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味重的牛市里，老花椒已经被把总带的官兵围住，他一脸莫名其妙。
老花椒：把总，你们这是——
李把总：我抓革命党，你它妈的跑啥？
老花椒：我——
李把总：你小子是不是革命党的同伙？
老花椒：总爷，革命党人都是青面獠牙，你看我如此瘦弱干朽，能革谁的命？
李把总一脚将他踹在地上：你它妈的心里想！走！
李把总带着官兵走开。
老花椒恨恨地：说对了，老子早就想革你们的命！
有人在他肩上拍了拍：兄长——
老花椒回过头来，面前站着路兴泰。
路兴泰细声细气地：你小心点儿，刚才那话要让他们听见，你就真革自己的命了！
老花椒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我说啥，我啥也没说呀！
路兴泰：兄长，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追的人在哪儿？
老花椒：我不晓得。
路兴泰掏出两个银元：你不想告诉它？
老花椒：噢，我当然晓得——我带你去！
老花椒一把抓过大洋，掉头正要走，却愣住——
牛脑壳站在牛市门上。
老花椒赶快对路兴泰：你要找那两个人，问他！
说完老花椒一溜烟跑开。
牛脑壳奔来：老花椒——
路兴泰挡住他的去路：兄长，请留步。
牛脑壳：做啥，要买牛肉呀！
路兴泰：非也。刚才那兄长告诉我，说官兵追的人是你救的。
牛脑壳：对。
路兴泰：他们在哪儿？
牛脑壳伸出手。
路兴泰：啥？
牛脑壳：我帮他们，他们给了我三个大洋，你要我帮你，一样的价！
路兴泰：噢。
他再抵掏出三个大洋给了牛脑壳。
牛脑壳：走吧。
他领着路兴泰朝牛市里走去。
牛市里，牛贩子还在吆喝：买牛呃，膘肥体壮的黄牛呃！
牛脑壳领着路兴泰走来。
牛脑壳指着草堆：他们在里边。
路兴泰：真的？
牛脑壳走上前，喂——出来吧！
牛贩子：你叫谁出来呀！
牛脑壳：那两个被官兵追的人呀！
牛贩子：他们已经走了！
牛脑壳：噢？（回头对路兴泰耸耸肩）兄弟，你看——
路兴泰一抱拳：平安就好，多谢。
路兴泰掉头离去。
牛脑壳把大洋在手上掂着咧嘴笑了。
王府厅堂里，王一刀，路兴泰和万青松，邹伦坐着，
万青松：杜宗奎是清廷的一只鹰犬，如若不除，四川很难有变！
路兴泰：原来你们是打算剌杀他。
邹伦：对。
路兴泰依然文绉绉：二位志士，如蒙不弃，我愿协助你们。
万青松：那才多谢路公子！
邹伦：仁厚堂是成都有名的蓑衣会大堂口，若有你们相助，革命定有希望！
王一刀：可这杜宗奎身边高手如云，还有洋枪队护卫。如果不派顶尖高手，恐难成事！
路兴泰：王镖头，我看，此等重任非你莫属。
王一刀：这——
万青松和邹伦都期待地看着王一刀。
王一刀：这事我们再从长计宜，好吗？
万青松：好，这事非同小可，王镖头是得好好掂量掂量！
王府后院，路兴泰和王一刀相谈着走来。
王一刀：路舵爷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有事相托，就是刀山火海，我王一刀也是在所不辞。只是，只是——
路兴泰：王镖头有何难处，但说无妨！
王一刀：只是在下年事已高，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丧命事小，万一坏了路舵爷的大事——
路兴泰：那您的意思？
王一刀：路公子放心，虽然在下无法亲自出手，但必然会派遣好手相助！就是粉身碎骨，也定会取下杜宗奎的狗头！
路兴泰很钦佩地：我晓得王镖头和杜老狗有杀子之仇。当初您的儿子在省城高中学堂参加了兴中会，被杜老狗杀害，所以小侄才会让万邹两位革命人来贵处藏身。刚才万先生已经跟我说了，无论此事成与不成，新朝建立后我路家一定会恳请新朝为王公子树碑立传，平反昭雪！
王一刀眼睛湿润：路公子高义，王一刀感激不尽。
路兴泰：还请王镖头把万邹两位先生安顿好，别透露一丝风声。
王一刀：这个请放心，万无一失！
大街上，牛脑壳手持杀牛刀跟着老花椒狂追。
街上行人纷纷闪避，鸡飞狗跳。
牛脑壳：老不死的，你站住！站住！还我血汗钱！
老花椒：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
水果摊边，路兴泰在水果摊旁买东西，老花椒飞奔而来。
牛脑壳大吼着追过来，两旁行人尖叫着躲避。
老花椒急了，抓起摊上的水果向牛脑壳狂扔。
牛脑壳舞出刀光无数，被斩断的水果在他身旁摆出一个圆圈。
路兴泰震惊：好刀法！
老花椒和牛脑壳从路兴泰身边冲过。
路兴泰望着两人的背影，喜出望外：哟，这不是个可用之才吗？
王府厅堂里，王一刀听路兴泰讲了他遇到牛脑壳的事：有这种奇人？
路兴泰：我已经打听到，此人就是杀牛匠牛脑壳！
王一刀：路公子，你放心，我马上派人去把他找来！
路兴泰：就不晓得他愿不愿意替我们效力。
王一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就在这时，旁边的丝竹帘子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
女子声音娇柔无比：爹，你咋不准我再吃牛肉？！
王一刀：你——妩媚，爹是要你吃素拜佛！
女子：我就是要吃肉！我一天不吃牛肉，心里就痨得慌！
王一刀：这儿有客人，别无理取闹！
来，我给介绍一下，这是从成都来的路公子！
女子：那我自己找张妈给我烧牛肉！嘻嘻嘻嘻——
那银铃般的声音消失。
王一刀：路公子，让你见笑了。
路兴泰：她是你的——
王一刀：我女儿，王妩媚。
路兴泰：王妩媚？多美的名儿，多好听的声音，可令天下男子神往！
城郊的土坡上，老花椒大汗淋淋地坐在地上喘气。
牛脑壳拿着刀站在他面前比划。
老花椒：你至于吗你，为了这点债你就追着我砍了三十里，你不累啊！
牛脑壳：累！咋不累！你不还我的钱，别说三十里，就是从这里追到成都，我也要砍死你！
老花椒：不就是点钱嘛，你就不能想开点，俗话说得好，天塌下来当被盖，地陷下去当鞋穿！
牛脑壳：你他妈放屁！我杀牛攒钱，要安家娶妻！
老花椒：得了吧，你又不是没娶过老婆，结果咋样，还不是跟人跑了。蓑衣会兄弟，听老哥哥一句，女人无德是祸水——
牛脑壳：男人无钱是潲水。告诉你，我牛脑壳早已对天发誓，要今生今世一定要出人头地，再娶美人归！
老花椒哈哈一笑：就凭你？哈哈，你还是别做梦了！回去了，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牛脑壳：我妈早死了!
老花椒：（有意套近乎麻庳他）我妈也早死了——她死得好惨噢，搓麻绳去卖，卖不到钱，没有脸回家，将就麻绳在麻柳树下上了吊！
牛脑壳很善良地：哟，你妈死得真惨！
老花椒眨巴着眼睛：我老爹更掺！
牛脑壳：他咋死的？
老花椒：他？他带我的大姐去赶埸，赌瘾发了到赌坊赌钱，输了钱把我大姐做赌注，结果把我大姐变成人家的小妾，他没有脸回家，就一头撞向我妈吊死的那棵麻柳树上——
牛脑壳：死了？
老花椒：没有。
牛脑壳：咋没死喃？
老花椒：他要死了我就不向你借钱了。
牛脑壳还没懂：你啥意思？
老花椒：你脑壳转不了弯啊，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
牛脑壳：你摆玄龙门阵呀？
老花椒：我是想让你高兴，老弟，真的，要想得开，一定要想得开！天塌下来当被盖——
牛脑壳：地陷下去当鞋穿！
老花椒：对头，你都记得了嘛。
牛脑壳：好，我想开了，这点钱算个啥？老子现在天天杀牛，喝牛血吃牛胆，二十年后肯定牛气冲天！朱元璋还做过乞丐，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嘛，后颈脖摸得着看不着！
老花椒：嘿，没看出来你还晓得这些典故！
牛脑壳洋洋自得：你以为我是文盲？告诉你，我两岁会背三字经，九岁读完四书五经。
老花椒：敢问那四书五经？
牛脑壳：水浒三国，西游红楼。
老花椒：这四书？
牛脑壳：对！
老花椒：哪五经呢？
牛脑壳：三字经，道德经，金钢经——
老花椒瞪大眼看着他：噫也，肚里硬有货喃！
牛脑壳：还有——
他抠脑瓜。
老花椒：还有呢？
牛脑壳：还有——生意经！
老花椒翻白眼：你——
牛脑壳：最后是——不正经。
老花椒笑得弯了腰：你——你很有点幽默呢！
牛脑壳也笑了。
老花椒：牛脑壳，还别说，在这十陵镇，我早就看你，你有福相！
牛脑壳：那当然！这十陵镇啥地方，十个蜀王都在地下呆着呢，我打生出来就沾了他们的王气！我告诉你，我牛脑壳不是吹，只要有贵人相助，肯定发达，说不定哪天就弄个蜀王来当当！
这时，黑毛带着几个蓑衣会兄弟出现在两人面前。
黑毛：牛脑壳，我们镖头有请！
牛脑壳和老花椒一愣。
牛脑壳站起来就要走——
老花椒：哎哎，牛脑壳，你得带我一起去呀！
牛脑壳得意：看见了吗，我牛脑壳是有贵人请的！走吧。
两人和黑毛一起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