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华妃
几日行云何处去？
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
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
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
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彩儿坐于铜镜前，镜中那清绝的容颜她从此将衰老于这高墙之内。自进宫那日一别已是半月有余，那日的事情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一个新进宫的妃子与一个刺客私会，被皇上捉于梅心殿内。
“娘娘，今儿天儿很好，要不要到御花园去走走？”香儿一边用梳子整理着彩儿那柔顺的青丝一边瞧着小姐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您都十多天未出过宫门一步，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她岂会不知呢？这种事情……
彩儿转过身去，接过香儿手中的梳子拉着她坐在身旁的榻上轻叹说：“香儿，以后还是叫我小姐吧！在这个宫里，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平素待你不薄，从未拿你当过丫鬟。在这个人情冷淡的宫里也只有你会陪在我的身边了。”
闻言她起身跪在彩儿跟前，“小姐，我……我以前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不是我们找到您，您现在也不会……”
“这并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彩儿弯腰扶起香儿。唉！早知是如此结果，能怨谁呢？“陪我去走走吧，这么多天过去了，我想宫里应该有很多人都在谈论纷纷吧。”
这是彩儿来到这个宫中第一次踏出她居住的梅心殿。雪纷纷地飞着，但却落在了这并不纯净的地方，她不敢深深呼吸，怕她也会吸入这些让她迷失的空气。
那日事后，虽然隆基曾大力强调说那是她远房的表哥，是李请进宫来与她话别，解她思乡之苦。但那日在场的人岂有不知是何故的道理。就连内待拔给她的那几个丫鬟小太监也在平时偷偷地谈论，更何况其他人呢。
可有谁明白她的身不由己？
“娘娘，前面就是御花园了！”吟兰看着面前的主子道。主子美似仙人似的，就连皇上从前宠爱的武惠妃、赵丽妃，更甚于皇上最宠爱的元献贵妃。可主子进宫后一连十多天未出过宫门，各宫的小婢子们纷纷跑到梅心殿打探情况。十多天的相处，主子和蔼可亲，跟以往宫那些飞扬跋扈的各宫的主儿可好多了。她的心里是真的为这个淡薄的主子担心。为她心痛。但她相信，她的眼光不会错。
吟兰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虑，轻叹：“嗯，知道了！”是的，眼前的景色虽美幻绝伦，但她们却无心欣赏。
“小姐，我们到前面的亭子里去坐坐吧！”身边的香儿轻搀扶着彩儿，轻声道。
吟兰拿着披风起靠近彩儿道：“娘娘，天冷！披上吧！”
吟兰的举动让彩儿在这冰天雪地里感到一丝慰藉，她冲着吟兰笑了笑，说：“好！”
看着吟兰细心地为她系上披风。吟兰是善良的，有谁会好好地伺候一个刚入宫又不受宠爱的妃子呢？她在这宫中也在十来年了，因为家穷从小就被爹娘卖入宫中，刚开始就遇上元献贵妃，后来元献贵妃娇柔的身子承受不起连番丧子之痛，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就殡了。又被派到隆基宠极一时的武惠妃身边，直到惠妃赵丽妃抢了万千宠爱后，不久便卧床不起，不多久也殡了。在宫里她也算是个有权的大丫头了。
这几个小丫头，个个都聪明伶俐，虽不知她们的心是真心，但至少现在却还不曾出任何差错。
……
前面的娇笑打断了彩儿的思潮，她循声而至见前面的亭子里正坐着两个不同风韵的美人。左边长得娇艳可爱，模样甚至清秀，那一身水灵的肌肤要是现代的话非得气死那群所谓的明星。右边的那位美人体态纤侬合度，肌肤也如左边那位一样细腻白皙，面似含笑桃花，指若青葱凝脂。头戴流苏，一身华衣，果然是明艳不可芳物，天生丽质。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要不然怎么会荣宠多年而不衰呢？
“娘娘，左边的那位是陈美人，右边的那个是刘华妃。她们素来要好。”吟兰倾身在彩儿的耳边轻道。
彩儿轻点头示意知道了。在宫里像这党派之争之事，历来有之。几个宫妃话中说是要好，实质上还不是相互利用。
正当抬头时却与亭那边的目光不期而遇，只得走过去。吟兰与香儿紧紧跟在彩儿身后。
彩儿含笑随至华妃的面前看着她，华妃只是静默优雅、明眸一睐，含羞微笑，令人见之意远。
半晌。
“想必这就是皇上新得的梅妃了，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华妃侧头对着身边的陈才人说。华妃的音色很好，听起来飘逸柔美！让人沉醉。
听得这话，陈美人目光锁在彩儿身上，笑说：“她哪里比得上姐姐你呢！”
彩儿微微皱了皱眉头，这陈才人也太大胆了吧，不管怎样，她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二品妃子，哪轮到一个美人在说这话。
华妃忙打圆场道：“梅妃妹妹不要介意，陈美人就是这样的性子，可不要与她计较！姐姐在这里为她道歉。”
闻言她哪会不知道华妃唱的哪出？那就她好好看就是了，否则不就让华妃失望了吗?
彩儿微笑说：“华妃姐姐言重了，陈妹妹说的有理啊，嫔妾我哪里比得上姐姐风姿华貌，雍容华贵呢？”
华妃安之若素，只是浅浅地弯弯唇角，她倒也是个大器的人了。旁边的陈美人到底是还嫩点。
陈才人鄙夷地看了彩儿一眼，略带撒娇地对华妃说：“姐姐，您看，连梅妃都这么说呢！您的容貌在宫中可是最顶尖的。”
华妃脸色一沉，喝道：“陈美人可是需要本宫给你恢复恢复记忆呢？那就赏你万紫千红吧。”言毕侧头对着身边的贴身丫鬟说：“婉秋，你去！”
“是，婉秋这就去！”说完立在身边的丫鬟退身几步，抚了抚身子，转身走出亭子。
陈美人闻言神色荒乱急忙起身跪在华妃面前，“姐姐，华妃娘娘，嫔妾知错了，嫔妾知错了，请娘娘原谅嫔妾这次！”陈美人伸手拉着华妃的裙角儿哭泣道。
彩儿虽不知这万紫千红是什么宫刑，但从陈美人惊惶失措的脸上可以看出定是酷刑。本想问吟兰的，但现在时机不对。
自打元献皇后，武惠妃及被关在冷宫的赵丽妃，现在最是得宠的就刘华妃、钱德妃、柳婕妤、高婕妤、皇甫德仪等。自元献后殡后，玄宗不复再立后，只是佐刘华妃与钱德妃共同处理六宫事仪。
彩儿只是低头品着茶，听着华妃与陈才人前后一唱一搭，哼，给唱出双簧来了。好大的下马威呀！连自己身前的人都可以拿来利用，在警告她吗？
唉，不就想让她出声吗？在这个食人的后宫就连她这刚入宫的新妃也成了她们争权夺势的对象。彩儿只能感叹她自己的命运不济，为什么别人穿越就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举案齐眉，快意江湖？而她却那么菜，上辈子不知倒了什么霉，竟然被送到这个不是人过的鬼地方。
哭花了脸蛋的陈才人此刻的狼狈让彩儿终究狠不下心来不去管她，虽说是她出言不逊，明知这是在给自己惹是非，但彩儿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定了定神，彩儿抬头看着正闭目养神的华妃，笑说：“陈才人也是无心之过，还望华妃姐姐捉其过而改之便是，请姐姐看在嫔妾的面子上就饶了陈妹妹这回！可好？”
华妃冲着彩儿微微一笑，“梅妃妹妹勿要为这贱婢求情，不然，别人还说本宫协理后宫不严，让小小的才人欺到妃子头上了，这传出去，本宫还怎么管理呢？”
她吩咐着：“清铫，清玉把陈美人带下去，好好伺候着。”言罢。清铫、清玉便左右开弓架起早已瘫软在地上花容失色的陈才人离开。
后来与华妃匆匆寒暄几句后就各回宫了。
回到宫后，香儿早已被刚刚的情况吓到了，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跟着江采萍时哪里见过这些呢?唉。
彩儿坐在榻上，吟兰替她解下披风。
接过她递的热茶，茗了一口，问道：“吟兰，万紫千红是什么刑法?”
“回主子，就是脱光所有的衣服然后用针尖在全身扎上千万的洞，待血流出后，然后在每个针眼内灌入盐水。就变成了红红紫紫的。这就是所谓的万紫千红了。”吟兰说。
唉！这陈才人也着实可怜！可怜陈美人那冰清玉肌了。
御书房内。
半倚在塌上的隆基微合着眼，说：“今儿梅妃在做什么？”一连十多天她未踏出宫门一步，整日待在宫中，她不怕把自己闷坏吗？
高公公递给他一手炉，微微弯腰倾身回答道：“回皇上，今儿个梅妃娘娘带着两个婢女去御花园赏花，然后碰到了华妃娘娘与陈才人。”高力士看着闭目养神的玄宗，不知后面的事情是否应该告诉玄宗。
隆基睁开眼看着力士欲言又止的样子，叹道：“力士，你跟朕也有二十年了，何时说话变得这样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了？难道就只是这样？朕自己的妃子是什么德仪，难道朕还不清楚？”
力士半跪着慎言：“万岁爷息怒，陈才人出言不敬，华妃娘娘就赏了陈才人万紫千红……后来她各自寒暄几句便各自回寝宫了。就是这样没了。”说完力士看着怒气渐灭的玄宗。
半晌。
“退下吧，让朕静一静。”
“是，皇上。”力士躬身退出。
看着那门缓缓关上，他犹记得那年第一次见她时。那晚月移花影，满地如绣，映照在月石台上，她在梅花林中，冉冉地从花下行来，走上白玉石阶，月光照在她粉脸上，搓脂摘粉，羞花闭月，妩媚无双。她身披着雾云裙，手握一枝梅花，疏影横斜，恰似月里嫦娥，梅林仙子，下临凡世。
却在瞬间顿失佳人踪影，事后懊悔不已，直至后来在六弟隆悌那儿遇上她，心动的感觉那一刻他仿佛再次见到心中梦寐以求的仙子。
经过隆悌的介绍，他才知原来仙子叫吟雪，是六弟的未婚妻。
为什么，他恨，他是那么爱她，一见钟情，但她却对他不屑一顾，只因她说她心中只有隆悌。
他告诉她，他是当今皇帝，只要她愿意，他愿封她做贵妃。
她鄙视他，拒绝他，大笑说：“她只愿与隆悌白头谐老，举案齐眉，双缩双飞，宁做百姓妻，不做帝王妾。”
她生气骂人的样子都是那样娇媚无比。为什么？他是天之骄子，九五至尊，她却不屑一顾，她的清雅高洁更让他爱。
他是皇上，天下所有子民都是他的。望着她站在窗前寒月映着她花光人面，更倍觉清艳。
……
他顿失所有理智，在她的哭叫中摘了这朵空谷幽兰、高洁的梅花仙子。
……
她并不挣扎，也没有任何反抗。他后悔了，可是，他有什么错，难道爱一个让他心动的人都不可以吗？
半那日夜。
隆悌冲入朕的房间，他狂乱的表情，他揪着朕的衣襟，“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她是你弟媳啊！你是我最敬爱的哥哥，为什么是你？”
“我爱她，我爱她有什么错？”我甩开他愤怒的手。为什么大家都不理解朕？
他受伤的表情让他心痛，可是他只是爱她，爱入骨髓而已。
“可是你的爱却杀了她，雪儿自杀了，如果这就是你的爱，那么我宁愿我不是你的兄弟。”
是，她就是那么恨我，是我害死了她，我是那么那么爱她的。她就真的那么不待见我。
……
是谁盗走了她的尸首？
……
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死的，一定不会，于是就派力士在江南一带去为朕找回，终于，在江家找到了她，只是她为何失去了记忆……其实……失去了也好，我会好好地爱她、疼她、怜她。为什么、为什么她又一次与隆悌相遇，还对他恋恋不忘？为什么她的心中就不能放下我？
六弟……隆悌……呵呵……
我爱她，在她面前我不需要称朕，我愿与她举案齐眉，白首偕老。
素雪山庄。
宇腾轩内。
“少爷，安公子来访。”司青看着窗前俊美如斯的少爷，自那日出门回来后，主子就不再走出这宇腾轩，一个人在这轩内看着这朵朵盛开的腊梅。
静，静得可怕。
半晌，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失落的声音从前方飘来：“请他到书房，我随后就到。”
司青松了口气，如果不是确定前面这是他伺候了十多年的主子，他真的会被这种压抑的气氛给压死。
澈宇对着窗外的梅花，低头自语：“彩儿，你在宫中过得还好吗？愿我所做的一切能让你快乐幸福。爱你，便放手吧，但我相信你终会是我的。我也该去做我应该做的事了！”说到这儿，澈宇的脸上透着杀气，狠绝的神色不复再刚才的柔情与心痛。
……
“安兄，久仰了。”刚进书房便看到身着华衣的翩翩公子正看着那幅彩儿手拿梅花含娇带笑图。
闻言他转过身来，打量刚才说话的澈宇，“失礼了，刚才进来时便看见这幅美人图，只见画中美人透露无限风情，宛如仙临凡世，以至一时看痴了，还望澈宇兄勿怪。”
“安兄客气了，请坐！”澈宇顿了顿，接着说：“不知所谓何事，烦劳安兄亲自驾临？”这安禄山虽无出凡的相貌但眉宇中透出的那股英气为他平凡的面貌平添不少魅力，他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家父生前曾与澈宇兄商量的事情不知考虑得怎么样了，此次禄山就是前来问澈宇兄考虑的结果如何了？”安禄山抿了口茶，接着说：“我知道澈宇兄并非凡人，乃人中龙凤。六王爷，汝南王，隆悌。”
澈宇大惊，这个秘密只有当今皇上、彩儿以及养父母，这安禄山是从何得知？
“宇兄勿要管禄山是怎么知道的，禄山是真心诚意地想和宇兄合作的，更何况像画中仙这样的美人，宇兄真的愿意推入他人怀抱，舍得吗?”
……
“好，安兄，我答应你！”
彩儿，我这么做，是对了，还是错了？澈宇看着那幅画，久久。
宫中任何流言蜚语都是传递最快的了，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被各宫妃子所安排的人传得沸沸扬扬的，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
梅妃入宫时的丑闻稍许淡化又传出了陈才人对梅妃不敬就立即被赏了万紫千红。
德储宫。
“听着昨儿个华妹妹罚了陈才人，嗯？”坐在上方榻上的钱德妃，美目一转看着左侧的刘华妃。
华妃攒着手娟儿，含笑轻启朱唇道：“陈妹妹对梅妃不敬，皇上令咱姐妹二人共同掌管后宫，若不处理，传出去岂不是说德妃姐姐与妹妹我管理不严？今后如何再在六宫中立足？更何况这梅妃现在可是皇上的心头肉。”言罢她伸手端起清铫递来的茶，抿了口接着道：这晨昏定省是历代来后宫宫妃的规矩，但皇上却对那个梅妃格外相待，除了不必过来给姐姐你请安，就连她的梅心殿都不许咱姐妹们过去。”
德妃唉叹气，“你既然知道她现在是皇上的心尖儿，还给她下马威。唉！妹妹的心思，姐姐怎会不知呢？”
“还是姐姐了解我，我只是想让她知道这后宫谁是主儿？”华妃美目一转刚才嬉笑的神情已不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缕凶狠之色霎时布满她美艳的脸庞。指尖儿紧紧攥着手娟，仿佛那手娟就是那梅妃。
“妹妹，小心些你的手！”德妃轻唤，“清铫你随轻衣去我房内把那个舒凝膏拿来，那是年初突厥国进贡的，对这些个伤口特别有效。”
“是，奴婢这就去！”轻衣顶着清铫转身走入内室。
“德妃姐姐，这可怎么使得，这舒凝膏是皇上御赐的，妹妹我怎么有幸用上这个。”华妃轻抚刚刚被攥得生疼的手指，受宠若惊。
“怎么使不得，你我姐妹多年，想当年咱姐妹一起入宫伴驾。一起承幸，在这深宫大内中咱姐妹的情谊可不是谁都可比的。”德妃拉过华妃的手，接着说：“只要我姐妹齐心，这后宫始终都还是我们的。更何况你还有大皇子琼，何愁以后啊！”
“可是姐姐，那梅妃的确是长得天香国色，美艳无比，整一个妖精似的，高傲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妖精，她吗？”德妃不由得神色游离迷茫，当初那武惠妃与赵丽妃二人的争斗，唉。
“不就是，明天她不就要过来给你请安吗，到时候姐姐可不许给她好过！就当为妹妹出这口气。可好？”
“华妹妹太心急了，她还不是你我的对手，更何况她才进宫，这后宫还轮不到她来说话。”这后宫历来如此，岂又只因是这样。
“娘娘，今天怎么看起来特别的倦，刚才跟华妃娘娘？”轻衣一边揉腿，一边说道。
德妃并不作答，只是闭着眼睛微微叹息。
半晌。
“舒凝膏，给清铫了？”
“啊，哦！给了。”怎么今儿主子感觉怪怪的？“可主子，那舒凝膏不是不能用来治伤吗？可给了华妃娘娘。”
“轻衣啊！你跟我多少年了？”
“奴婢自小就跟着小姐啊，如果不是小姐将轻衣买回家，轻衣现在不知道是否还活在这个人世了，小姐是轻衣唯一的亲人了。”
“那舒凝膏并不能治伤，但能治心啊！”她看了眼眼前跟随自己十几年的轻衣接着道，“轻衣觉得华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轻衣越发不理解了，“小姐问我？”轻衣沉思一会儿，“华妃娘娘虽然平时看着是有口无心，胸无城府，但她却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不似看起来那么简单。”
“轻衣知道就好，所以，舒凝膏只是个试探，她若心向着我相信我，就会用，并为我所用，反之……”她望着那摇曳的烛火，今夜的他又在哪里呢?
刚刚走了惠妃与丽妃那两个贱人，又来了梅妃，隆基啊隆基，当年你对我的海誓山盟啊，除了给了我高高在上的权力，你可知道我要的是你的心，你的爱啊。
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华灯初上，梅心殿内，时而清扬幽远的琴声绵绵不绝，缠绵不已。那琴声中透露出无限的愁思，仿佛诉说着主人心境的无奈、不甘，此心此情可有谁堪懂。
“小姐，香儿伺候你休息会可好？您已经弹了整整三个时辰了？”香儿看着小姐绝美的身影透出的那种悲伤，让她笼罩其中，让人窒息。
想想自从跟小姐后，她待自己如同亲姐妹似的，小姐的恩情她从不敢忘记，如果当时不是她复仇心切，她不会想到让小姐进宫的。也许自己做错了，只可惜大错已经铸成，也只能尽量让小姐过得好些。
“唉！香儿！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她知道香儿关心她，更在后悔当初她不顾一切地要找到她让她进宫。她并不怪香儿。
这一切都已成为定局，何乎于转机呢？她真是太天真了，一直以为只要爱他，只要爱他，就可以在漫无边际的长夜里度过。
爱他，可就算爱他又能怎么样？如果不是因为与吟雪长得相像，他还会爱她么？可就算他是爱她的，此刻的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在这个以夫为天、男尊女卑、强者为天的社会里，如何有她一个弱质女流之辈的立足之地？更何况她的高傲让她不愿变成这深宫内芸芸后宫中其中一位等待红颜衰老。
这“唉”是彩儿自从到这个让她无奈的世界说最很多的话。在现代虽然她并不富有、长得也并不是很出众、没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一个爱她却让她心痛的人，也许他现在应该会和舞凤在一起吧，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想必他与舞风早已共结连理。现在她的离开，也算成全了舞凤的心愿。
隆悌，他让她的心痛是撕心裂肺的痛，虽然与他相处只有几天的时间，但他对吟雪的爱、痴、念，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没有他，也许历史会改写，也许不会！看多了那么多穿越的故事，找个人代替又有何妨？
隆基，她并不敢说他是不是真的爱吟雪的，她想也许是的吧！也许是一种掠夺心里作祟吧！他对她彩儿，也许如此吗？
彩儿想她是同情他的。后面的事情她知道，可她却不能说。唉！
“皇上驾到！”高公公那尖锐刺耳的声音打乱了她的思绪。彩儿收回刚才迷茫的神色。香儿连忙扶起彩儿，再半跪着迎接她今生的夫君。
“臣妾恭迎圣驾！”彩儿曲腿半跪低头。虽然今天早有宫人已事先通知她，说今晚由她侍寝，现在真到了这个时候，可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她已无路可退了。
隆基走至彩儿面前扶起她，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好像透过彩儿在看另外一个人，她知道他想的是谁。
只是没有想到，她江彩儿一世孤傲到头来只能给人做个影子。
也许是她受挫的眼神让隆基心起怜惜吧。他拉着彩儿的手起至榻上坐下，回头吩咐香儿与高公公一群人退下。他们纷纷躬身退出。
“今儿在做什么呢？萍儿？”
隆基柔声低语，话中的温暖让彩儿刚才缥缈的心顿起阵阵绮浪。她想他也许是觉得愧疚吧。
“回皇上，臣妾只是弹弹琴，自娱而已！”彩儿淡淡地说。他岂会不知她在做什么呢？宫门外常常有不明身份的人晃动，她岂会不知。
也许是彩儿的冷淡让他意外吧！是的，他是万物之主，天下主宰，只有她这不识趣的人对他不理不睬，也许是她这淡然超群的态度让他新鲜。
隆基将彩儿拥入怀中，让她紧紧贴着他火热的胸膛。他无奈地叹息道：“萍儿？不要将我拒之门外，我是爱你的，相信我？可好？我会一直爱你！”
彩儿意外的是他可以对她低声下气地说话，并不自称是朕，他的乞求让她感动。她不是一个理性的人，她只能将自己紧紧埋于他的怀中，不敢让他知道她内心的动摇。更不想让自己受伤，明知道这场戏下来，输得最惨的人会是她自己，早已可以预见的结局，她不要再把自己投身进去成为他与玉环二人增进感情的调节器。
“为什么不说话呢？就这么不相信我？”隆基轻轻带彩儿紧埋在他怀中的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萍儿，相信我！相信我！虽然我有后宫佳丽三千，但我想要的人只有你一人，我是皇帝，不可能没有后宫，否则有人会说我大唐天子无能，只专宠梅妃一人。我不想让你背上红颜祸水之名，更不愿让人怕你如褒似、妲已！”唉！吟雪啊吟雪，你怎可知我的用心良苦呢？
彩儿本不是个理性的人，如果注定了，那就沉伦吧！她无法控制心里的感激，他的话让她无法不感动，说：“皇上，如果你是真的爱萍儿，可否已经叫臣妾彩儿！臣妾不喜欢萍儿这个名字？很飘浮，好像永远都在游荡，没有一个可以停下来的地方。”彩儿含泪低泣，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要做谁的影子，要做她自己江彩儿。不是江采萍，更不要做吟雪。至少在杨玉环出现之前，隆基是爱她的。
那么就已经足够了。
“彩儿，永远留在朕的身边！朕不可以没有你！”他的颤抖让彩儿心里一紧。
“嗯！臣妾会的！”她会的，在你没有再爱上其他人之前，会一直一直留在你的身边的，隆基。原来……爱上一个人……也只是在瞬间的事！
………
窗外寒风冷冽，梅心殿内佳人悄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