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云腾和黄昌颐等人伫立于船头,却是无心欣赏着大海的景色,眼睛只顾望向前面显得越来越清晰的孤岛。
“前面好像有人在泅水。“一个水手眼尖,嚷道。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确实是有一个影子在水里时沉时浮,脑袋在波光中晃动,像是按住葫芦浮起了瓢。
奇怪了,若是人,怎的没有头发呢?既是没有头发,那肯定不是自己儿子,豪云腾心里格登一下,紧张地判断着。
“是人,真的是人,他还活着。“黄昌颐看清楚了,他熟悉水性,知道这个人快不行了,正在水里挣扎,忙叫两个水手跳下去,把他救上来。
“啊?原来是玄江法师,你为何掉在海里了?”豪云腾定睛一看,认出了此人是孤岛寺院和尚朱立伦,忙吃惊地问。
原来,山寺大殿两侧有一副对联,上联是“一苇渡江,达源溯六祖。”下联是“九年面壁,妙理悟三乘。”
玄一将这副对联拆开来,给手下十八个僧人分别取了法号,也称十八罗汉。
对外法号称呼是:他叫玄一,袁瘸子叫玄渡,朱立伦叫玄江,洪一蛟叫玄达,苏建业叫玄源,如此类推。
至于玄苇是谁?排名还在“四独”之前,这里暂且不表。
却说袁瘸子等人将几根木桩扎成木排,原以为这样浮力大,会安全地将朱立伦送到对岸,殊不知他们犯了一个无知的错误。
这种木排在风平浪静的水面,还能平稳前行,可到海湾中心,风大浪大,朱立伦根本趴不稳,一个巨浪打来,便是底朝天。
想抓,一只手抓不稳,即使抓住了,木排大,阻力也大,也推不动。
此时若是抱住一根杉木倒是省事得多,借着有点水性,或许能泅到对岸。而现在,进不得,退不得,弃不得,抓不得。
也许是心里紧张,抑或在水里折腾的时间过长,他的腿部抽筋了,肢体处于弯曲状态,不能自主伸直,痛疼剧烈。
这一来,脚手失去了灵活,想抓牢木排就显得更难了。
挣扎了一会儿,可怕的事情终于出现了,一个巨浪把木排打得远远的,他再也无法游过去,把木排抓回来,最后,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它被风浪拍打得远去。
没有了木排,却给他腾出了手的机会,他先吸一口气,然后潜在水里用手揉捏腿肚子,并且用力把脚掌向上翘,以牵引抽筋的肌肉。
反复了几次,收缩的肌肉获得松弛,他就用没有抽筋的肢体,采用侧泳或仰泳,凫向对岸。
虽然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到达,但面临着生与死的抉择,他还是发挥着人体最大的潜能和死神抗争。
然而,身体太过于笨重了,游了一段时间,已是疲惫不堪。
就在他感到绝望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了一条船向这边驶来,闪着白光的帆,这无疑是给他注射了一支强心剂。
他尽了最后的一点气力,迎着帆船游去,幸好他是光头,在海面有点醒目,所以被眼尖的水手发现了。
“快、上、上岛,再、再说。”朱立伦也认出了郎中豪云腾,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应着。
“他太疲劳了,让他休息一会,我们先上岛。”黄昌颐老于世故,从朱立伦简短的言语中倏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豪云腾道。
“必是岛上出事了。”豪云腾脸现愁容,他的预感和黄昌颐的判断有着一种惊人的吻合。
此时,袁瘸子三人还在沙滩上守望,甚至是祈祷!
一个独掌且发福了的中年人能逾越这道天堑吗?不可能,除非有奇迹,他们望着欲隐欲现的土坝,希望寄托在那张木排上,也许,它就是朱立伦的诺亚方舟。
在他们的祈祷中,奇迹出现了,一艘木船扬着白帆,乘风破浪地驶过来。
“这么快?难道是独掌佛腾云驾雾而去?”洪一蛟一见船,笑逐颜开。
“你真是个猪脑,就是神仙也没有这种神速度,可能是过往商船要上岸取淡水。”苏建业不好气地骂道。
“应是商船。”袁瘸子也赞成苏建业的看法,但他多么希望是朱立伦的船呵。
“管他是什么船?夺下来再说,救小祖宗要紧。”苏建业道。
“不可动粗,咱们是几个旱鸭子,就算能夺下来,也不会驶船去东海岛要人呵。”袁瘸子当即否决。
“钢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敢不乖乖地载我们去?”洪一蛟狞笑一声道。
“还是先礼后兵,请他们寻回立伦兄弟再另行商议。”袁瘸子想了想,模糊两可地应着。其实,他心急如焚,暗里也支持他们的想法,万一雇佣此船不得,为了救出小祖宗,只好采取武力胁迫的手段了。
船终于靠岸了,袁瘸子等人迎上前去。但他们想不到,朱立伦已在船上,送他回来的竟是经常上岛为他们治病的豪郎中。
当得知朱立伦被他们所救时,袁瘸子等人收起杀心,热情地邀请他们入寺,香茗侍候。席间,袁瘸子将海盗上岛以及王嫣云和豪擎彦失踪的经过详细地说了。
豪云腾一听,既喜又忧,喜的是彦儿果然还活着,忧的是他若落入海盗之手,恐凶多吉少。
“珊瑚花这婆娘还算有点人性,一般不会滥杀无辜的,若是被她所掳,估摸着只须花点钱就能赎回来。”黄昌颐喝了一口茶,并不紧张,而是一一地打量着袁瘸子等人,神色淡定地道。
“请问阁下是?”袁瘸子在黄昌颐的鹰眼审视下,有点心虚,忙问。
“这是我的表哥,人称船王黄昌颐。”豪云腾听表哥这么一说,内心稍安,忙介绍着。
“久仰久仰,船王英名,如雷灌耳,只恨无缘相见,今宝驾光临寒寺,贫僧不胜荣幸。“袁瘸子一听,忙举掌行佛礼,笑脸相陪。
“久闻岛上有蓬莱,佛光呈祥,今见果然是佛门圣地,令人心旷神怡,然一时冒眛,叨扰清净,还望法师们海涵。”黄昌颐双手合什,忙还礼道。
虽说他年轻时无心读书,但出身书香门第,又是长年闯荡江湖之人,故社交方面的措辞还是十分讲究的。
不过,他嘴上客气,心里纳闷得很,这几个残腿缺臂独眼少耳的,脸有凶相,哪里像是得道高僧?分明是从十八层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