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也确实是没忽悠他,这矮村儿看着离得远,实际上下了山不过百十步的距离就到了。
眼下正是收获的季节,村子里随处可见挑着担子和镰刀收割麦子的青壮年,卖柴米油盐的铺子眼下有些清冷,掌柜的正坐在铺子里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高低错落的茅草屋挨得紧紧的,炊烟升起间在村子口便能隐约听见挨得近些的厨房剁菜的声音。
庭北沿途打量着这的布局,堪可以说平平无奇同寻常的村子并无区别,眼见着到了矮村儿的村子口,两根破旧的柱子勉强撑起的一个村牌匾上模糊地写着个“矮”子,柱子下正对着的便是一条小路与两侧密密麻麻的人家。快要到了吃饭的时间,老少爷们们基本上都回了家,为此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扉。
“呦,王伯,今儿个回来的挺早啊!”一个刚忙活完农活的庄稼汉正巧也从外面回来,一身粗布打扮同王伯身上差不多,肩上还扛着把崭新的柴刀,看上去是刚打隔壁村赶回来,脸上的汗也没顾上擦一擦,本来是要直接进村的,结果撞上了站在村口的庭北与王伯。
听见这声儿,王伯的脸色显然就有点不太好看了,碍于庭北在不好发作,不想那人打蛇上棍,见王伯不理他,竟是直接凑到庭北跟前去了。
这人有些惊讶地看着一身劲衣的庭北,黑黢黢的手揉了把眼睛,随即摸了摸下巴笑道:“这人谁啊王伯?你新招的女婿?模样不错啊!”
“扯你那没娘的嘴皮子!”王伯一听直接把两边的担子扔到了地上,对着那人啐了一口便骂道:“这位是刚来咱们村子的,瞅你那副没正行的样儿!”
显然这是个常来的泼皮,光骂还不够,王伯卸了扁担便要抽出去揍那混小子,被那人大笑着一溜烟小跑着躲开了。
“哎哎哎王伯你别生气啊!”那人扔了柴刀边跑边笑,仗着年轻身体灵活躲过了王伯抽过来的扁担棍子,王伯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地追不上他,他便还能抽个空回头拌个鬼脸:“嘿嘿,追不上我!人家的女儿二八芳龄,你家的女儿都二十八了也没人娶!哈哈——啊!”
他这笑声还没落下,脑袋都没扭过来就感觉脚底下猛地被什么东西飞快地绊了一脚,整个人四仰八叉直接栽在了地上,啃了一嘴的土,摔了半响没爬起来,庭北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方才自己伸出去的腿,默默地又向后退了两步,随即王伯从后面颤颤巍巍地追上来,直接一扁担抽在了后背上。
“哎呦!”这一下又狠又准,疼的他眼冒金星趴在地上不住求饶:“王伯我错了错了错了······哎呦!!”
“让你嘴贫!让你扯皮!”王伯连着抽了三下才将将停手,把扁担往旁边一扔插着腰不住地喘着大气,仍是还嫌不解气:“你这天天的不学好,净学这些旁门左道的歪把子功夫!”
“哎呦——疼疼疼!”那年轻人在地上趴了好一会才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满身满脸的土,他顾不上后背上火急火燎的疼,他夺过方才被他扔在地上的柴刀摆出了副防御的姿态,伸出根手指直直地指向了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庭北大喊道:“是不是你?刚才偷袭我的卑鄙小人!!”
这旁边都没有人,地上干干净净的连块石头都找不着,刚才不是这个臭不要脸的出腿绊他还能是什么!?
“嘿你还没挨够打是不是!”王伯见他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越发恼了,眼见着还要把扁担拾起来接着打,被庭北伸手拦住了。
“年纪大动了肝火就不好了。”这场无聊的闹剧也该完了,庭北说着顺手将王伯手中的扁担接了过来,眼见着那年轻人叫嚣着跳脚还要过来找他单挑,他单手掂量了一下那对他而言尚且嫌轻的竹扁担,手腕一翻对着那人的脑袋边就掷了过去!
“嗖!”
风声只在一瞬,王伯和那人都没能看清那扁担到底是往哪飞的,那年轻人只听得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声,连带着脸颊和扛着肩上柴刀的手心皮都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肩上一空,他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上莫名的温热,这才发现那半边脸上不知何时已被擦破了层薄薄的皮。
他惊诧地回过头,便见着方才还在他肩上的柴刀已然深深地钉进了身后的石柱中,入柱一尺有余甚至已然看不见刀头,而刀身上插着方才庭北随手扔过来的扁担,速度之快与力量之大将柴刀实心的刀柄削开了一半有余。
空气一时间仿佛都凝固了,年轻人与王伯皆被点了穴一样张大了嘴一动不动,唯有庭北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单手将那扁担抽了出来,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
“还想比么?”庭北淡漠的目光扫过年轻人因着太过讶异而呆滞的双眼,手中捏着的扁担好像马上又要对着这人的脑袋再来上一记一般,那年轻人猛地回了神,见了鬼一样连自己的柴刀也顾不上了,白着脸捂着头撒腿就跑。
“啊啊啊啊!!!!”
远去的一路上还能听见他受到惊吓的哀嚎声,声音比起方才被打的时候还响亮。
大抵是他们闹出来的动静太过扰民,沿途不断有人家推开了窗户看看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更有甚者直接饭也不吃了破口大骂起来。
“谁啊!?”
“鬼哭狼嚎的,给你妈哭坟呢!?!”
“谁家的孩子!!”
王伯倒也是个还算见过世面的,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步上前站在了村子口,插着腰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吃你们的饭,干你们屁事!都把窗户给老子关上!!”
他这一嗓子倒是来的真好使,那些叫骂的人家瞬间都没了声,一个个乖乖地啪啪啪全把窗户关上了,连门外不断吠叫的狗都忙不迭地抓回了屋子里。
这世界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