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别以为能一死了之。”
她摇头,她才不死,自杀多疼啊!
“你敢寻死,我就让田庄上所有人给你陪葬!”
这招真是足够狠毒,如果她还是以前那个在田庄长大的木夕城的话。
看她终于老实了,木夫人和木桉华才一起离开。
母子两人出了房门,木夫人皱着眉头对儿子道:“没想到才几年不见,这丫头就变了一个样。”
当初临盆生下这个女儿时,恰逢有一名德高望重的灵术师在家中做客,他为这个女儿算了一卦,说这个女儿八字不好,除了她自己自小体弱多病多灾之外,还会连累家人,乃至整个家族的将来。
他们原本不太相信,可是就在她出生之后,木家接二连三地出事。于是她和丈夫狠下心将她丢到田庄,只派一个嬷嬷抚养,每年拨些银钱到庄上了事。
两年前,抚养她的嬷嬷死了,木夫人才到田庄上来了一回。相貌和玲华一样,只是少了玲华那股娇俏伶俐。瘦小怯弱又有些呆,举止畏缩拘束,一见面就跪下来恳求带她回家,哭得满脸泪眼鼻涕,很上不来台面。
原以为那样怯懦的性子,只要半哄半威胁,她就会乖乖听话任人摆布,没想到两年的时间她就变得和以前判若两人。
木桉华冷笑:“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已经服下了魇尸丹,想要活着就必须她老老实实出嫁。”
“那也是。”
“母亲,过两个月双家就要下聘迎娶了,必须赶快让她学一些规矩,识几个字,别到时丢脸。”
“学规矩容易,我让谨嬷嬷来教,她是我身边的老人,一定能保守秘密,这样就不必在外面请教习嬷嬷了。”外头那些教习嬷嬷经常出入各个高门大户,眼明心亮,一下子就能瞧出端倪来。这么要紧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读书……就要到外面请一个先生……”
“这有什么难的?我明天就到镇上找一个教书先生,等教完了再一刀把人杀了。”木桉华说得风轻云淡。
木夫人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只有两个月时间,她能学得了多少?”
“那就让她没日没夜地学!学不会就不用吃饭了!”木桉华目光狠戾地说。
屋子里,夕城全身无力地软倒在椅子中,久久没有动。凉风从门口卷入,身上的冷汗被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气得浑身打哆嗦!
不要生气!
她好歹活过两百年了!
她好歹以前是第一术师,有修养,有气度,有胸怀……
不要生气——你妹!
从没有人捏着她的肩胛骨威胁她!没有人敢用毒药和别人的性命威胁她!她堂堂灵过宫前神术师,居然被一个术法连三流都不算的小子威胁了!真是落架的神术师不如屁!
夕城气得都爆粗口!
她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被人威胁!
她讨厌身不由己,讨厌命运被人掌控!
“小姐……”筱梨和筱菊从厨房回来,看见她紧握双拳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不由得愣在了门口。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夕城看见筱梨手里的茶点,一下子就笑了:“正好我有些饿了。”
两个婢女闻言不禁冷汗。
小姐午饭时好像吃了半个肘子……
夕城拿起一块芙蓉糕吃着,问她们两人:“对了,你们认识方才闯进来的那个人吗?”
“奴婢不认识。”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按理说,她身边的婢女应该是跟随她多年的,若是原来的“木夕城”和那个年轻人有来往,身边的婢女不可能不知道。
筱梨道:“原先服侍小姐的婢女在这次时疫中不幸染病去世了,我和筱菊是夫人刚从镇上买来的。我们两个都是外地人,对这里不熟悉。”
这就尴尬了!
夕城以为这两个婢女是一直就在身边服侍,没想到是临时买的。幸亏她没有和她们说过太多的话,不然一下子就露出马脚了。
夕城干咳一声,故作伤心地说:“原来如此,难怪我醒来之后一直没见到她们。”
筱梨担心她因此心情不好,忙劝道:“小姐莫要伤心。夫人已经命人厚葬那位姐姐了,还赏了她的家人许多银钱。小姐今天虚惊一场,还是歇息一下吧。”
夕城拍掉手上的点心碎屑,回床上躺着。
两个婢女放下帐子就退到外间去,夕城安安静静地望着帐顶,心情就郁闷极了。
她的上辈子是因为一个男人才成为了术师。
也许是那个人对她有救命之恩,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她一丝温暖,也许是因为少年时的他长得太漂亮了,一双眼睛清湛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反正她的心就在见到那个人第一眼就彻底沦陷了。后来仔细一想,主要还是因为他的美貌。
总之她那时年纪不懂事,做了很多傻事错事。什么后果也不顾,什么苦都无所谓,拜了师,先习武,再学术法。她没有半点根基,甚至连最简单的口诀都不知道,可无论多么辛苦,被多少人耻笑,她都咬牙撑过去了。
只因为那时候心里存着一个人,还存着一个信念——她要堂堂正正站到他面前。没有自卑,没有仰视,她和他有着对等的身份和实力,然后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喜欢”。
可最后又能怎样呢?
她历经千辛,终于能自信满满地与那个人平起平坐时,他看向她的目光,是冰冷的仇恨。
她与他近在眼前,之间却隔着一道神术师也跨不过的深渊。
她与他就那样大眼瞪小眼地互瞪了一百多年,她肯定他很多次想要杀她,却始终没有动手,直到她累了,死了,再也不用再面对他了。
死去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感到了终于彻底解脱的轻松。
其实她不后悔上辈子的人生,虽然也有很多委屈和遗憾。只是死去投胎,重新活过来,她想这辈子和术师的一切再无瓜葛。那些陈年往事过去就过去了,她执着了一百多年都没有转机,何必下一辈子继续执着呢?
可是,她这辈子的出身是一个术师世家。家里人给她安排的成亲对象也是术师。她若是不想任人摆布,目前的唯一办法就是重新学术法。
“冥王是故意的吧?”故意给她安排了这样的新命运。
很无奈,但只能接受现实。
学就学吧,学了术法自保就好,又不是一定要当术师。她上辈子当术师之前很喜欢做饭,等她有足够的能力摆脱掉木家这一切时,她可以去一个木家找不到的地方做一个开开心心的厨子。
这么一想,夕城就开始回忆入门的口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