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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雾里看花

[1]有些话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无从开口

国庆节的下午突然下了一场暴雨,雨水簌簌地打在玻璃上,很快窗子上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跟李文艺坐在肯德基里聊天,袁满在排队给我们买吃食。

自大学开学后我们仨就没碰过面,主要是学校都不在一个城市,跑来跑去很不方便。这不难得的国庆长假,李文艺说要聚聚,碰巧大家都没什么事,便约了到肯德基碰头。

距离上次见李文艺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今天的她跟以往很不一样,她做了个新发型,原本黑长直的头发被剪到了齐肩,发尾烫成了小卷,看上去稍有些凌乱,但挺好看,头发的颜色也染成了很耀眼的金黄色。她本就白,这个色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远远看去,就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我发自肺腑地朝李文艺夸赞道:“文艺,你看起来真漂亮。”

李文艺被我夸得极不好意思,她娇羞地笑了起来,红着脸道:“哪有,不过就是换了个发型而已,倒是你王愢,你怎么黑成这样了,你军训的时候肯定没涂防晒霜吧!”

我一向不注重打扮,平素出门脸上就涂个润肤乳,防晒霜我自然是没有的。

九月的南京,太阳依旧毒辣,一个月军训下来,纵使皮肤保养得再好也难免被晒黑,何况我这样素面朝天的。

本来我都不怎么在意形象,但被李文艺这么一说,我不由得伸手摸了下脸,尴尬地问:“真的很黑吗?”

李文艺点点头,表情十分夸张地回我,说:“跟包青天就差脑门上一个月牙吧。”

她刚说完,袁满就端着满满的一托盘吃的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我身旁,放下东西道:“王愢,你别听她胡说,也没那么黑。”

“真的?”我惊喜道。

袁满垂着眼给我们分饮料,语气懒洋洋道:“也就稍微比我黑点吧。”

我把自己的胳膊跟身旁的那条“小白藕”比对了番,觉得袁满这“稍微”二字用得十分仁慈。

人贵有自知之明,黑就黑了。

我不以为意地咂吧了下嘴巴,从全家桶里拣了块吮指鸡块慢条斯理地啃着,眼睛瞥到了袁满那张爆满青春痘的脸,忍不住惊叹道:“袁满,你好像瘦了不少。”

不说还好,一说袁满便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狠狠地咬了几口手中的汉堡,咬牙切齿道:“别提了,我们学校那食堂的饭难吃得不行,每个菜都辣得要命。我本来就吃不了重辣,才吃没几天,我的痔疮跟咽炎就全犯了,舌头上还长了溃疡,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的,不瘦才怪了。”

袁满在四川上大学,他爸做建筑的,今年终于发迹,遇到一个大老板,刚在四川包了个工地,要做上好几年。他妈担心他爸一个人在那儿没照应,就让袁满报了四川农业大学,自己跑去外地又是陪读儿子又是照顾老公的。

对于袁满的诉苦李文艺表示丝毫不同情,她没好气地怼袁满:“这还不是你自找的,你说你都这么大了,省内大学那么多,你上哪儿不是上啊,非要跟着你爸妈跑。都这么大了,还要你妈陪读,你简直就是个‘妈宝男’。”

“你才妈宝呢,你全家都妈宝,我这是不想跟我妈吵!而且我住寝室的,又不跟他们一起住。”袁满怒了,气呼呼地朝李文艺吼道。

“嘁,谁知道你!”

眼看这两人就要吵起来,我赶忙伸手做和事佬,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沈骆驰打来的。

一看到沈骆驰的名字,李文艺就像嗅到了什么猫腻,整个人朝我凑了过来,八卦地听我讲电话。

沈骆驰问我在哪里,他一会儿过来接我。

今晚他爸从上海过来,约了我们一家去刘奶奶家吃饭。

我支吾了声,回了他地点,他没跟我多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刚放下手机,我就看到李文艺跟袁满一脸坏笑地看着我,默契十足道:“王愢,你跟沈骆驰什么情况,快从实招来!”

“什么什么情况?”我装傻道。

李文艺开始掐我的肉,愤愤道:“好你个王愢,你现在敢藏着小秘密不告诉我们了,说好的‘铁三角’,你倒先弃我们而去了。”

她说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就连坐在一旁的袁满也超级不满地瞪着我。

我张了张嘴,苦笑了下。

有些话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无从开口。

我该怎么跟文艺解释我与沈骆驰的关系,就连我自己至今还混乱着。

我难道该直接告诉他们说我的体检报告出了问题,我妈怀疑我作风不检点,跟苏遇发生了关系,要寻死觅活。沈骆驰看我们娘俩可怜,看在我帮过他的份上,甘愿做个不清不楚的接盘侠,答应我妈日后会娶我。

沈爷爷跟刘奶奶以为沈骆驰真心喜欢我,本就觉得欠了我恩情,如今更是待我如同亲孙女。自我上了大学后,他们给沈骆驰零花钱的时候也没少给我,我不愿收,刘奶奶就把钱给我妈,或者直接给我买新衣服跟零食,我妈每次都觍着脸皮收下了。

这些话我光在脑子里过一遍都觉得羞耻,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李文艺他们不知晓这些细节,所以一个劲地缠着我问是谁先追的谁。

“我就说吧,早在毕业前我就看出沈骆驰对你有意思了,你还不信我!”见我抿着嘴不答,李文艺没好气地推了我一把,恨恨道。

迫于李文艺跟袁满的攻势,我险些招架不住,突然,沈骆驰出现了。

外面还在下雨,他是坐出租车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老样子,夏天就爱穿简单的T恤搭配着牛仔裤,脚上是匡威的黑色经典款帆布鞋。

那双鞋是刘奶奶给他新买的,军训的时候,特意给他寄到了南京,顺便也寄了我的。她问了我妈我的鞋码,给我俩买了一双一样的,旁人常说的情侣款。

好死不死,今天我也穿的是这一双。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我也没带其他鞋。今天中午又急着出门,没在柜子里找鞋子,直接穿了这一双。

都说做贼的容易心虚,沈骆驰一进门,我就看到了他脚上的那双鞋,以前没多大感觉,这会儿李文艺他们在,我倒觉得分外刺眼,仿佛脚底长了刺,脚上很不舒服。

趁人不备,我把脚藏了起来。

李文艺倒眼尖得很,猛地从座位上离开,朝沈骆驰扑了过去,一把将他拽了过来,对他严词批斗道:“好你个沈骆驰,情侣鞋都跟王愢穿上了,却还不请我们吃饭,欺负我们娘家没人了吗?不管不管,今天你请客。”

沈骆驰眸光清冷地瞥了一眼我们的桌子,眉头微皱了下。

我估计他想说你们都买好了还让我请啥时,袁满突然朝沈骆驰伸出手来,毫不客气道:“一百二十六块,报销。”

他也没生气,干脆地从裤袋里掏了两百块给了袁满道:“全给你了。”说完,又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口叮嘱了声,“少吃点,不然晚饭吃不下。”

我正啃着汉堡来缓解尴尬,被他这么一说,当即噎了下,一顿猛咳。

袁满见状,赶紧把他手边的半杯可乐塞给我。

我刚要伸手去拿,沈骆驰的手挡在了我的面前,半路把那可乐截了,放在了一边,冷声道:“可乐对身体不好。”

他这一开口,可把李文艺他们给惹恼了。

文艺瞬间不爽起来,噘着嘴嚷嚷:“沈骆驰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骂完沈骆驰,她还不忘教训我,气吼道:“王愢,你就这么让他欺压在你头上啊,吃什么都要管,你的小暴脾气呢!”

我“呃”了声,喉咙被呛了一下,咳得更厉害了。

后背上突然一暖,沈骆驰有一下没一下地给我拍着背,眉眼盯着李文艺,戏谑道:“李文艺,我说你怎么突然烫了个爆炸头呢,原来是为了衬你脾气!”

李文艺气得恨不得直接伸手打他:“爆炸头你妹!我这是小梨花!梨花头懂吗!”

袁满赶紧过去给她顺毛,把刚给我的半杯可乐递给她,结果被李文艺直接拍掉了。

“这杯是你喝过的!你给我是想死吗?”

“拿错了,拿错了!”

袁满又赶紧换了一杯没动过的给她。

看着他俩打闹,我在一旁忍不住偷笑,不经意地回头,发现沈骆驰正在看我,他的嘴角噙着笑,神情很温和。

我的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我慌忙低下了头。

[2]我跟林佳楠没有任何关系

高中的时候,我可没有看出李文艺是个爱寻根究底的人,遇到难做的题,她都是直接绕过,连多思考一秒都嫌累,现今八卦起他人私事来她倒孜孜不倦得很。

本以为沈骆驰来了我就能逃过一劫,没想到李文艺绕来绕去把话题又绕回了先前。

“你俩到底是谁追的谁,谁先表白的?”李文艺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盯着我跟沈骆驰道。

我自觉羞愧,难以启齿,对于她的再三追问唯有缄口不言。

坐在一旁的沈骆驰似乎看出了我的困窘,主动回答道:“是我追的她。”

闻声,我讶然地抬头看向他,他却一副从容的样子,坦然道:“还有什么想问的,问完我们要回去吃饭了。”

“小样,瞧把你能的。我要问的可多了,你别不敢答就是了。”李文艺冷哼一声,双眼眯起,奸笑道:“你俩什么时候背着我们搅和在一起的?”

“高考前。”

“高考前!嘿,我就说呢,我们王愢的分数一直能上清华北大线,高考怎么就考砸了,原来都是你这毒虫在影响她。”

闻言,李文艺气得当即拍桌站了起来,指着我痛心疾首道:“王愢,你糊涂啊!你说你早不谈恋爱晚不谈恋爱,为什么偏偏那个节骨眼谈恋爱了呢!虽然我们都知道沈骆驰这小子长得是有那么一点好看,但你可是王愢啊!你的理智呢?你竟然为了个沈骆驰,把你的清华梦给毁了!”

李文艺不明内情,所以才对我这般大呼小叫。

对于这件事,我心里本就有疙瘩,被她这么一吵,我整个人有点烦,竟然生出想要逃跑的念头来。

我倍觉疲惫地回她:“文艺,跟他没关系。”

李文艺完全不听我的解释,气红着张脸瞪向沈骆驰:“跟他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王愢,你别一个劲地给他说好话了,你都没谈过恋爱,可别被骗了。高考前他还跟林佳楠纠缠不清呢,怎么突然来追你呢,谁知道是不是在玩你。”

她这话一出,沈骆驰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李文艺还想说些什么,被袁满给拦住了。

我僵坐在那里看着李文艺,语气带着乞求道:“文艺,别再说了。”

跟沈骆驰“在一起”后,我最怕的不是别人质疑我们的关系,而是他们提起林佳楠。

从小我接受的教育就教导我不要乱拿别人的东西,我的道德感、我的三观都不允许我这么做,可最后我却还是为了女孩子的名声背弃了我的信仰,我当了回小偷,拿了不属于我的东西。

做坏事的人都会受到惩罚,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

对于李文艺的诘问,我无地自容,羞耻感快将我吞噬了,当我忍不住要将真相全盘托出时,沈骆驰又开了口。

“我跟林佳楠没有任何关系。”

明明是挺绝情的话,听起来却像是在赌气。

李文艺不以为然地咕哝了声:“谁知道你是不是因为林佳楠转学把你抛弃了你才追我们王愢来报复她的。”

“李文艺,你少说两句吧。”见势不妙,袁满紧张地拉着李文艺的衣袖劝说。

李文艺愤懑地白了他一眼,没再说了,只是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空气好像突然间凝结了起来,四周变得十分安静,没有谁再出过声。

片刻的死寂后,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掩饰尴尬道:“鸡翅冷掉了不好吃,咱们快点吃吧。”

说罢,我拿起个烤翅放嘴里咬上几口,其他人都没动。

李文艺红着眼,别过头去。

我心知她是怕我吃亏,不会说话才惹了这么一茬,知道她这会儿心里也不好受,我便没怪她什么。倒是袁满在旁边不停地拿眼瞪她,暗示她把气氛给搞砸了。

最后还是沈骆驰先出的声。

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黑着张脸,面无表情地问我:“我走了,你跟我一起,还是晚点回去?”

我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四点多了。说好去刘奶奶家吃晚饭的,去晚了总归是不大好。何况沈骆驰说来接我的,让他一个人先回去回头我妈他们知道了又不知道得说些什么了。

我跟着起了身,拿纸巾擦了擦手,跟李文艺他们道歉道:“对不起,文艺、袁满,我们改天再约,今天我得先走了。”

李文艺抿着嘴不说话,袁满对着我点头,挥手道:“去吧去吧,明天我请你们看电影。”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人家不一定有空陪我们呢。”李文艺瓮声瓮气地怼了袁满一声。

我咧着嘴干笑,还没想好再说点什么,沈骆驰一把扯过我的手,将我拽出了肯德基。

外面雨停了,街道上坑坑洼洼的,沈骆驰随手拦下了辆出租车,拉开门将我塞进了车内,自己也跟着坐了进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我深吸了口气,装作没事的样子,跟沈骆驰打哈哈道:“文艺就是个直肠子,说话不爱动脑子,她也是为我好,没什么恶意的。你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无所谓的。”

我心里想着的是他不用在意我的感受,不管他跟我在一起是好心还是恶意,我都很感激他在那样的时刻挺身而出,将我跟我妈解救了出来。

将心比心,谁愿意老跟个不喜欢的人捆绑在一起。这一点上,沈骆驰算是心善的了。

倘若哪一天他受够了,厌烦了,不想陪着我演戏了,他说一声分开,我肯定不会阻挠,毕竟我也是个要脸的人。

却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沈骆驰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正巧香格花园也到了,沈骆驰先推门下了车,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冷呵道:“你倒无所谓得很!”

我被他骂得一头雾水,等回过神时,他已经走没影了。

[3]我理解刘奶奶他们的苦心,但是他们实在是高估了我,沈骆驰怎会听我的劝呢

进小区之前,我先去附近的便利超市买了一箱牛奶,然后才拎着朝刘奶奶的家走。

人还没有走到刘奶奶的车库,我就看到了沈骆驰他爸那辆灰色的路虎霸气地停在了路口,一个打扮艳丽的年轻女人正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在车前逗狗玩。

我走过去的时候,她轻微地扫了我一眼,眼里带着些许打量。

我被她看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正巧刘奶奶从她车库里走了出来,看到我,便高兴地迎了上来,道:“愢愢,你怎么才来。我刚还说骆驰呢说去接你的,怎么人都没接来。哎,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还买东西呢!都是自家人,到奶奶家吃饭,你还买啥牛奶。”

我干笑着把牛奶拎进了车库,一时不知道站哪儿,道:“就一点小心意,奶奶你们别嫌弃。”

“说什么话呢!奶奶怎么会嫌弃!来,快坐会儿,骆驰去楼上拿东西了,一会儿就下来了,你先陪你沈爷爷下会儿棋吧。”刘奶奶亲昵地抓了把我的手,说完,她又拐身进了厨房。

沈骆驰他爸正陪着沈爷爷在旁边下棋,听刘奶奶这么说,当即就跟找到救星似的,把位置让了出来,朝我招了下手,道:“王愢,你来。”

大学开学前,沈爸爸回来看过沈骆驰一次,还请了我们一家人去饭店吃了饭,所以我们也算是见过面了。

我尴尬地朝他们走了过去,很是腼腆地叫了他一声:“沈叔叔好。”

沈爸爸红着脸应了声,然后离开了座位。

我顺势坐了下来,还没落子,就被沈爷爷将了军。

沈爷爷一脸得意地数落沈爸爸:“眼看不行了,就把烂摊子给愢愢,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

沈爸爸被他说得摸了下脑门,没有争辩,转身就想逃。

方才站在屋外的女人抱着孩子走了进来,凤眼眯长地看着我道:“这就是王愢啊,骆驰的小女朋友?”

看那架势,我隐约猜到了那女人的身份,纠结着该叫她什么时,沈爷爷在旁提醒了我一声:“愢愢,这是你张阿姨。”

闻言,我赶紧如获大赦,窘迫地叫了她一声:“张阿姨好。”

虽说是阿姨,但那女的看起来也没比我跟沈骆驰大多少,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即使生了孩子,脸上还是满满的胶原蛋白。

我刚叫完,沈骆驰正好从楼上下来,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

估计是听到我叫那个女人“阿姨”了,他进屋的时候还特意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自觉脑壳疼,赶忙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跟着沈爷爷重新摆棋盘。

刘奶奶忙着做饭,沈爸爸抱着孩子跟他的小娇妻继续逗狗去了,我陪着沈爷爷下棋,沈骆驰没事干,全程都在旁边看着我下,也不说话,一副高冷的模样。

对于象棋,我本就刚学不久,才会个皮毛,被他一直盯着,只觉得压力山大,心里直发毛,手握着棋子都忍不住抖上几分。

最后还是沈爷爷发的话,问沈骆驰:“骆驰啊,你觉得王愢这棋下得怎么样?”

沈骆驰冷呵一声,嗤鼻道:“不怎么样。”

我一脸黑线,若不是对面坐着沈爷爷,我真想翻个大白眼。

好不容易等到吃晚饭,刘奶奶端着饭菜上桌,我爸妈还没有来,我不免有些担心。

刘奶奶却拉着我道,说我妈刚打了电话给她,他们厂里今晚加班,她跟我爸不来了。

我父母向来嗜钱如命,对此我早已习以为常,听完,我只是了然地点点头,没说什么,任由刘奶奶安排着上了桌。

毫无疑问,我的位置自然是与沈骆驰并靠着。

席间,那小孩子不停地在哭,张阿姨抱着他一直在哄都顾不得吃饭,菜都是沈爸爸给夹的。刘奶奶给孩子冲奶粉去了,沈爷爷稍有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意思是张阿姨年轻不会带孩子。张阿姨被他说得红了眼,一脸委屈样。沈爸爸自知理亏,也任由沈爷爷唠叨着。

我下意识地看了身旁的沈骆驰一眼,自始至终,他都板着张脸在吃饭,一句话也没说。

沈爷爷发了几句牢骚后,也不说话了,最后就只剩下孩子哭了,那哭声撕心裂肺的,听得人心里刺啦啦的。

氛围莫名变得僵硬,让人觉得很是别扭。

我忍不住开口,指着手边的水煮菠菜道:“这菠菜好新鲜。”

刚说完第一句,碗里就多了块红烧肉,耳边传来沈骆驰冷冷的声音:“吃你的饭吧。”

我噎住,识相地闭上了嘴,吃肉。

一顿饭吃下来就跟受罪似的,我心里想着以后有张阿姨的饭局我还是不要来了,说不说话都是错,实在是心累。

吃完饭,刘奶奶去洗碗筷了,我想去帮忙,被她从厨房推了出来,要我在外玩会儿。

其实真的不是我不想玩,是外面真没啥好玩的。

张阿姨抱着孩子去楼上休息了。这一年,刘奶奶的房子没有出租出去,上面的房间都空着。

沈爷爷躺在车库外的竹藤椅里乘凉,沈爸爸拉着沈骆驰在楼梯口聊天,我也不好上前去听,只好去沈爷爷那儿给他按摩肩膀,时不时地朝楼梯口偷瞄几眼。

沈爸爸不知道跟沈骆驰都说了些什么,沈骆驰的脸色一直都很难看,最后,他很是不耐地甩开了沈爸爸的手,道了声:“你们随便,不用管我。”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我正好能听见。

我不明所以,倒是沈爷爷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沈骆驰朝我走了过来,面无表情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沈骆驰这么一说,我“啊”了声,赶紧点点头,跟沈爷爷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屋跟刘奶奶道别。

我再三推脱,刘奶奶还是送了我很多菜。

趁沈骆驰去推电瓶车的时候,刘奶奶拉着我的手叹气道,要我好好劝下沈骆驰。

从刘奶奶的口中我得知沈爸爸他们此次回来的目的。

沈爷爷手臂上长了个囊肿,需要开刀治疗。沈爸爸过来接他去上海动手术,刘奶奶自然是要陪着去的。

沈爸爸在上海又买了套房,希望二老这次过去后就不要再回来了,定居上海,也好照顾张阿姨的儿子。他让沈骆驰也搬去上海,沈骆驰似乎不愿意。

刘奶奶担心他们走后,沈骆驰一个人住这儿,学校放假时没人照顾,她不放心,就想让我劝劝沈骆驰跟着一道去上海。

我理解刘奶奶的苦心,但是他们实在是高估了我,沈骆驰怎会听我的劝呢?

但是我又不忍让刘奶奶担心,还是应承了下来,说一会儿好好跟沈骆驰说说,刘奶奶这才放心。

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沈骆驰已经骑着小电驴停在了车库门口,不停地在按喇叭,就跟夺命铃似的。

我急忙朝他奔了过去,在刘奶奶他们的注视下,一边忙着挥手,一边跳上了沈骆驰的车。

[4]不是还有你吗?

我家住东郊,香格花园偏西郊,从刘奶奶家到我家还有挺长的一段距离。

一路上,我坐在车后座一直在思考着该怎么开口跟沈骆驰说这事,沈骆驰却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到我家小区后,下了车,他皱着眉头对我道:“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讶然地“呃”了声,点点头,道:“你怎么知道?”

“我又没瞎。”沈骆驰咕哝了一声,推着车陪着我往里走,继续道,“是不是我奶奶跟你说了什么?”

我踩着碎步跟了上去,循循善诱道:“其实我觉得你爸挺好的,上海也挺好的,大都市,可比我们这小地方好多了,日后也好找工作,你为什么不去呢?那么多人拼命地想往上海跑,都没有那经济条件,你可以待上海却不想待。刘奶奶他们年纪大了,沈爷爷又身体不舒服,他们都是要被照顾的人了,以后也不好照顾你,你去上海的话,他们也就少操一份心了。”

“他们想去就去,操心我干什么!我可以照顾自己。”沈骆驰固执道。

“你怎么照顾自己?刘奶奶不在,你三餐吃什么?去外面小餐馆吃吗?一天两天还好,长期吃餐馆对身体不好,你本来就有胃病,长此以往,胃吃得消吗?刘奶奶他们要是定居上海了,你就没营养的饭菜吃了。”

我继续苦口婆心地劝沈骆驰,没等我说完,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我道:“不是还有你吗?”

我没注意,脚步没刹住,一头撞在他的身上,吃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着他:“关我什么事?”

“什么叫关你什么事?你不是我女朋友吗?你不会做饭给我吃吗?不然我要你何用?”沈骆驰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对我说道。

我被他问得不由得红了脸,虽说我俩现在是那种关系没错,可是对我而言,我并没有一点跟沈骆驰谈恋爱的实感。

从我们确定情侣关系开始,依旧是各过各的生活,即使在一个大学里,我跟沈骆驰也没见过几次面。

“话这么说是没错了,可是,我又不能天天跑过来给你做饭吧,我又不是保姆。”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我也就想出这么一句反驳道。

沈骆驰转过头去,神色黯淡道:“谁知道你是嫌麻烦还是不愿意。”

“也不是怕麻烦,就是我觉得你去上海不是更好吗?”

“去不去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那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啦?你不说,我怎么跟你奶奶交代!”我有些急了,一把抓住沈骆驰的衣袖说道。

沈骆驰用力地挣开了我的手,没好气地回我道:“不去。”

“真不去?”

“饿死也不去。”沈骆驰咬牙切齿道。

他态度坚决,不受任何人的影响,而我也不想影响他,因为我毕竟不是沈骆驰,我没有他那么切身地深入他的家庭,对于他的痛苦,他的失落,他为何负隅顽抗,我都无法深刻地体会,我能做的只有尊重他的选择。

到我家楼下了,出于礼貌,我准备问沈骆驰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时,他却一脚跨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句“再见”都不屑于说。

我清晰地意识到,我又一次把沈骆驰给惹毛了。

回家后,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给刘奶奶打了个电话,跟她说了下与沈骆驰的谈话结果。

我没有再按刘奶奶的意思劝沈骆驰去上海,而是告诉她,即使沈骆驰留在这个城市,我也会帮忙照顾好他。

刘奶奶似乎早就料到沈骆驰不会跟她离开,她叹了口气,随便跟我扯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虽然我也不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但我觉得我这个决定是对的。于情于理,我都该报答沈骆驰对我的恩情,就算是一直给他做烧饭保姆,我也认了。

想清楚后,我心里也松了口气,洗了个澡,看了会儿电视,便上床睡觉了。

这一觉一睡便睡到了天亮,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我爸妈都下班回来了,在房间补觉。我也没去吵他们,自己去厨房准备弄点吃的,经过客厅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跟我说了声:“早上好。”

我打着哈欠眯着眼应了声,往前走了几步,忽而觉得不对劲,赶忙回头,便看到沈骆驰一副清汤挂面的样子,慵懒地坐在我家沙发里在看电视。

我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喃喃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一脸坦然道:“不是你说的吗,你会替我奶奶照顾我的。我爷爷奶奶今早去上海了,你妈说你家还有空屋让我不嫌弃的话搬过来,我体恤你跑来跑去到我家做饭麻烦,就过来了。”

我目瞪口呆,我妈听到声响从屋内走了出来,对我发号施令道:“王愢,你赶紧给骆驰煮个粥,他早饭还没吃,饿着了胃病又犯了可不好。”

说完,不等我答应,她又换了张脸,嬉皮笑脸地讨好沈骆驰道:“骆驰,你有啥想吃的尽管跟阿姨说,我让王愢去买。”

沈骆驰倒也不客气,小皇帝似的吐出好几个菜名。

我在旁边听着,恨不得去厨房拿个锅盖一把盖他脑袋上。

他倒真会蹬鼻子上脸!

[5]我喜不喜欢苏遇跟沈骆驰喜不喜欢我是两件事

我们家房子本就不大,家里突然多了个人,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

我妈倒没什么感觉,她把原先的小书房给清理了出来,让我搬了过去,以后沈骆驰睡我的房间。

我虽有些不爽,但无奈于我爸举双手双脚同意,我妈又固执得像头牛,沈骆驰也不见他有一丝客气,于是只能乖乖地收拾东西让了屋。

那书房小得刚好就放得下一张单人床,当天下午,我妈就给我铺了床铺烫了凉席放了上去,并在床头给我安了台小电风扇,那小风吹起来也凉快得很,我便勉强住了下来。

中午在那间屋里睡了个午觉,沈骆驰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做着美梦,脸上都是凉席印子。

他动作粗鲁地将我推醒,我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他,有气无力地问了声:“什么事?”

沈骆驰也不直说,一脸嫌恶地对我道:“你先把嘴上的口水给擦擦。”

我发窘,赶忙低下头伸手擦了下嘴,脸颊有点烫。

沈骆驰别过头去,嘟囔了一句:“你家电视机坏了,你去看看。”

我“哦”了声,跟着他出门去了客厅,在电视机面前查看了一番,发现是天线短路了,连接不到电视台。

这台电视机我们用的时间很久了,之前就坏过好几次,一直都没怎么好好修过。高中三年我妈都在陪读,就我爸回家,他平素上班累,一回来就躺床上睡觉了,哪有时间看电视,所以就算电视机坏了,没人看也自然没人去修。

我伸手用力地在电视机顶上拍了好几下,直到屏幕从雪花跳回人影才罢休,回头对着沈骆驰耸肩道:“好了,你可以继续看了。我爸我妈呢?”

沈骆驰没说话,拿着遥控器坐回了沙发。

我去我爸妈的房间开门看了一下,发现这两人都不在。

沈骆驰这才说我爸去钓鱼了,我妈到邻居家看人家打牌去了。

这两个都是在家待不住的人,一有工夫就爱往外走,我都习以为常了。

大学不比初高中,放假实在空闲得很。从我爸妈的房间退出来后,我坐到了沈骆驰的身旁,跟他一块看电视。

正在播《我的团长我的团》,沈骆驰看得津津有味的。

我先前没看过,从中间开始往后看有些看不懂,在旁边一再地问沈骆驰“这个人是谁”“他跟那个人是什么关系”“男主是谁”“谁是女主”“这个是抗日战争片吗”“有爱情吗”……

要换以前,我这么多话沈骆驰早就不耐烦地赶我走的,但那天他难得好耐心,时不时地回应我几句,不想回的也会敷衍地“嗯”一声。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骆驰估计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变得这般好说话。

我不禁想起高中刚搬去刘奶奶家第一次见沈骆驰时他对我的那高冷模样,便转头偷瞄了下他那张精致好看的侧脸,忍不住抿嘴偷笑。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沈骆驰也有今天。

看了一下午电视,我爸妈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我爸钓了不少鱼,我妈煮了鲜美的鱼汤。

吃完饭,他们俩又要去上晚班。

临走时,我妈特意将我拉到了楼梯口,千叮咛万嘱咐:“王愢,虽说你现在跟沈骆驰是男女朋友了,但是你俩单独在一块不能越界知道不?就算是大学生可以谈恋爱了,可是学生也得有学生的本分。”

怕别人听见似的,我妈说得很小声。

我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连忙摇头急声道:“妈,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那种女孩,而且沈骆驰也不喜欢我,我们不会怎样的。”

曾经我有跟我妈好好谈过沈骆驰跟佳楠的事,试图打消她让沈骆驰跟我在一起的念头。可是我妈明知道沈骆驰的心不在我这儿,却还是为了顾全我的名誉,很自私地拿我之前帮过沈骆驰的事向沈家的人讨要回报。

我虽不齿我妈的做法,但也同样不要脸地选择了屈服。因为对当时才年仅十九岁的我来说,女孩的名声着实很重要。

每次我说沈骆驰不喜欢我这种话时,我妈都会很生气,这次也一样,她当即作怒地朝我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跟你爸在一起时还互相看不顺眼呢,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就喜欢了。你别老拿这个来忽悠我,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在惦记着苏遇?”

苏遇……

我妈若不提起他的话,我都快忘记了自己曾经有多喜欢那个人。可是现在,我却连苏遇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他不过才走了一年多,我就忘记了。

是人的记忆太过脆弱,还是我还太年轻,对苏遇的喜欢不够坚定?

对于我妈的质问,我没有做任何辩解,不是因为被她说中了我还喜欢苏遇,而是因为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我喜不喜欢苏遇跟沈骆驰喜不喜欢我是两件事。

送走我妈后,我上楼回家,发现沈骆驰背靠着大门在等我。

我很是惊讶,干笑着挥手对他说了声:“嘿!”

沈骆驰漠然地扫了我一眼,沉默地转身进了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那会儿的脸色有些难看。

沈骆驰回了房间,我走去厨房清洗碗筷,等我收拾完,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沈骆驰拿着睡衣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准备去洗澡。

我见状,好心地凑上前道:“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喊我。”

我这话没什么不好的意思,但是沈骆驰听着似乎觉得不大对味,他当即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好气道:“我洗澡能有什么需要?”

得,是我多管闲事了。

我立刻噤声,识相地回了小房间,躺床上休息去了。

估计是晚上吃多了,约莫躺了半个小时,我觉得肚子有点疼,赶紧用手捂着跑去洗手间想要上厕所。

我在门外稍微逗留了会儿,没听到里面有水声,想着这么久了,沈骆驰洗澡也该洗完了,便没有多想,直接拧开了门把,刚推开门,就看到沈骆驰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刮胡子。

他明显是刚洗完澡,上半身还光着,下半身穿着条黑色的长睡裤,头发湿漉漉的,发尖还在滴着水。

听到推门声,他警觉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朝我看了过来,目光触及我,他眉头当即不悦地皱起,不爽道:“你进来干什么?”

我傻愣在原地,一时忘记了肚子疼,只是呆呆地望着他裸露在外的那白皙清瘦的上身,觉得口干舌燥地吞了下口水。

沈骆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等他发飙,我赶忙慌乱地退出了洗手间,一边低着头道歉,一边不忘给他带上门。

一个没看到,我脑袋撞到了门板上,顿时疼得我龇牙咧嘴的。

顾不得叫疼,我红着脸,跑回了小房间,一把关上了门。

沈骆驰没有追来骂我,我隐隐地松了口气,懊恼地伸手捶了下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一闭上眼睛,他那白得像牛奶般的上半身就在我眼前萦绕不停。

那精痩的肌肉,那平坦的小腹,那若隐若现的性感腰窝……

越往下想我的脸就越烫,最后我实在羞得无地自容地钻进了被窝里。

外面像是有猛虎似的,那一晚我都不敢再开门出去,连洗澡都是第二天大清早偷偷摸摸地洗的,实在是无颜面对沈骆驰。

都说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会长针眼,我针眼倒是没长,只不过一晚上心神不宁地没睡好,第二天额头上爆出了好几粒青春痘,黑眼圈也浓得像熊猫眼。

相比于我沈骆驰就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早上起来吃早餐的时候还主动跟我打了招呼,道了声:“早。”

看他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我暗自想是不是男生觉得他们上半身都长得差不多,所以被看了也没啥可稀奇的?

[6]沈骆驰,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两天下来,我已经习惯沈骆驰的存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我跟沈骆驰约好各自洗澡的时间,他七点,我八点,其他时间若去洗手间记得先敲下门,以防里面有人在。

毕竟之前在香格花园同住过两年,所以这些条约对我们来说并不难遵守。

没几天国庆假期就过去了,我们俩住一块的日子也不会很长,对我而言忍忍就过去了。

在我们动身回南京的前一天,李文艺突然在QQ上问我要不要去看电影。

自从那天闹了不愉快后,她就没找过我,这次她又主动找我,我自然是高兴得很,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说:“好呀,好呀。”

李文艺在那头停顿了会儿,回我道:“那你喊沈骆驰一起,我让袁满买电影票。”

提到沈骆驰,我不禁发起窘来,有点担心他不愿去。

李文艺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发了个骄傲的表情过来,哼哼道:“他不会这么小肚鸡肠吧,这会儿还气着?”

“这倒没有。”我赶紧帮沈骆驰说好话。

李文艺那边还没有回复,我房间的门被人敲了几下,沈骆驰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盆葡萄,扔给我道:“你妈让我给你的。”

我连忙接过道了声“谢谢”,见他转身就要走,最终还是忍不住地喊住他:“沈骆驰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电影?”

沈骆驰惊愕地回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皱眉道:“什么时候?”

“过一会儿。”我道,拿了颗葡萄塞进嘴里。

“就你跟我?”

“不是,还有文艺跟袁满。”

我如实说完,发现沈骆驰眼神暗了下来。当我以为他会拒绝时,他抬眼扫了我一下,冷声道:“那你还不赶紧换衣服,难不成想穿睡衣去。”

我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他这是答应了。

沈骆驰离开了我的房间,我坐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回李文艺。

文艺问我想看什么电影,我说我不知道,我很久没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我这回答让李文艺大为惊讶,她咋呼地回我:“你跟沈骆驰都不约会的吗?他都没带你去看过电影?”

我手指停顿了下,回了串省略号过去,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从来没有约会过,他也从未提过要看电影,我自然更不会主动提起,情侣该做的事我们都没有做过,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真的情侣。

“沈骆驰实在太不像话了!”李文艺再度为我叫屈。

她拉着我说了很多约会事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后来还是她先打住,说袁满买好票了,我们可以动身出去了。

我如获大赦,急忙下了Q,去衣柜里找衣服换。

我已经有大半年没买过新衣服了,能穿的衣服没几件。

我随手拿了件白色的T恤跟牛仔裤去床上换,耳边突然响起文艺说的话,她说我就是穿得太土了,所以沈骆驰才不带我出去的。以前是没关系,但我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也是时候该打扮下自己了,不然站在沈骆驰身边着实不配,毕竟那个人无论穿什么都可以自成一道亮丽风景线。

我坐在床上想了会儿,最后还是去柜子里找了条没怎么穿过的黄格子的连衣裙换上了,又在脸上抹了点粉,重新扎了下头发,在镜子前照了下,才忐忑不安地出了房间。

沈骆驰已经收拾好了,坐在大厅里边跟我妈聊天边等我。

看到我出来,他朝我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我身上那条压箱底的裙子上,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我被他盯得忍不住紧张起来,双手攥着裙摆,心想着是不是我打扮得太夸张了,犹豫要不要回房间换时,我妈突然“扑哧”一声,大笑起来。

“愢愢,这不是你去年生日你小姨给你买的那条裙子吗,之前都不见你穿过,我还以为被你扔了,怎么今天找出来穿了?”

“我……”我张了张嘴,脸颊有些发烫。

我妈围着我转了一圈,欣慰道:“我都没给你买过裙子,没想到我闺女穿裙子也怪好看的。”说完,她回头看向沈骆驰,眯着眼笑问,“骆驰,你说阿姨说得对吧?愢愢是不是挺好看的?”

沈骆驰估计也不好意思扫她的兴,出于礼貌,瞥了我一眼后,轻微地“嗯”了声。

我妈越来越得劲,跑去主卧要喊我爸起来一起看我。

我感到特别难为情,最后还是沈骆驰先出的声,没等我妈拉我爸出来,便问我:“我们走吗?”

我窘迫地点头,他一把拉过我的手,带着我跑出了家。

“愢愢呢?愢愢!去哪儿呢?两个孩子呢?”

楼梯上还不断地传来我妈疑惑的询问声。

我一路跟着沈骆驰下了楼,到了楼下才敢放缓脚步,一边喘气一边跟沈骆驰数落我妈道:“我妈真的是太烦了。”

沈骆驰“嗯”了声,拽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脚步匆忙地跟着,目光落在我俩相握的手上,不由得慌了神。

我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却越握越紧。

我讶然地抬头,发觉他也在看我,额前碎发飘逸,黑亮的眼眸熠熠生辉,白衬衫、蓝色牛仔裤,清爽的模样,一如既往的帅气。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个穿着黄色连衣裙、面带羞涩的自己,心有一刹那的松动,我突然忍不住地想问他一句——沈骆驰,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话到了嘴边还未说出来,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们面前,沈骆驰拉着我上了车。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松开了握着我的手。

顿时,风停了,一切都好像变得静止了,包括我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我侧过头看向沈骆驰,他坐得离我很远,双眼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了眼我俩隔着的距离,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转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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