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我对季节的更替越来越敏感了。尤其每当春季到来,我的心中总会生出几许伤感。
宋代词人辛弃疾写过“春风不染白髭须”的名句。年轻时,我对此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觉得辛老先生不必如此多虑,更没必要拿“春风”说“岁月”的事儿。可当我老了,再重温此句时,不免泛出些酸酸的感觉。是啊!春风能染绿水,染绿山,染红杏花儿、桃花儿,染白梨花儿,可它不能染黑我花白的头发,更不能染绿我业已枯萎的过往青春。即便如此,潜意识里,我还是期盼春天早些到来,迟些离去。我知道,春天来了,暖洋洋的感觉便会接踵而至。对被寒冷折腾怕了、被暖气热浪烘得懒了、对冬日单调的饮食腻了、对荒芜冬景倦了的我来说,春天是一份丰盛的礼物。
我对春天到来的期盼心情,远比不上我家小区前的那棵老槐树。春天刚露出点苗头,那些小嫩叶儿就小鸟般叽叽喳喳蜂拥而至老槐树苍老弯曲的枝干,在上面筑巢、做窝;等到春天的脚步实了,老槐树也不再孤单寂寞了。
细想,春天来得不易,特别是东北的春天,来得早,进程缓,要到杏花、桃花、梨花插满枝头才算正式登场,正可谓一场漫长、痛苦的蜕变。
农谚说“春打六九头”,指的是六九刚刚到来,春便会匆匆冒出头来。冬春的分界就是朝阳坡上的积雪开始消融,房檐处开始滴滴答答地淌下水滴来。尽管这样,距离真正的春天还远着呢!
乍暖还寒,青绿的山色影影绰绰。如果你以为这就是春了,那就错了。这不过是春天做了个鬼脸儿,在和期盼已久的人们开个玩笑,千万不要当真。
东北的春天在残雪中闪过,酷似去意已决的爱人,莞尔之后,转瞬即逝。每种植物都像百米冲刺似的奔跑着发芽,奔跑着绽放,奔跑着完成基因的传承,待到花儿草儿捯饬一新登场后,春天即将谢幕了。
看着春天如此纠结地来,又如此匆匆地走,我更理解孟浩然写《春晓》时的心情。面对季节更替,诗人远比我忧伤,他恨不能把夜雨过后散落的花瓣一一悉心数过。别怪他吝啬格局小,他想拾起的不是花瓣,而是往日的时光。人啊,千万别熬至生命尽头,开始读秒时,才幡然悔悟。我想,这就是孟浩然写下《春晓》的真正用意吧!
春天真好,人生的春天更好!