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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读人生(2)

吴同志窈窕身材,梳着短发,穿一身合体的大众化素色衣裤,却一举一动,与众不同,若站立,静中有动,身子并不木讷;若行走,似在水上漂,风中摇,身手皆别有风韵;作讲解,手的开合,身子的前合后仰,左右倾斜随着讲解浑身都在强化表达的意思。那嘴唇或张或闭,或翘或平,或列或撇,或随意,或鼓动都恰如其分,脸上的每块肌肉、每条神经都参与讲解,表达意思。最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会儿投向境物,一会儿投向观众,察言观色,把观众的视线调动到介绍的内容中去,随介绍的内容,或喜或怒或哀或乐或忧或惧或欲,使观众的注意力随着讲解内容走,眼球一旋一转,眼皮一垂一扬,一扫一觑,使观众无暇他顾,而聚精会神地专注于她的讲解。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与其说她在讲解,不如说她在表演,对内容充分了解、熟练,反应敏捷,介绍得透彻。通过她的嘴、眼睛、手势、表情,一举一动,把讲解的意思,充分地表达出来,观众听她讲解,不仅可以了解其内容,且是一种精神的享受和情操的陶冶。

韩克便问:“同样是五台山的僧人,为什么有的穿青色衣服,有的穿鲜黄色的衣服?”

吴同志一听这个疑问,不假思索,有条有理、有声有色地回答起来。“五台山的僧人,不论和尚还是尼姑,原来都穿一种颜色——素色的衣裳,”边讲,她面部亦显平淡、庄重,“到了清朝时,才有了穿黄色衣裳的喇嘛,素称‘黄教’。”随着这个讲解,她的眼神和脸色也爽朗、明亮,为之一变。

由此,她说:“五台山的兴衰与皇帝是否信佛相联系。当朝皇帝若信佛,五台山就兴盛;当朝皇帝若不信佛,五台山就衰落。穿黄色衣裤的出现也与此有关。”

“为什么?”胡艳丽问道。

吴同志介绍道:“五台山佛教的发展,始于东汉永平元年。当时有两个印度的菩萨来传教,并奏请汉明帝建立寺庙。因为汉明帝信佛,就批准五台山的清凉山建寺。由于清凉山的山形与印度释迦牟尼修行地灵鹫山山形相似,就把在清凉山修筑的寺,叫大孚灵鹫寺(即现在的显通寺的前身)。从那时起,经过北魏、北齐到隋朝、唐朝的李世民、唐德宗等皇帝都信佛,增建了许多寺庙。但是,这中间和后来的一些皇帝,即北魏的魏武帝、北周周武帝、唐朝的唐武帝以及后周的周世宗,即‘三武一宗’,不仅不信佛,且四次大灭法,毁坏了不少寺庙。历史进到了元朝、明朝、清朝,这些朝代的皇帝信佛,寺庙又有所恢复和发展。

“特别是清朝的康熙皇帝,还在台怀镇和南台修建了行宫,每隔一两年朝山一次。康熙皇帝为了给非婚生儿子寻找出路,就令这些孩子出家到菩萨顶,并任命为巴札萨克大喇嘛,穿黄衣裤。随后又将台内的罗喉寺等十个青庙的僧人(和尚)也随之变为黄衣僧(即喇嘛)。五台山的黄教和汉喇嘛就是这样产生的。此后,康熙皇帝又请西藏的****喇嘛的堪布,到五台山诵经传戒,并且拜为皇子师,从此,就形成了****喇嘛住五台山委任大喇嘛的制度。于是穿黄色衣裤的黄教从康熙皇帝开始就逐渐扩张起来。他们都属于中国佛教派别之一的密宗。所以,五台山的僧人,就有了穿青色和黄色两种服色的僧人。”

“我的天呀!”韩克明白道,“怪不得穿两种服裤,原来是这么形成的。”

宋有余道:“两种服色,两个教派,本是有来龙去脉的,可对我们来说,却是少见多怪。”

吴同志道:“其实不怪,因为见得少,不知道,就觉得奇怪,了解了也就不怪了。”吴同志边说边引他们前行,遇见一块青色大石碑,且刻着字,都驻足细看,乃是:

峦回谷包自重重,螺顶左邻据别峰。

云栈屈盘历霄汉,花宫独诵现芙蓉。

窗前东海初升日,阶下千年不老松。

供养五台曼殊①象,阇黎②疑未识真宗。

胡艳丽一行正看该诗,太阳已偏西,吴同志引他们往下走。走到半路上遇见一位背着砖的年轻尼姑。她遇见这伙下山的游客,闪在一旁让路,忽然对着宋有余叫:“舅舅,你怎么来了?”

宋有余惊异中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外甥女,便问道:“秀秀,你怎么在干这营生?”

尼姑回答道:“你长年当兵在外,有所不知,我的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结婚后不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却把我抛在一边,与别的女人鬼混,我好言相劝,耐心等待,他硬是死不悔改,我走投无路,便剃度到这里了。”边说边泪盈满眶。

“那怎么成?”宋有余惋惜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秀秀道,“不能好好过日子,又不想寻死,便来到了五台山。”

旁听的胡艳丽叹着气说:“真是的,这样的日子你怎么过得惯?”

秀秀道:“开始时很不习惯,隔绝父母亲友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清冷地方,天天吃斋、诵经,日日背砖劳动,假以时日,也就习惯了。”

“背砖做什么用?”韩克问。

秀秀答道:“维修尼姑庵用。除了做功课,就是往山上背砖,开始时,背两三块砖上山都吃力得很,现在能背五六块,天天做功课,日日背砖上山,也就把窝心事抛在脑后了。”

她边说边回到上山的路走了。

宋有余等本一身轻松下山往回走,未料遇上亲人的烦心事,不免心中惆怅,很不平静,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停留,回望着外甥女上山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往山下走。

胡艳丽也触景生情,暗暗怨恨走在前面的窦春芳,自言自语骂道:“都是无情无义的一路东西。”

韩克则若无其事地一路小跑,往山下跑去。

吴同志同胡艳丽也顺着山路往下走,却来到一处房舍,停下介绍道:“这又是尼姑庵,忱贞就出家到这里。”

韩克不明就里:“忱贞是谁,为什么出家到这里?”

胡艳丽看了一眼韩克道:“忱贞是解放前北京大学的女生,因遭到美国兵的强暴,愤而出家,上了五台山,我并不知道具体地方,原来却在这里!”

“真是有人喜来有人忧,”韩克道,“我们高高兴兴上五台山,遇到的却尽是伤心事,又是宋有余的外甥女,又是忱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同志解释道:“人生的道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走法。花好月圆、心想事成是一条路。这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但是,不可能总是心想事成、美梦成真的,也有事业未成、婚姻失败,甚至走上绝路、轻生的,算是第二条路。除了以上两条路,人生还有第三条路,从某种意义上讲,上五台山,也是人生之路,可谓第三条路,也叫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度人之途,也是人生之路。”

他们边走边说,不大一会儿,几个人都回到了台怀镇,住进了一家旅馆,吃饭、休息。

趁晚上休息,吴同志来到宋有余、韩克、窦春芳的房间,看望道:“今天朝山拜佛走累了,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再到别的景点看看。”

“明天要去什么地方?”韩克问。

吴同志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八点半出发。”边说边回到与胡艳丽同住的房间。

第二早晨,按规定时间准时出发,吴同志与胡艳丽在前面并肩而行,宋有余、韩克与窦春芳紧随其后。走着走着,他们发现前方有两个小脚老太婆,穿着青色衣裤,背着褡裢,拄着拐棍,也与自己同一个方向,艰难而缓慢地前行,摇摆中保持着平衡。胡艳丽出于好奇,快步赶了上去,意欲搀扶她们同行,却被她们拒绝道:“要不得,要不得,我们能走的。”

胡艳丽一听,那高低分明、有快有慢、强调与吆喝的声调,分明是从四川来的,便学着四川腔调问道:“两位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怎么来到这个地方,要干啥子哟?”

其中一个略胖、头发花白者回答:“妹子有所不知,我们是来拜佛的哟!”

另一个稍瘦且高挑、头发全白者附和道:“噢,对了,我们拜了峨眉山的佛,又来朝五台山的,我们拜佛,不怕年高,不怕路远的噢!”

前一个又插话道:“我们是许了愿的,不朝五台山,愿不还,我们的心不安哟,所以就上路了,走一步是一步,活一天算一天,哪怕死在半路上,也心甘情愿。我们尽了心,尽了力,对得起佛祖,就好闭上眼睛了。”

“我的天呀!”胡艳丽吃惊道,“你们的虔诚,你们的善行,真令人可敬可叹!”

她们两人会意地点了点头。

吴同志道:“可见信仰的力量。没有信仰的人是空虚的,有坚定信仰的人是充实的,他们虽然年迈力衰,一双小脚,却跋涉了千山万水,度过了几多艰难日月,感觉是幸福的。这对没有信仰的人是不可想象的。正是由于虔诚的信仰,获取了力量,有了精神支撑,才创造了惊人的奇迹。”

正议论间,宋有余、韩克、窦春已走到前面去了,胡艳丽和吴同志告别了两位老太太,追赶同伴,继续往前走。走了好大一会儿,来到一处四周皆山、中间一块平地的地方停下,韩克边观边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是菇湖盆地。”吴同志道,“1937年秋,八路军总部就住在这里。”接着又领到一个院落,左手指着北面的房子说:“这是朱总司令住过的房子,”右手指着东面屋子道:“这是彭老总住过的屋子。别看这简陋的房子,这块无名的小地方,他们就是从这里开始,组织、指挥了华北的抗日战争,创造了气壮山河,震惊中外的敌后抗战,建立了大片大片的抗日根据地,发展、壮大了八路军,为打败日本侵略者,赢得抗战胜利,立下了赫赫战功,书写出了不朽的英雄史册。”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宋有余赞叹道。

韩克道:“百闻不如一见,看着这一房一舍,就想到了八路军,想到了朱老总、彭老总!”

吴同志又引他们来到一座九米多高,六棱形、砖石结构的高塔跟前,“民族英雄永垂不朽”八个大字映入他们的眼帘。吴同志边抚摸塔身边说:“这是聂荣臻元帅题的词,从1938年起,晋察冀军区司令部迁至此,在日本侵略军四面包围下,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破坏交通,疲困敌人,广泛开展游击战争,各个击破敌人,似一把锋利的尖刀,插入敌占区,使日本鬼子神不宁、心不安,闻风丧胆。”

她又指着大塔下面说:“这地方叫射虎川,从1938年起,晋察冀边区行政委员会就在此办公。”吴同志又引他们到一个河滩中的寺庙说,“这个寺庙叫海慧庵,当时办着农民干部学校、根据地抗战报社,并且也是关押日军战俘的地方。聂荣臻司令员等同志,曾经在这里给根据地各县的县长讲课,分析华北抗战形势,讲解抗日战争的战略战术,宣传抗日救国思想,逐步建立了八十多个县的抗日政府,给日本侵略者以强有力的打击。”他们边参观、边听介绍,“反抗侵略,保卫祖国”“誓死不当亡国奴”“把日本军阀赶出中国境”的标语、宣传画到处可见。

吴同志又引他们到公路旁的一块地方说:“这地方叫松岩口,曾经是晋察冀军区后方医院,现在是纪念白求恩陈列室。白求恩曾在这里救助伤员,建立了模范病室,创造了许多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在抗日军民中广为流传。来这里参观的中外游客络绎不绝,无不对这位国际共产主义战士肃然起敬。”

吴同志又引他们来到大白塔附近,塔院寺的方丈院。韩克进入北房,只见共三间房,中间是过厅,左右各一间耳室。左耳室的土炕上又摆着床板及铺盖。接着,吴同志及胡艳丽也来到左耳室,吴同志手指炕及床铺介绍说,“这就是毛主席睡过的床铺。1948年春,毛主席、******等从延安出发,东渡黄河,欲去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路过五台山,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胡艳丽一行一听,这是毛主席住过的屋子,皆饶有兴趣地又看又议论。韩克又问:“这里有炕,为什么还要在炕上再铺床板?你说怪不怪?”

吴同志道:“毛主席是南方人,睡惯了床板,不习惯睡热炕,故又在热炕上铺了块床板。”

“怪不得我想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穿鞋戴帽,各有所好。”韩克继续说,“我们北方农村,睡惯了土炕,冬天炕洞里填上柴火,烧热很暖和,想不到毛主席不习惯,外加一块床板在上面!”

“你就晓得睡土炕,真是土包子一个。”连一直闷闷不乐的窦春芳也笑着道。引得大伙都笑了起来。

胡艳丽又问:“右耳室是不是警卫员和秘书住的?”

吴同志回答道:“右耳室是江青住的,毛主席和江青,一左一右各住一间。警卫员和秘书住在南屋和西屋,周总理住东屋。毛主席有事问总理,不用出门,隔着窗户说出来,周总理听得一清二楚,因为窗户是纸糊的。”

大家又一阵欢笑:“不像现在的玻璃窗户。”吴同志又说,“毛主席在这里停留期间,还拜访了周围寺院的宗教界人士、汉、藏、蒙古族人民,勉励人民好好生产,武装起来,保卫胜利果实。当地人民将土改时分得的一张金黄色虎皮献给毛主席,让毛主席御寒。毛主席说:‘你们深情厚意我全领了,但这张虎皮仍留给你们,你们御寒用。’人民对毛主席的谢绝深表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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