了一礼,随即缓缓坐下。
柳方之知道,容小双这是在可怜这些人,因此也还是跟着她出去了。
这两尊瘟神走了,王川也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挥挥手,叫了一人给大家一人送了一壶酒过去。
从王家酒坊走出来,容小双就不说话了,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柳方之几次想要开口,但是在看到容小双那落寞的神情之时,也到底还是没能说得出来。
“方之。”容小双忽然间就开口了。
“双儿,怎么了?”柳方之赶紧追问。
容小双停下脚步,目光注视着周围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有人在为了生计奔波,有人在为了鸡毛蒜皮小事争吵,人生百态,尽收眼底。
“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一开始总是想着要做好酒,做天底下最好的酒,每次好酒做出来,也还是有很多人来买,就让我以为,是所有人都喜欢,每个人都喝得起。”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可是就在今天,我才发现,我好像真的错了?”
“双儿,你没有错,你别多想,你只是想做更多更好的,你整日都在想着做好酒,又哪里会想到这些?”柳方之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异常坚定地说道。
容小双摇了摇头,声音轻飘飘的,“不,我有错,我是穷苦人家出身,却忘了穷苦人家的痛苦,这就是我的错,我不该只想着做好酒,而应该想一想,什么人能喝得起,什么人只能看着露出艳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