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剑修面对茗国皇帝身后逐渐凝结而成的十九把冰雪飞剑,不禁暗自心惊。
白衣人傲然而立,身后天地皆白,那场面直教人汗毛直竖,如临大敌!
几名剑修想不通,眼前这位茗国皇帝原本仅仅是一个七层气海的炼气修士,究竟是使用了什么秘法,居然能够在数息之间就将气息拔升至九层巅峰,甚至隐隐有突破至第十层的势头。
不过,也料想得到,当下对方强行催动气海所使出的华丽招式,是以近乎自毁体内气海凝珠的本源为代价来实现的,必然不会长久,如今只不过是在作困兽之斗罢了。
或许只要能抵挡住这华丽一击,就可以算是不战而胜。
可是,这接近传说中十层修士的全力一击,仅凭他们四人,真能抵挡得住吗?
四人齐齐望着空中不断向外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十九把冰雪飞剑,只觉得遍体生寒!
清冷月光照映着飞剑,冰雪似乎变得更寒!
冰晶的剑刃折射出月光,月光也变得肃杀!
独木难支,青衣剑修只好吩咐身旁的三名无名剑修,结成眼下能达到最强防御的四象剑阵。
四象剑阵根据先天八卦易理演化,暗合天文与道家三垣四象的思想。阵法四个方向各由一人主持,东寄苍龙,西踞白虎,南翔朱雀,北卧玄武。阵法既成,便可倍增布阵之人的实力,四人通过玄妙步法,各自所占方位随时轮转,主位出剑,此退彼迎,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可抵御来自十面八方的进攻。
青衣剑修主持青龙位,手中紧握长剑,屏息凝神,蓄势待发。
一触即发!茗国皇帝先前紧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庭院之中霎时间寒潮四起,十九把冰雪飞剑如同天女散花,从十面八方射向四人的剑阵之中!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青衣剑修四人只觉得迎面寒风凛冽,如同刀割!
十九把晶莹剔透的冰雪飞剑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猛烈地攻击剑阵之中的每一个人。
铁剑剑花如虹,冰剑剑意如流。
两剑相击,分明有片片霜花在阵中纷纷飘落。
美!绝美!
四象剑阵生生不息,十九把飞剑亦然!
四位剑修不愧是世间的顶尖高手,纵然在这纷乱的剑光之中,依然稳固维持着四象剑阵的每一个方位,脚步丝毫不乱。
人与剑雪中踏着舞步,上下翩飞。
但是使剑之人会累,剑更会累。
铁剑无法一直抵挡冰雪飞剑的猛烈攻击,剑身越来越冰冷,直传入使剑之人的手心。
“咔嚓。”不知道谁的铁剑被冰剑砍破了一个豁口。
“叮——”又不知道谁的铁剑折断掉落在了地上。
“噗——”血花与雪花一同纷飞,洒落地上,像极了春节过后满地的爆竹衣。
纵然四象剑阵能够挡住十面八方,可是如何抵挡的住第十九把飞剑?
青衣剑修衣衫各处被冰冷的剑气割破,隐隐作痛。
察觉剑阵已破,青衣剑修与三位无名剑修此时面对漫天飞舞的冰雪飞剑已再无招架之力,只得各凭本事,舍弃阵型飞身出阵,以求自救。
四象剑阵阵角既缺,再不能抵挡防御那好似源源不绝漫天纷飞的十九把冰雪飞剑。
“噗噗噗——”阵破之时,三位无名剑修瞬间已被冰雪飞剑万剑穿心,身体和鲜血冻结在原地,神情之中满是不甘,顿时了无生气。
十九把已经浸透了猩红鲜血的飞剑悬在空中,狰狞着一齐指向不远处的青衣剑修。
青衣剑修只知道,若是此时全力搏命,或许可活,向死而生。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青衣剑修稍稍稳了稳心神,随手挽了个剑花,左手拇指放入唇齿间轻轻咬破,顺势从头至尾抹在剑身之上,口中喃喃。
“我有昆吾剑,血饲剑中灵。白虹时切玉,紫气夜干星!”
手中古朴宝剑吸收了淡淡血珠,隐隐间发出一阵欢愉的微鸣,银色剑身之上渐渐显现出一层淡淡的血色脉络。
“咳咳……”茗国皇帝咳嗽数声,自知身体已经明显力有不逮,不能再拖延,心念一动,十九把猩红飞剑齐出,倏地向青衣剑修激射而去。
青衣剑修面对如此阵仗,脸上依然波澜不惊,心如止水,以右腿为轴,左腿一蹬,身体带动剑身疾速旋转一周,凭空挥出了看起来并无甚气势的一剑。
拂袖拨云!
带着血脉纹路的古朴长剑所指之处好似猛然间斩断了空间,甚至庭院中的天地气息都被瞬间从中切断。
无形的剑气带着霸道剑意,所过之处斩断了空中猩红的冰雪飞剑,斩断了茗国皇帝的身躯,斩断了飞舞着的蝴蝶翅膀,斩断了庭院中伫立的宏伟寝宫,斩断了方圆百步之内的所有。
天地一片寂静。
青衣剑修此剑既出,一只微微颤抖的手臂拄着剑,单膝跪地,面容之间再也没有之前自信淡然的神采,狼狈不堪地大口喘着粗气。
环视着庭院中惨烈的景象,沉默不语。良久,他起身,踏着满地霜雪,转身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剑花寒不落,弓月晓逾明。
东方终于亮起了鱼肚白,青衣剑修的脑海之中似乎突然间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天刚微微亮,武功城中各处也逐渐响起了鸡鸣狗叫。早上的集市大门口已经挤满了各色商贩,放下扁担和推车,热热闹闹互相说着吉利话儿,一团和气。只待一会儿开市了,他们就会进去早早摆好摊子,准备迎接新年里的第一笔生意。
家家户户的百姓也已经陆续起床,一番梳洗完毕,唤了自家赖床的孩子赶忙起床,一起吃过早饭之后,一会还要去走亲戚拜年。
趁着乱战得以侥幸逃离的窈窕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下了夜行衣,此时作寻常妇人的装扮,只是面容被那场战斗之中的剑气所伤,容貌尽毁,触目惊心,用一层纱巾遮住,在城门口排队出城。
两位老人分别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脚力依然不慢,一夜之间片刻未停,也一路行进了千里有余。但是婴儿饿醒了就开始不停地啼哭,可愁坏了两个老人。
祝老带着不停啼哭的婴儿途经一个村庄,向村里的农户买了些煮熟了的羊乳,又借了碗和勺子,一点一点地喂给婴儿喝。婴儿大口大口地喝着羊乳,一脸满足,小脸儿愈发地红润。祝老也趁这个时间买了一碗阳春面吃了,吃饱喝足之后,一老一小片刻不停,又起身上路。
祁老性格一向比较谨慎,眼下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不敢带着婴儿与外人接触,只好在山林之中缓缓行进,试着找寻一些能给怀中婴儿填饱肚子的东西。
可是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就连最丰富的猎人想要填饱肚子都不甚容易,这山野之地里又哪有什么能给孩子吃的东西?一路上找来找去,祁老也没有什么办法,最后只得拿手捧了一些山泉水,捂热乎了,再慢慢喂给怀里的婴儿,聊胜于无。
一来二去,天色已经黑了。两天一夜没怎么合眼的祁老觉得很是疲惫,腹中也有些饥饿,自嘲了一番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之后,只好在山腰之上絮了个杂草铺盖,勉强对付一宿。而怀中的小婴儿折腾了一天一夜,又迟迟没有填饱肚子,也累了,嘟着小嘴沉沉睡去。
是夜,山林之中万籁俱寂。
“咔嚓。”似乎是一声细小枯枝折断的声音,前一秒还在睡梦之中的祁老猛地睁眼,屏气凝神环顾四周,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树林之中缓缓靠近。
数息之后,在不远处幽暗的森林中,两个翠绿色的光点从一片灌木丛后面飘了出来,浮空闪烁。
修行之人的视力异于常人。祁老目光如炬,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终于看清楚原来这两个翠绿光点,原来是一只健壮猛虎的眼睛。
祁老松了一口气,心想或许是我们无意间闯进了这只老虎的领地?不过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老一少此时正腹中空空,既然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远处,老虎的一双翠绿眸子散发出阵阵寒光,死死地锁定住眼前的白发老人,浑身饱含力量的肌肉绷的紧实,脚下也丝毫没有停滞,巨大的爪子缓慢异动,带动整个躯体绕着猎物游走,试图寻找猎物随时可能出现的破绽。
灰袍老者只站在原地等待,波澜不惊。
猛虎从来没有遇见过面对自己还能如此淡定的人类,尤其对方还是这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不免心中有些犹豫。但是它一想到自己巢穴里嗷嗷待哺的三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只能心下一横,不再浪费时间,四肢发力猛然扑向不远处的老者。
灰袍老者看到猛虎向自己突然扑过来,面色不变,两只手拖着一阵幻影猛地抬起,右手如同铁锁一般钳住老虎的前爪,用力向下一扯,左手以手掌狠狠地拍向老虎的下颚,前一秒还来势汹汹的老虎,下一秒便被这位看起来白发苍苍颇显羸弱的老人重重摔在了地上,滚出好远,把地上的杂草压倒一片。
老虎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被摔得头脑有些发懵,一时间似乎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表情变得拟人化,却透出一股傻气,甚是喜感。
老人刚刚出手之时本想使出全力,一击毙命。但是当那只猛虎向自己高高跃起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瞥见,老虎的腹部有两排略显饱满的肿胀,原来这是一只还在哺乳的母虎!
灰袍老者又自然而然联想到了一旁那个自打从娘胎出来还没有吃到过一滴奶的可怜婴儿,不免将心比心,怜悯之情油然而生,收敛了杀招,只是略微杀了杀它的威风,让其知难而退。
可谁知这老虎却不知好歹,只是略微停顿,便又准备发起下一轮攻击。
灰袍老者暗自叹气,心想我念你是个母亲,不愿杀你,你还是别在我这浪费力气了,趁早去别处找食吃吧。
一人一虎在漆黑的山林里打的难解难分。多年以来一直在这里占山为王的老虎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今日为何就栽在了这样一个耄耋老者的手中。
一来二去,老虎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对方却岿然不动,只得饮恨放弃,缓缓退去。
灰袍老者望着老虎渐渐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看来在这这漫漫长夜,人和老虎都要饿着肚子等待天明了。
遥远的某处庭院里,飞来一只色彩鲜艳的小鸟,落在黑暗之中一个人影的手上。
那人不知从哪摸出一条奇怪的虫子放在手心,给小鸟喂了,鸟儿心满意足地吃完,便开始叽叽喳喳地聒噪个不停。
不一会,小鸟似乎觉得无趣,终于安静了下来,那人挥手任凭小鸟飞走,自己转身走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