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睡睡了五天,夕城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右臂还残留着咒文的痕迹。当初用朱砂画下去的咒文就好像成为深入肌肤里的印记,既洗不掉也不会自己消失。夕城知道这是自己使用了禁忌咒文的结果。如果她往后再继续使用,那么可能渐渐被这些咒文所控制,将变得不在是自己。这种可怕的咒术,还是不到不得已的时候少用为妙。
除此之外,她还长胖了一圈肉。
暄和做了五天饭,加上采药熬药砍柴拖地等轻活重活,那身仙气飘飘的宽袖白衣再也不敢穿了,直接换成了窄袖布衣。每天如此任劳任怨还要面对夕城毫不客气的取笑,所以再第五天的时候,他觉得不能继续“养猪”了。
他一早就准备好了一些东西,等着夕城起来。
没想到门吱呀一声响,夕城已经穿着整齐,神清气爽地在走了出来,身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裹。
“你要去哪里?”暄和发现自己有些猜不透她了。明明吃吃睡睡过了五天的人,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伤好了,当然就要离开啊!”夕城说得理所当然,将小包裹往肩上一甩,径直走了。
暄和在她背后捏碎了一个茶杯。
“你不能走!”暄和无声无息地飘到她身后。
夕城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不虞,她心里就暗暗开心了。只要他不高兴,她就开心:“呵!不能走?术师大人想强行留人不成?你今天留住我,明天我照样跑。即便你打断我的腿,我也能爬着走。”
暄和顿住身形,捏断一棵碗口大小的树,然后继续飘了过去。
“我救了你不是让你出去送死的。”
“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吗?”
“哦。双家啊?”夕城不在乎地冷哼,“我怕双家的话就不会得罪他们了。再说了,我还有青冥,死不了。”
暄和再次顿住了,看了看周围的树木,还是继续跟上去。
“青冥?你做师父的让徒弟保护,还不如自己练好了本事再下山。”
“下山就不能修练了?”
“你怎么修练?就像以前一样每天打一套不痛不痒的拳法?还是每天打坐练气一两个时辰?或者趁半夜出去嘚瑟那点少得可怜的灵力?”暄和面色平静,语气风轻云淡,却毫不留情地直戳她的心窝。他每说一句,夕城的嘴角就抽搐一下,拳头捏得越来越紧。
“就你那种方法,你到死最多就是一个道术师。哦!不对!你撑不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夕城瞪圆了眼睛:“我的灵力恢复得很快好吗?”
“灵力恢复再快也只是暂时的,你说是吧?”他的目光直视着她,清清冷冷的,明明没有笑,夕城却仿佛觉得他眼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她一直不敢和他对视,此刻却发现他的眼眸依旧透澈,似有万千光华在里面。
她赶紧移开了目光。
暄和说的是事实。
作为术师,当然是灵力越高,术法就越精深。可是单单追求灵力的高深并不行。因为灵力越高,身体所能承受的反噬就越大,所以如果没有强健的体魄筋骨的话,到了后期根本无法提升修为。这就是为何术师从一开始就要习武的原因。
她重新活过来的时候已经十八岁,要习武已经有些晚了,而且她心里抱着偷懒的方法,心想反正自己要的只是防身的本领,而并非追求高深的术法修为,所以不需要锻炼筋骨,只要有足够的灵力就行了。
可是,这种偷懒想法真是行不通啊!碰到真正的高手自己肯定会吃亏的。
暄和一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想通了,道:“与其出去一下子被人抓住,还不如练好了术法再出去。”
夕城停下脚步,回头认真地上下打量他。暄和以为她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已经改变主意打算留下来了,心里正觉得有些小高兴,没想到夕城再次一甩小包裹:“多谢指点,我知道了,告辞!”
暄和呆愣在了原地。
女人心,海底针啊!
“为何你不肯留下来。”
“要我说实话吗?”
他默然地点头。
“因为我讨厌你啊!”夕城头也不回地说。
身后,又一棵树在暄和手中倒了下去。
“你这是过河拆桥了!我救你给你治伤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讨厌我?”
“人要识时务嘛。”
“夕城!”
他一贯清冷的语气竟然变得有些愤怒,有些无奈和焦躁,夕城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她回头,只见暄和就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又仿佛相隔了千里。他神色淡淡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她。
夕城看不懂他的眼神,她也不想看懂。
“第一……”夕城说道,“我还在生你的气,你随便安排我的人生,我一见你就想打你,但是我现在打不过你,所以只好忍着。第二,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难道青冥没有将我的话带给你吗?第三,多谢你救了我,我欠你太多了。第四,即便欠了你,我也没办法。我知道我们两人还有很多恩怨未了,可是我这辈子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如果你想讨还我欠你的,麻烦你等我的下辈子和下下辈子。玄圃大人,你能长生不老,而我这一生只有短短几十年,相信这几十年你等得起。所以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辈子吧。”
风从树林间轻轻地吹过,周围树木沙沙作响。他们两人面对面地相望着,谁也看不懂谁。
他没有说话,夕城就当他答应了。
她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然后一甩小包裹,头也不回,一步一步走得十分坚定。
暄和怅然若失地望着她的背影。
放过她?
等下辈子和下下辈子?
“夕城,再过三辈子,你都还不完。”暄和喃喃自语,悠悠地飘落回去。
她就想先欠帐,他答应了吗?她也不想想,灵过宫上上下下,谁的账算得最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