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归期
君问归期未有期。
飞机还在平稳地飞着，这段航程预计要十几个小时。飞机飞得很快，赶上了刚刚消失在地平线的太阳，于是，飞机上的众人有幸再次目睹了一次日出。这也要多亏飞机从北极上空取捷径飞行，这样可以更快地赶到目的地。
小憩了一会的李新伟慢慢醒了过来，傍边的董鹏则在盯着窗外有些发呆，飞机很平静，只有发动机的声音，但并不是很吵。这时，一个身穿深色制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看上去不像是飞机上的乘务员，更像是基地的军官。
来人提着一个深灰色的手提箱，走到跟前，先是仔细查验了周围乘客的身份证，然后，打开了箱子，递给了每人一个手机。
“手机？”李新伟看着眼前的手机，突然醒悟过来，“对了，这是我的手机！”连续两个月与世隔绝，似乎都忘了自己还有手机。此刻拿着熟悉的手机，内心不免有些唏嘘——要是在平时，自己分分钟都离不开这个东西，甚至无法想象自己没有手机的日子，可现在连续两个月，自己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不适。
李新伟快速地开了机。电量是满的，看来之前被收走后，一直有人维护。想起许久没有联系的家人，手中的动作又加快了许多。
飞机上的广播通知适时地响起：“各位同志，本次航班预计还有10个小时到达首都大兴国际机场，到时候会有地面人员安排大家的后续行动。目前已经将大家的通讯设备归还，请大家注意一些敏感话题，在当前形势下，应以大局为重。”
飞机上使用手机并不是一个问题，目前的技术早就可以完美屏蔽手机信号对飞机导航通讯信号的干扰。虽然消息禁令已经解除，但是目前控制公共秩序依然很重要。真相有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保证计划完美实施。
正准备给妻子打个电话报平安，手机却先响了起来。李新伟看着屏幕上熟悉的联系人，突然有些犹豫，内心挣扎了几秒，还是接起了电话。
“郑厂长，有什么事吗？”
“新伟啊，大致的情况我都了解到了。战区的工作计划已经下发下来了，你这边的工作主要是配合核电厂做安全防范工作，避免后续的陨石袭击可能带来的核电站危机。时间比较紧，这次你回家后要抓紧时间过来，我们有几项预案……”
听着厂长滔滔不绝地说着，李新伟没来由感到一阵厌烦，眉头紧蹙，想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打断了对方的话。
“厂长，我不想干了。”
“你说什么？！”对方的语气有些惊讶。
“我说我不想干了。我这次回来，只想回家陪着家人，我哪儿也不去了！”李新伟说的斩钉截铁。
似乎是被这番话打乱了思绪，电话的对面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语气明显地轻缓了许多：“李新伟同志啊，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很辛苦，也没有和家人联系，现在这么要求你确实有些难为你，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啊，你要体谅一下组织。现在正是紧要的关头，你这样的好同志要多为大局考虑。这样啊，厂里给你3天假，你和家里人好好团聚一下，然后再过来，你看怎么样？”
“我已经考虑很久了，也想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我比你更清楚。我决定了，不会再去工作了。厂里后期防护工程技术难度并不高，缺了我一样能做。我想把握好最后的这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家人。
您不用再劝我了，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接下来，我想为自己活着。”
“这……这……”
李新伟挂断了电话，再次深深地吐了口气。经历了紧张、焦急、绝望、希望、期待的这两个月，他仔细思考了很久，回顾了自己的上半生，找到的自己内心最珍视东西——家人。人类的命运也好，往后未知的岁月也罢，似乎都不再能动摇他的内心，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到家，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电话没有再继续打过来，李新伟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下，一时间，也没有想好怎么和家人说，盯着手机屏幕陷入沉思。
刚刚的对话似乎被旁边的董鹏听到了，此刻，董鹏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看李新伟，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扭过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想好了吗？现在是他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这个时候退出，未免有些儿女情长。”前方座位上‘长’出一颗脑袋，叶问天站了起来，刚好露出一个脑袋，看着李新伟，说道。
“你别这样说。我相信伟哥是有他的难处的。”董鹏接过叶问天的话：“我虽然没有成家，体会不了他的感受，但是我现在也特别想陪陪我母亲。伟哥是个好人，他已经做了很多了，不欠别人什么，我尊重他的决定。”
李新伟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并没有说话，避开了两人的目光，看着窗外。
“什么情啊爱的，家人也是人，是70亿分之几。现在最理智的做法是按照战区的要求去努力保全全人类的生存，一个小家算什么，你现在的做法很幼稚，很自私。”叶问天平静地说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不也有家人吗？你要不是靠你家里的力量，会坐在这儿吗？会有我和伟哥专门照顾你吗？”董鹏很生气，声音有些激动。
“奥。家人对我来说真没有什么。首先，虽然我来这里是有他们的安排的因素，但我并不需要这些，我在外面一样可以活的很好；其次，我也不需要你们所谓的保护，你和他们一样，把我当孩子看，这是你们自己愿意做的，我没有逼你们。最后，和你说明一下，我从小到大的学习和生活费用都是我自己赚的，没有花他们一分钱，所以不要说什么他们养的我！”叶问天少见的情绪激动起来。
“算了，少说两句。”李新伟站起来，看了看两人，说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决定，你们就别管了。我去趟卫生间。”说完，转身走开了。
董鹏看着叶问天，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下去，想了想自己竟然和一个孩子斗气，不由咧嘴苦笑了一下。
李新伟进入飞机卫生间，关上了门，打通了妻子的电话。
此刻陈巧慧刚好拿起了手机，看着熟悉的号码，内心柔软下来，眼中顿时多出些什么东西在乱转，赶紧找了个角落，接起了手机。
“喂？新伟，是你吗？”轻声问道。
“是我，老婆……你……还好吗？”李新伟急切地心突然安定了下来，千言万语涌塞心头，最终却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我还好，家里都好。你工作怎么样了？现在可以和外面联系了吗？你身体还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最近社会上有些流言蜚语，我很担心你，女儿天天吵着要看你。我给你打过几个电话，都是关机，想到你说的保密任务，就不敢再继续打了。你现在在哪里啊？家里最近……”
“老婆，我爱你！”李新伟听着妻子连续不断的询问，一直不忍心打断，但还是用力的说出了这句话，它是千言万语的结晶。
陈巧慧停止了说话，泪水夺眶而出，只剩小声的呜咽。
“老婆，我今天晚上会到首都，大概明天晚上就能到家了。”
“好，我等你！”
“放心，我一定准时到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