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时隔多天她再度出门，前几天因为身体的原因，心情一直不好，连带着都不想出来了，只是如今有了这轮椅，倒是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外面依然是大雪纷飞，北疆俨然成为了一个雪国，整片土地都笼罩在白雪之中。
柳方之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用高大的身躯为她阻挡一切寒风。
“方之，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容小双忽的轻声问道。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就可以回去了。”柳方之答道。
容小双轻轻一笑，“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竟有些不想回去了，来的时候拼命想，现在却又想着我这个样子，回去也是给他们徒增担忧，倒不如不回去来的好。”
“那里是你的家，你终究是要回去的。”柳方之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哪怕是失忆了，也得回去看我的父亲，你哪怕再也无法站起来，也要回去看你爹娘。”
容小双惆怅着叹息一声，“是啊，你说得对，无论怎样，终究要回去看看……”
“方之。”她忽的又唤道。
“我在。”柳方之依旧伫立在她身后。
容小双抬手指了指前方，“推我去前面看看，我手太冷了，有些推不动了。”
柳方之垂首看了一下，她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手指都僵硬得没法弯曲了。
于是他弯下腰来，握住她的手放进披风之中，小声叮嘱道：“你要去哪里，告诉我就是，以后我就是你的脚，不用你自己动手。”
说着便推着容小双一步步向前，车轮在雪地里压出长长的痕迹，因为积雪深厚，因此就算是柳方之在推，却也还是推得有些艰难。
“照你这么说，你会照顾我一辈子了？”容小双笑着问道。
柳方之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若是为了愧疚，你大可不必。”容小双声音淡淡，她又把手伸了出来，接了一片雪花，“你看，我们其实就像这雪花一样，从同一个地方落下来，但风一吹，纷纷扬扬，我们谁也不知道会去向何方，一如你我，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再同一个地方。”
“你去何方，我便去何方。”柳方之推着她缓步向前。
容小双笑着摇头，“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柳方之，若是将来有一天你依然想不起一切，那你就走吧，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不用一直守在我身边，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弱。”
柳方之同样轻笑一声，“我自然是知道，你哥哥给我说了，你是如何带着你们一家从小山村走出来，再如何艰辛的靠着酿酒在城中立足，最后一步步到了京城，又是经历了哪些艰难险阻，这些我都知道，若是你不够强大，想来你也做不到这些。”
容小双哈出一口热气，“怎么样，是不是很佩服我？”
“是。”柳方之微微颔首，瞥了一眼，随即不动声色出手，再度把她的放在外面已经冰凉的手塞了进去，“外面冷，你就别把手拿出来了。”
容小双展颜一笑，“你不也在外面？”
“我是男子，抗寒能力比你强。”柳方之毫不犹豫说道。
容小双不由吐了吐舌头，“行吧，既然现在你是我的双腿，那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你与冷如霜在北疆这么久，你把她看作你的什么人？”
柳方之的脚步顿住了，不再继续向前，轮椅也连带着停了下来。
雪寂静无声的落下。
容小双脸上的笑有些微僵硬，可她还是故作镇定，“怎么不说话？”
“她是我的恩人，她救了我的命，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柳方之沉吟许久，终于声音低沉说出这么一句话。
刹那间，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传来，震得容小双头晕目眩。
缓了半晌，她都没法反应过来。
过了许久，她才哑声吃吃道：“这么说，若是冷如霜有生命危险，你会奋不顾身的去救她？”
“是！”柳方之微微抿唇，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可他还是老实的承认了。
容小双缓缓笑开，“若是我想要了冷如霜的命呢？”
柳方之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看向她，“这一次，她也救了你。”
“我知道，可她也是为了她自己的计划。”容小双耸耸肩，随即转头看他，笑得讳莫如深，“怎么，莫非我想杀了冷如霜，你便会毫不犹豫对我出手？”
柳方之眼底有隐忍的挣扎，“容小双，你别逼我。”
“我没逼你……”容小双看着他的神情便已经明白了一切，她苦笑着转回了头，不再看他，刺骨寒风吹过，吹走她轻声的呢喃，“其实我只是想问问，哪怕你说一些好听的来骗一骗我也好，可是你始终是这样，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到底好还是不好……”
柳方之握着轮椅的手不住收紧，若是容小双回头看一眼，便能看到他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泛白的骨节。
可她没有回头，她只是轻叹一声，“好了，送我回去吧。”
柳方之一声不吭掉转轮椅，再度推着她慢慢走回去。
即将回到屋子的时候，柳方之冷不丁开口问道：“你当真，会杀了冷如霜吗？”
容小双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心底却是一片悲凉，“我就算是想，却也没那个能力，无论是冷如霜自身的毒药，还是她的安歇护卫，亦或者是你……”
说到这里，她便不再继续说了，只慢慢摇头，抬手一把将柳方之推开，自己转动着轮椅慢慢朝着屋中滚动而去。
“罢了罢了，本就不该强求于你，你与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柳方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她这话，竟会觉得心中一痛，仿佛针扎一般，这痛来得快去得也就快，快到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不见，一同不见的，还有容小双的身影。
他本也想跟进去，但想到方才容小双的话，他的脚步便顿住了，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