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师穿着一件白大褂风风火火地走进了手术室，吴小鹅已经兑好药浴用的水，她把手伸进木盆里感受了一下，“够烫。这个温度应该可以了。”
小猫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了，但是看见水还是有本能的恐惧和厌恶，用尽全身力气弓着身子不想碰水。
“它太紧张了，贸然洗澡会害死它的。”站在一旁的阮良突然说道。
“不愿意帮忙就别说风凉话。”吴小鹅没好气地白了阮良一眼，然后把小猫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别怕，别怕，我们会救你的，相信我，洗澡很快就结束了，不会太久的。”
小猫似乎听懂了小鹅的话，气若游丝地“喵呜”了一声，但是看着木盆的时候仍旧充满了恐惧。
“乖孩子，听话，有好吃的。”小鹅继续安抚着，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怀里的猫咪，脏兮兮的小猫主动跳进了盆里，溅了吴小鹅和赵晨曦两人各一身水。
吴小鹅立刻给小猫轻轻揉搓着洗澡，没法伸手去擦脸上的水珠，只好甩头，但是水珠纹丝不动。
赵晨曦十分有眼力见地递上毛巾帮她擦拭，然而他自己还没来得及擦干，阮良看不过去，也捡起一条毛巾帮赵晨曦擦一下脸。于是技师穿着白大褂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场景。
一脸不情愿的阮良拿着抹布擦着赵晨曦的脸，而赵晨曦拿着猫咪浴巾擦着吴小鹅的脸，吴小鹅双手都在奋力地按住不断扑腾着溅起新的水花的小猫。
“你们两个总算来了，快帮我拿一条浴巾裹住它，已经洗干净了。”吴小鹅抬头看见了技师和薛颖，总算松了一口气，旁边那个傻小子好心是好心，但是总拿着浴巾往她脸上怼是怎么回事，弄得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像盲人一样在盆里摸索，好在猫咪比大象要小得多。
刚出浴的小猫显得更加瘦小可怜，湿漉漉的毛紧紧地贴在它的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东一块西一块地，看着让人心里难受。
薛颖连忙拿出吹风机要给小猫吹毛，但小猫听到吹风机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从吴小鹅的怀中跳出去。
“颖姐姐，店里的烘干器呢？它胆子太小了，受不了吹风机的噪音。”
“被店里的狗子发现之后玩坏了，我已经下单了，但是新的恐怕要第二天才能到。现在只能将就用吹风机了。”
“好，那你来吹，我来安抚它。”吴小鹅拿出一条干燥的毛巾，轻轻地给她擦耳朵，一边擦一边说，“没事，别怕啊，是热风，帮你把毛吹干，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小猫委屈地“喵”了一声。
“待会帮你吹风之后你就不会难受了，忍一忍啊，乖孩子，呦西呦西呦西呦西……”吴小鹅用毛巾把小猫的脑袋蒙住，像哄孩子一样用毛巾轻揉它的下巴，一边帮它擦干一边撸猫，两不耽误，小猫紧绷的身体渐渐缓和下来，薛颖立刻抓住机会手持电吹风攻了上去，在小猫不明所以的时候快速地帮它吹干。
福祸相依，得益于小猫的毛秃得差不多了，所以薛颖并不需要太费力就吹干了它的全部毛发，在小家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件原本费时费力的事情就结束了。
“帮我继续安抚它，我要做一个检查。”
吴小鹅把小猫放到手术台上，无论是动物还是人，对于冰冷的手术台都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心理，小猫被放上去之后立刻“喵喵”叫个不停，吴小鹅和它对话，“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乖宝宝，躺下来睡觉觉，一觉睡到大天亮。”
小猫果然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躺下，依恋地盯着吴小鹅。
技师把手举起来，从头到脚慢慢地划过小猫的身体，赵晨曦注意到，技师的手并没有直接触碰到小猫的身体，而是一些几乎看不见的根须从技师的指尖伸入到小猫体内。
“胃里面有大量的异物，还有肿瘤，需要切除。这么虚弱应该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的，小猫找不到食物，又没有人教，吃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占在胃里又不消化，最后会活活饿死。”
“准备手术，无关人员可以出去了，现在开始消毒。”
阮良立刻走了出去，薛颖把地面上的水擦干后也离开了，吴小鹅则开始换无菌衣物，仔细地消毒双手。只有赵晨曦十分好奇，在门口磨磨蹭蹭犹犹豫豫迟迟不肯出去。
“你怎么不留下来做技师的助手？”赵晨曦问薛颖。
“老实说，我有点晕血。”薛颖吐了吐舌头，“看店长做手术总是有点恐怖，好在现在有小鹅顶替我。”
“把这里的毛剃干净，然后消毒，铺设灭菌隔离创布。”虽然吴小鹅不是店里的员工，但她显然十分熟悉技师的操作流程，非常娴熟地依照技师的分步执行。
技师见赵晨曦仍旧站在门口，就没有赶他。“想围观的话自己去洗手消毒，穿上无菌的手术帽手术服和口罩，站在一米远的地方不准过来。”赵晨曦得令，也欢欢喜喜地准备起来。
一切准备完毕，技师拿起手术刀，迅速而准确地切开腹壁。
吴小鹅立刻递上止血钳。
赵晨曦站在远处，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一块布把猫咪蒙住了，还有技师拿着刀啊钳子啊镊子啊之类的器具围着布上的洞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和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赵晨曦刚一产生这个念头，就看到技师掏出一个血乎乎，鱼钩型的东西在手上，好像还在微微蠕动。
“果然是因为吃了太多异物的原因，胃都被撑满了，里面全是硬疙瘩，握着一点回弹都没有。”
赵晨曦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那坨鲜红的肉块就是胃啊，这是……呕……
赵晨曦捂着嘴跑出了手术室。
技师摇摇头，“早说过了，何必呢。”
“哼，男人果然不可靠。”吴小鹅用鼻子出了一口气。
“行了，第一次见都这样，你当初不也是差点吐了。”技师替赵晨曦说了一句公道话，“胃不太好换啊，适合的材料不多，这小家伙日后怕是不能暴饮暴食了，多吃一点都会撑得难受。也不知道肿瘤有没有扩散，自求多福吧。”
“谢谢你。”吴小鹅低着头，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声谢谢。
……
手术结束了，小猫在恒温箱里沉沉地睡着，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一觉无梦。
技师坏心眼地举起沉甸甸的胃袋，“有奖竞猜环节，这个胃里装得最多的会是什么？”
“呕…”赵晨曦刚刚吐完，听到这句话后又不可抑止地反酸水起来，胃在腹腔里反复横跳，一阵又一阵强烈的干呕让他说不出话来。
“店长的趣味总是这么恶劣啊。”薛颖有些为难地看着技师沾满鲜血的双手，“明明干的是医生的活儿，却说着变态杀人狂的话，真是的……”
“猜猜看哦，猜对了有奖品哦。”
“我猜是肿瘤。”吴小鹅安顿好小猫之后也脱下手术服走了出来，“肿瘤的体积应该是最大的。”
“你干嘛这么听话地捧场嘛，店长迟早被你宠坏了。”薛颖小小地抱怨了一下，也只好跟着猜一个，“小孩子的玩具？”
“大家都在猜我不加入是不是不太好啊。”赵晨曦看向周围，避免自己直视那个胃袋，“呕，那我猜毛球？”
“塑料。”就连阮良也突然吐出两个字，加入了这个游戏。
“好，到了谜底揭晓的时候了。”技师把胃袋放在大铁盘子上，用手术刀迅速划开，里面的东西喷涌而出，全是色彩鲜艳的垃圾碎片，有塑料打火机，玩具老鼠，还有大量支离破碎的塑料块，橡胶块。技师翻开胃壁，严重胃溃疡的胃壁上密密麻麻一大堆小肿瘤，看的赵晨曦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个结果，算是阿良猜对了吧。虽然这儿答案有点狡猾，不过奖励你一个玩具老鼠吧。”技师把那个玩具老鼠从一堆垃圾中挑出来，递给阮良。
阮良接过来，“我以前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关于海鸟的报道。”
“人类产生了大量的垃圾，它们的一部分会随着海流漂浮，最终沉聚到一个岛上。生活在这个岛上的海鸟没有见过垃圾的样子，那些大鸟就会捡一些小块的色彩艳丽的塑料碎片给自己的孩子吃。”
“那些小鸟的肚子越来越鼓，但是身子却越来越瘦，最后因为得不到任何营养而活活饿死。研究人员解剖的时候，发现他们的肚子里塞满了垃圾。”
阮良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今天这只流浪猫如果没有被吴小鹅捡回来，恐怕也活不过第二天。那些有主人的宠物吞食了异物还可以做手术，而野外的动物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就只能等死。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打起精神来，我们还有躁食症要攻克呢！”技师拍了拍手给大家鼓劲，“做了好久的手术，肚子饿了，要不我们吃个火锅庆祝一下吧？”
“我现在不想看见黄喉和鸭血。”赵晨曦表示他真的不能再吐了。
“那就吃烧烤好了，让老板来二十串毛蛋和鸡心。”技师推着不情不愿的赵晨曦出门，“相信我，破而后立，再来一份烤脑花，保证你以后再也不想吐了。”
“不要啊！”
蓉城某烧烤摊传来某不知名男性的哀嚎声，据说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
吃过饭后，天色渐晚，众人在烧烤摊分别，赵晨曦和大家约定明天再聚，一起查清躁食症的病因，便和阮良一起去地铁站坐地铁回家。
可能是周末的原因，整条商业街繁华无比，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闪烁着光芒，街道两边的树上也挂着亮晶晶的黄色彩灯，好似黑夜中的萤火虫。
突然，一声炮响，一朵礼花在天空中炸裂开，点亮了一片天空。紧接着，各式各样的礼花接二连三在空中炸开，向下飞舞的火光像一场一闪而过的流星雨，徇烂多姿。
“快看天上！据说对着烟花许愿，也会实现哦。只要你能够在烟花熄灭之前给衣服打一个结。”
“什么狗屁道理，你上过学的你还信这个？今天是什么节日？怎么突然开始放烟花？”阮良皱眉，他讨厌一切华而不实的东西。
“不知道啊，可能快到元旦了吧。”赵晨曦模糊地觉得好像快要过年了，不过离新年应该还有几天，再说广场中心的那棵松树看起来也很可疑，挂满了装饰雪花和礼物，哪棵正经的松树结的果子是这样的？
……
圣诞树！
“原来今天是圣诞节啊。怪不得大家都看起来比平时要忙，联系不上人。”赵晨曦买了一个烤红薯在手里捧着，“不知不觉一年就要过去了呢，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都记不清时间了。希望明年一切顺利，希望我们能尽快查清躁食症的源头。”
“嗯。”阮良拍了拍赵晨曦的肩膀。
赵晨曦刚刚在烧烤摊没吃饱，此刻正大口大口地啃着烤红薯，香甜的烤红薯冲淡了冬天的阴冷，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许下圣诞愿望的时候，他的衣角自动地打了一个结。
Merry Christma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