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不像是忘忧谷中的弟子呀!”穆真望着已经远去的锦衣公子的背影,道出了与鸿无绝此刻心中同样的疑惑。
这个在潭边舞剑的翩翩少年似乎骨子里带着一种非常奇妙的气场,虽然鸿无绝和穆真只是远远地看了他几眼,并没有面对面,更没有与之交谈的机会,但是冯雁闻竟然带给了他们一股莫名的威压。
他腰间的那枚半截玉佩……
“哇!这里好美呀!”穆真的惊叹打断了鸿无绝的思绪,她指着离火潭之上的天空,“哎,你快看天上!”
鸿无绝的视线顺着少女所指的方向望去,那被漫山遍野的无忧花映得火红的云,中间竟然空着一块,呈现出天空原本应有的蓝色,看起来正是在离火潭的正上方。靠近这一小块蓝色天空的火红云彩,都好像是被煮沸了翻腾着一般,向内卷曲着,真是奇景。
“看来这离火潭,真的像道生大师所说的,自有其天赐玄奇之处。”鸿无绝也被眼前让人目不暇接的景色惊呆了。原先只是在书中见过外面世界的种种描绘,可仅凭寥寥几句文字又怎能比得上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穆真闭上眼睛,睫毛微动,仔细地感知此处的天地灵气,点头说道:“我能感觉得到,就像前辈们所说的,这里确实阳气充沛。”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却带着一丝担忧的神色,对少年说:“但是这充沛的阳气之中,还混杂着一股非常刚猛的火属性气息。也不知道这水潭深处,究竟是什么能够散发着如此霸道的气息。”
“不管这下面是什么,为了能够活下去,就算是有岩浆猛兽,我也必须坚持到最后。”鸿无绝眼神坚毅。
穆真走到黑色的平台上静静坐下,才发现这平台居然不是石板,而是铁水冷却凝结而成,却也没多想,低头看着清澈潭水中自己的倒影,心不在焉地问:“鸿无绝,你在这里万一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呸呸呸!还没怎么样呢,你怎么就先咒上我了?”少年生怕穆真的话被那些天上的神仙听了去。
“我是说如果,毕竟就连道生大师他自己都不能肯定,他所说的那套功法就能够治愈你的身体。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鸿无绝也轻轻地走到少女身边,挨着少女席地坐下,随手把旁边的一粒圆润石子丢进离火潭中,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如果这次真的治不好,那我就先去那个什么十玄山庄看一看我的爷爷,然后再四处转转,或许还能打听到其他的办法。”
“那……那我呢?”穆真心情复杂。
鸿无绝对少女莫名其妙的问题十分不能理解,一脸傻气地问:“反正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去处,跟着我一起到处玩,不好吗?”
穆真把头一扭,气鼓鼓地说道:“哼,谁说我愿意跟你一起玩了?”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鸿无绝心中永远也搞不清少女那看起来时好时坏古怪的脾气,更不能理解女人这种生物平时都在想些什么。
少女气急败坏,用一根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少年的头:“木头脑袋!”
“我又哪里傻了?”鸿无绝揉着脑袋,满脸都是无辜。男人关于这些的心智都成熟得晚,此时的鸿无绝又怎能理解少女的心情呢?
穆真继续追问:“那你说,你当我是你什么人?”
鸿无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自然当你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了!特别好的那种!”
“朋友吗……”少女的表情变得有些失落,低下头去,鸿无绝看不清她的表情。
少年不解风情:“不然还能是什么?还能当你是我妹妹啊?”
“我才不需要什么兄弟姐妹!”听了少年的言语,穆真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也不顾还坐在潭边疑惑不解的少年,径自站起身来向两人来时走过的路跑去。
“穆真,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哪里又惹你生气了?穆真!你等等我呀!”鸿无绝见少女头也不回地跑远了,赶忙起身追了上去。
在树林中打坐一动不动静心冥想的红袍老者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鸿无绝追着穆真一路跑回了忘忧谷的客房区域,眼看就要追上了,前面突然出现一个谷中弟子模样的人拦住了鸿无绝的去路。
“别人既是一介女子,阁下不应如此勉强吧?”
这位忘忧谷弟子不是范镇裕又是何人?
鸿无绝不愿与他纠缠,身子一扭,便闪过一旁,继续向前跑。
没想到那位突然杀出来拦路的谷中弟子竟然在后面伸出手来一把扯住了鸿无绝的衣服,鸿无绝毫无防备,险些被这个人拽得摔倒。
鸿无绝稳住身形,回过头来怒视这位不识好歹的忘忧谷弟子,他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是什么人?”鸿无绝的语气冷冰冰的。
“我自然是这忘忧谷中的一个普通弟子。”那人也毫不示弱,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那你为何要拦我?”看着对面那人一副假装正人君子的做派,少年只觉得腹中一阵恶心。
那人若无其事地说:“方才那位姑娘哭着从我身边跑过去,我又看见你紧跟在后面追。人家既然不想理你,你又为何穷追不舍呢?”
“关你屁事!”鸿无绝自己也没搞明白穆真究竟为什么突然哭着跑了,追上去问问自然是人之常情,可他懒得和面前这个令人生厌的忘忧谷弟子解释,心里只想着快一点去找少女问个清楚。
范镇裕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乡野少年竟敢对自己如此无礼,胸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冷笑着说:“我想出手拦你,便只管出手拦你,毕竟在这世界上只凭实力说话。”
鸿无绝不愿在别人的地界上惹是生非,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弟子,转身就走。
“我说了,我要拦你,你就别想走!”话音未落,范镇裕已经出手。
他一出手使出了忘忧谷外门弟子的中阶掌法——覆火掌,需要气海达到三层才能够熟练掌握的一招非常实用的掌法。
从范镇裕体内倾泻而出的灵气包裹在他击出的右手上,犹如手掌之上覆盖着淡淡的火焰,直取鸿无绝的后心。
天生就对天地之间的灵气格外敏感的鸿无绝早在范镇裕刚一出手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可他却没有回头。
范镇裕带着火焰的一掌就快要击中少年的后背的时候,少年终于动了。
热风近在咫尺,鸿无绝忽地转身,以右手顺势带着范镇裕的掌力使劲一拉,脚下也没闲着,右腿用力猛踢范镇裕的膝盖。
范镇裕被少年借势一拉一踢,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踉跄两步,终于摔倒在地。
那一招覆火掌的劲力尚未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打在草地上,所触碰到的青草顷刻间干枯焦糊,化为了灰烬。
“嚯,没想到出手还挺狠!”不远处传来一声讥讽。
鸿无绝和趴在地上的范镇裕循声看了过去,少年发现,竟是那个先前在离火潭边见到的锦衣公子,此时正倚在一间客房的门口,用满是戏谑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见刚才还在出手打斗的两人视线都转向了自己,冯雁闻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继续:“你们别停呀!甭管我,你们打你们的!”
这下可是丢人丢到家了!范镇裕从地上爬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膝盖还在作痛。他恨恨地剜了那个站在不远处的锦衣公子一眼,回过头来怒视着鸿无绝,大声吼道:“小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范镇裕也是你能惹得起的?既然你不守我忘忧谷中的规矩,我就替师门教训教训你!”
“呵……”冯雁闻听到这人大言不惭的话,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范镇裕回头恶狠狠地又剜了冯雁闻一眼,心想过会儿我再收拾你!
“看招!”
范镇裕猛烈地释放出体内气海凝珠之中所蕴藏的精纯灵气,在两只手上缓缓形成了两团拳头一般大小的火球,火舌贪婪地向上舔舐着,映得他双眼之中闪闪发亮。
鸿无绝呆呆地站在原地,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范镇裕所用的招式,思考灵气是如何能够转化成火焰的,根本没有摆出什么防御的架势来。
在范镇裕看来,自己已经使出了在他这一辈弟子中、在这个阶段所能接触到的最高阶的招式了,可眼前的这个乡野少年居然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屑于防御,让他顿时心中怒意更盛。
“烈火弹!”
“住手!”
火球刚刚脱手,一声威严的厉喝从庭院入口处传来,却已经让他来不及制止了。范镇裕双手之中的火球猛地被抛向鸿无绝的方向,一枚飞向少年的面门,另一枚瞄准着少年的小腹。
火球如同流星一般划过,眼看就要击中鸿无绝,鸿无绝突然动了。
不过,少年并没有向一旁躲闪,而是不退反进,也从两只手中抛出了什么东西,迎着火球疾速飞了过去,而且速度看起来似乎比火球更快。
“有点儿意思。”冯雁闻发出一声惊叹。
被鸿无绝手中抛出来的两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瞬间在半空中与范镇裕使出的烈火弹碰撞在一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火球被撞散,变暗,随后熄灭。
“啊——”
一声惨叫。原本一招使出便胸有成竹的范镇裕根本来不及闪躲,两坨稀松的冰球砸在了他的脸上,融化而成的水泼了他一脸,头发也尽湿了,显得很是狼狈。
范镇裕捂着眼睛,“咝咝”地倒吸着凉气。
“这招还真挺好用的,不错!”鸿无绝还在回味刚才现学现卖的那一招。
“忘忧谷中,严谨斗殴!”一个身材颇为高大魁梧的忘忧谷弟子怒气冲冲地向站在院中的走了过来,说话瓮声瓮气。
“我可没参与啊!”冯雁闻站在远处,却赶忙开口给自己撇清关系。
“张师兄,是他……”
范镇裕用另一只手指着鸿无绝,想要恶人先告状,却被赶来的张晓明粗暴地打断:“你们两个!随我去戒律堂思过!”
“为什么我也要去?”鸿无绝觉得自己有些冤枉。
张晓明看了看毫发无伤的鸿无绝,又看了看被揍得狼狈不堪、眼眶都被打青了的范镇裕,没好气地说:“让你来你就来,哪儿那么多废话!”
张晓明拎着范镇裕的衣领大步离去,鸿无绝只好悻悻地跟在身后,却不忘又与冯雁闻对视了一眼。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个锦衣公子并不只是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一只蓝色的小鸟在上空飞过,还欢快地叫了两声。
“见过孙师叔!”张晓明带着两个惹事之人来到戒律堂,迎面碰见正在心不在焉往外走的孙耀晖长老。
孙耀晖听见前面有弟子和他打招呼,回过神来,看到是张晓明、范镇裕和一个没什么印象的少年,有些惊讶,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范镇裕,才问张晓明:“这是怎么了?”
张晓明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说道:“哦,没什么,两个外门弟子在客房院子里出手斗殴,被我撞见了。这不,带他们来戒律堂思过。”
范镇裕被孙耀晖眼神看得不敢抬头,躲在张晓明身后。鸿无绝却事不关己似的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掌管戒律堂的长老。
“在客房院子里斗殴?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给我狠狠地罚!”孙耀晖留下这句话,大袖一挥,离开了。
“是!”张晓明应了一声,目送师叔离去,才敦促两人快走。
原本在谷中私自斗殴,严重者要罚跪三天三夜,可如今外门众弟子们再过两天就要进行入门试炼了,张晓明心中一软,只罚范镇裕和鸿无绝两人跪到明日一早即可,不过晚饭就别想吃了。
鸿无绝跪了一会,他惊奇地发现,被安排在戒律堂中罚跪,却没有人专门监视。
他一个外人又怎么会知道,戒律堂长老孙耀晖向来是一律法严明、手段狠厉著称。忘忧谷中所有弟子只闻其名就不敢大声说话,若是不幸犯错被罚,不知道孙耀晖什么时候会来抽查,如果开小差被他发现了,保准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范镇裕惊恐地看着鸿无绝竟然站了起来,在戒律堂中走过来走过去地到处看。他心中窃喜,怀恨在心的他才不会出声提醒呢,甚至在心里默默祈祷孙耀晖赶紧回来,罚到鸿无绝跪地求饶。
鸿无绝转来转去,发现这戒律堂中除了正中供奉的祖师爷雕像之外,墙上还挂着忘忧谷诸多戒律条例和谷中谷外的详尽地形图。
鸿无绝站在地图前面仔细查看,发现这整个忘忧谷竟然是一个天然的聚灵拢气的地势格局,好像人的眉毛和眼睛,而那离火潭正是点睛之处。
“怪了,这是何意……”
让他感到非常奇怪的是,从整个格局来看,离火潭这里本应是点睛聚灵的地方,可水潭北侧却有一道让人不易察觉的细微裂痕,竟然让离火潭中的阳气能够顺着这道裂痕轻易泄露出去,破坏了本来完美的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