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化开了大半,亭台轩榭的向阳处已经满是多姿的色彩,只有那背着太阳的地方偶有片片斑秃状的雪迹残留。融化的雪水在路上流成了潺潺的小溪,无声的小洼,像是一块块儿呗占领的营地,各自保留着自己的营垒。
初暖的阳光满是无私地照耀着被大雪洗涤过的京城,吸一口那带着湿润的空气,五脏六腑都涤荡着不尽的芬芳,放佛春提早地回归了大地!
街道两旁的店铺竞相彼此地开着,门口那五颜六色的幌子迎风地摆着,偶有店小二在门口甩着嘹亮的嗓子热情地高喊着。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尽情地忙碌着。
一切都似从沉睡中刚刚睡醒,带着欣欣然的样子,可喜心的人们似乎会发现,在这些嘈杂忙碌的人群中多了许多官兵的身影。他们在赌坊驻足,在闹市徜徉,在街头巷尾巡逻,似有心,似无意。
京城的人们早对这当街林立的官兵不以为意,他们继续着他们的劳作,享受着他们的悠闲。无独有偶,就在京郊那个极不起眼的英博坊附近,最近也突然出现了三三两两,三五成串的官兵,他们神情凛然,不苟言笑,不论你用什么诱惑,他们始终保持着自己不为所动的威严。
如果说京城内贪图享乐的大爷们可以不为所动,可英博坊的客观们可不敢轻易冒犯。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可关键的问题在于,进出英博坊的人又有几个是为了赌博消遣的呢?
就算尹达再怎么胆大妄为,尹思明再怎么无知无畏,可眼前的局势都叫他们分明明白了些什么。是选择一如既往还是选择暂避风头,尹达父子做出了后者的明智选择。因为他们也深深的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更何况,朝堂之上关于他们父子的风言风语,皇上心中关于他们父子是非曲直,还有逍遥王在这非常时期入宫会见了皇上等等所有的消息一股脑儿地在此时发生,这绝非偶然,也绝非无心。虽然时过境迁,尹达父子早已忘记了如履薄冰是何等的心境,可此时此刻,他们也不得不旧梦重温,偃旗息鼓地选择了将英博坊暂时关闭!
一时间,京城中多了一些不的消息却慕名而来的投资者,他们带着牢骚,带着抱怨在京城里横冲直闯。
流言正在四起,所有的人都在屏气凝神,一双双眼睛盯住了那些市井的无知者,更有人把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国丈府!
沈府的密室,所有的油灯已经悉数点亮,将阴暗的密室照得通亮。沈凌风一袭藏青色的貂裘大氅站在密室的一角儿,领口儿的狐狸毛儿被打理的一丝不苟。他神色凝重,浓密的眉毛紧锁一团,深邃的眼睛放佛透出幽暗的光芒,那一脸严峻的深沉人胆怯叫不敢打扰。
凌霜今天也换了颜色,一袭淡蓝色的夹袄粉红色的长裙将一个白皙的少妇雕琢的精巧而美观。平静的脸上尽是美好和恬淡,只有耳朵上那洁白的小小珍珠在随着她的举动肆无忌惮地条约着,现出几分调皮和欢快。
凌霜正忙着摆弄桌案上的茶点,因为一会儿,这里将有贵客迎门。虽然这些活儿对凌霜来说简直不费任何力气,可她仍旧认认真真地摆弄着,声怕自己的一个闪失破坏了这杯盘该有的完美!那纤细灵活又洁白的玉手叫眼前的精美玉盘都失了颜色。
现在的凌霜照之从前已是有了很大的改变,那冰冷的面容多了本有的温度,那惨白的脸色有了少妇的红颜,那凄苦的眼神多了向往的神色,那满面的愁容多了几许从容和心安。这倒不是她安于享乐忘记了过去的仇恨,只是她知道,在复仇的道路上她不再是形单影只,她有了沈凌风的坚实臂膀,她有了代王的志同道合,她还有了霁月和傲雪亲人般的姐妹情深。
亲情可以将她温暖,也渐渐的化解了她冰冻的心灵!那压在心底里的仇恨不再是无法报复的压抑,那隐藏在心的不再是无法呼吸的沉重负担。她轻盈地做着一切,密室中发出了杯盘轻轻撞击的美妙乐音,一切都是那么简单而美好。
密室门外轻轻的叩门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美等凌霜开门,霁月则引领着代王进入。或许是不适应这密室内的光线,霁月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扑倒,幸好身后的代王将其一把拦在了怀里。只是霁月站稳的瞬间,代王就不失礼节的松开了霁月,放佛她从来没有因为趔趄而要摔倒,代王根本也没有扶过她一样!
虽然他们的动作躲开了沉思的沈凌风却逃不过凌霜的眼睛,她并没有多话,只是在嘴角儿绽开了浅钱的微笑,将那粉红色的小嘴儿咧出了一弯月牙。
脚步声唤醒了沉思的沈凌风,他缓过深思就看到了霁月身后的代王,急行两步躬身行礼,“草民沈凌风参见代王!”
“沈谷主,这里并没有外人,你何须多礼?”代王双手搀扶躬身施礼的沈凌风,几个人一下子将这狭小的密室填满。
别看这密室虽小,可因为沈凌风的独特设计,此处空气通畅,冬暖夏凉,虽然现在外面已是冰天雪地,可这里并没有感觉到天寒地冻之感,虽不是春意盎然,可也还算舒服的。还有在沈府,无处不在的便是各种草药,这密室也不例外,淡淡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也会叫人心清气爽。
在一处榻垫前,沈凌风引领代王落座,自己则恭顺地坐在了对面,虽然凌霜和霁月不是什么外人,可此刻也都颇感自己的突兀,二人彼此使了个颜色,先后退出了密室,里面就只剩下代王和沈凌风二人。
一杯热茶此时已恰到好处的摆到了软榻旁边的小桌之上,沈凌风轻轻地拿了一杯递到了代王的手里。
“魏威派出的人马在英博坊的周围已经连续观察了多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代王呷了口茶道。
“记得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凌霜和秦瞻曾去过英博坊,那简直就是灯火辉煌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今年却萧条的放佛关了张,这本来就很可疑。”沈凌风直言道,代王斜看了一眼,嘴角儿淡淡笑了笑,“的确如沈谷主高见,外面的传言似乎对尹达已经起了作用,他也的确开始有所收敛。”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此时又是一年的岁末,按照以往的情形正是他疯狂敛财之际,今年想必也不会错过这样的大好时机!现在他一下子躲到了老鼠洞里,就算我们是猫也要花费点儿心思好好地找上一找!”沈凌风脸上化开的愁云只在片刻间就重又聚拢。
“他能做什么?他又会做什么?无非就是巧取豪夺,疯狂敛财,为己之私,废国之公!真想不明白如此国家的蛀虫为何父皇就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代王有些激动,他知道是自己有些过失言语冒犯了皇上,所以他特意看了看沈凌风,可沈凌风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低头看着眼前的那一块儿软毯出奇。
“皇上并非对尹达的祸端一无所知,只是碍于各种情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圣上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没有认识到尹达的狼子野心。相信我们只要掌握足够的证据呈到皇上面前,相信皇上一定会有圣断!”沈凌风言语平平,这虽然不能完全睡服代王可也叫他焦躁的心稍安。
“本王也相信皇上的英明!可我们现在对尹达已是无处下手。不知道他下一步又会动何心思……”代王一声叹息又将茶呷了一口。
“现在正是各地缴纳税银之际……”沈凌风像是无意提起,代王道,“本王不是没有想过他会在税银上动手脚……可朝堂之上各司其职,一届武将怎能插手国家的税银?如果本王一意孤行被尹达抓住把柄是小,叫皇上再起疑心岂不是前功尽弃?本王不能冒那样的险!”代王有些气馁道。
“王爷担心不无道理,草民也深为认同,只是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假借王爷之手……”
“尹达手可通天,现在的朝廷上下都是他的势力!记得皇叔曾暗中警告过我,尹达根基太深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是小,引火烧身才是真!九年前的事情不仅仅是皇兄的一场劫难,更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的警钟!谷主曾暗中帮助我结交朝堂中忠义之士,虽然现在已有了一些成效,可不得不说,朝中的许多重臣仍不肯相信本王……”
“王爷根本不必灰心,所谓见风使舵,大家无非就是看重了尹达还有尹氏在皇上心中地地位!如果我们撼动他们的地位,那一些人不用争取也会自然投到王爷的门下!只怕到时候还要请王爷多多警惕,分辨出哪些是忠贞,哪些又是投机才好!”这一点沈凌风倒是不以为意,他凛然一笑,眼神中洒出了代王希冀的光芒。
“虽然现在尹达表面上看根基强大,可在朝堂之上有一个人却并不买账,王爷何不……”
“谷主说得是宰相郭惟忠?”代王似乎也心有灵犀,沈凌风点了点头。
“谷主所说本王怎么能不想?只是本王已经投去数次拉拢之意均无功而返……”
“郭惟忠的确是老臣,他刚正不阿正义凛然的确是他的傲骨,可他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草民得知,尹达的确也想拉拢郭惟忠,只不过他采取的是拉人下水的下三滥手段,意图用郭怀仁来制衡郭惟忠!虽然郭惟忠对这个儿子也是恨其不争,可毕竟血浓于水,郭惟忠对尹达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郭惟忠似乎并不乐意有这样的把柄攥在尹达的手上!所以他也只是表面上不与对抗,可却并不站在一伙儿与之同谋!”代王也是深有同感。
“所以,只要代王可以确保郭怀仁无忧,争取郭惟忠势在必得!”沈凌风言辞慷慨道。
“区区一个郭怀仁只是台前木偶,只要他没有杀人越货本王想要保他一命并非难事……”
“那郭惟忠就可以为我所用!”沈凌风斩钉截铁,代王略带迟疑地看了看他,很多时候他没有沈凌风的豁达和洒脱。肩上那沉重的担子一时不卸,他的使命感就不容许他有一丝的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